武拂衣微微頷首。
是啊,人如果能自由自在地飛,那是挺開心的。可惜,對於此時的她,對於此時的弘暉都是一件暫時不可為的事。
無法確定何時能做成的事,也就不必著急給出承諾。
弘暉先睡了。
貝勒府內,這個正月初一的淩晨卻沒幾個人能睡得著。
醜時三刻,石榴院傳來消息。李側福晉生了一個男嬰。
武拂衣去瞧了,母子平安。
根據產婆與太醫的說法,以及結合現場的情況來看,李氏從喊肚子疼到孩子出生耗時四個多時辰。整個生產過程較為平穩,沒有發生危險順產了。
母子平安固然是好事,可對於李氏提前生產的原因仍要徹查。
依據馬嬤嬤交代,她真的沒有給李氏下藥。
隻是把孩子正月初一出生大吉的話,有意無意地灌輸給了側福晉的侍女芍藥知曉。
當然,話裡話外還添油加醋了。
說武氏入府得了偏愛,那麼李氏要有防範意識。府內進新人是難免的事,可以把握住的就是孩子。
李氏是側福晉,已經有長子弘昐,要是還能有一個出生在正月初一的小兒子,說不定與正院嫡子抗衡。
雖然武拂衣通常會照顧產婦的情緒,但眼下不是一般情況。
李側福晉有嫌疑為了自身利益,私自服用了催產藥物讓孩子提前出生。
這種作法顯然存在危險性。以目前的醫療條件,誰也沒本事十成十保證催產藥無害。
用量偏差會否導致一屍兩命,用藥成分會否造成孩子身體受損等等,這些事必須要查清楚。
於是,等李氏產下幼子,讓她稍作清理安頓在乾淨產房後,天不亮就對石榴園的突擊調查。
針對性尋找是否存在催產藥。
馬嬤嬤是在十天前挑唆芍藥,說了些孩子生於正月初一很吉利的話。這段時間內,李氏的仆從進出府邸記錄都調取出來,一一盤問是否去私下買藥。
搜查來得太突然,起碼超出了李氏的預估。
李氏沒想到自己生下小兒子,四爺居然毫不顧忌情麵地連夜徹查。
而當聽聞起因是昨晚弘暉差點被淹死池塘,以及海氏、馬嬤嬤的一係列連環計,她的情緒立刻緊張起來。
如此局麵,追查到底成了必然。
李氏慌亂於來不及處理小半包催產藥粉,而被搜了了證據確鑿。
此時,能做得隻有悔過流淚。“四爺,妾身隻是想讓兩個孩子都過得好一些。如果能頂著吉祥的兆頭出生,他……”
“把眼淚收了,你不是第一次產子,你能不知道催產藥的風險嗎?”
武拂衣直接打斷了李氏的話,根本不信李氏的眼淚。“要孩子頂著吉祥的名頭出生,究竟是為了誰好,你心裡很清楚。”
也許,李氏有在為孩子考慮,但不可能沒有為她自身打算的私心。
“李氏,你的心大了。”
武拂衣還記得此前李氏為了弘昐身體考慮的時候,當時即便違了規矩也想讓大兒子晚一點接種人痘。
“這話,爺就說一次,孩子將來如何與吉凶讖言無關。如果再做多餘的事,你就彆想再養孩子。”
李氏聽到不讓她撫養孩子,也顧不得剛剛生產結束,就要下床跪下乞求。“四爺,求您了。妾身知道錯了,妾身再也不敢了,求您彆將孩子帶走。”
武拂衣製止了李氏的動作,將人按回枕頭上。
“彆折騰,以後做事考慮清楚後果。不用指天發誓,那都不如用行動來說話。記住,錯誤可一不可再,你沒有第二次機會。”
“妾身記住了。從今往後,永遠按照四爺的話來辦,再也不會自作主張。”
李氏說得不能更真誠,如今隻想將兩個孩子養得健康些,不會再做冒險激進的事。
武拂衣對這些保證不置可否。她希望李氏能明白什麼可以做什麼不行,但人心易變,是最難控製的。
那就不求永遠,隻要近些年李氏能把小兒子給安穩撫養大。
一來,李氏對孩子有幾分真心疼愛;二來,府內沒人適合代為撫養,真這樣做了是製造潛在巨大矛盾。
至於大兒子弘昐,今年就七歲了。
等李氏出了月子,情緒穩定後,就讓弘昐搬出石榴院,在前院給辟出一個院子讓他單獨生活。
從除夕到初一,一夜未眠。
熬通宵的感覺不太爽,尤其是為了糟心麻煩事熬了一宿。
天色未亮,想補覺也不行,滿朝文武百官進宮給皇上拜年。
不隻正月初一需要拜年,接下來幾天還有各種年節活動。
即便儘可能地減少應酬,但作為四貝勒與四福晉依舊有推不掉的宴會。
對於府內發生的事,武拂衣下了封口令,也讓烏拉那拉氏約束身邊人彆亂傳話。
此次,索性孩子們都是有驚無險地好好活著。
按照康熙的做派,隻要四貝勒府的口風夠緊沒讓消息在外亂,他也不會在新年裡說事。
不過,有心理準備,府內有康熙的眼線,馬嬤嬤一事或早或晚都會被康熙知道。將來指不定會責罵四貝勒與福晉治家不嚴,才會有馬嬤嬤鬨出了陰謀。
之後的事,之後再說。
屆時可能會主動去向康熙坦白府內的鬨劇,但至少不是年節裡。大過年的,真不想睡不好覺還要聽罵。
武拂衣對春節的要求一降再降。
清靜一些,能有兩天睡到日上三竿就行了,也不指望能發生什麼讓她真心愉悅的事情。
排解鬱悶的方式還是有的,將胤禛提前打發去了北郊的莊子上。
原本是想等調查隊回來後再找借口把人給送走,讓他去莊子上管理那些研究牛痘的人,但現在真不想在府內瞧見他。
多看一眼,都在提醒自己“武格格”活得更悠閒。
這就給胤禛列了一張鍛煉計劃表,讓他必須嚴格執行。每天寫一份三千字的鍛煉心得,晚飯前準點讓人送回府。
四貝勒府內,眾人沒想到武氏被證明了清白之後,卻被攆去了遠郊的莊子上。紛紛猜測,四爺是不是遷怒了?或是意識到了狐狸精寵愛不得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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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莊上。
胤禛天不亮就起來了,開始今日的跑步練習。
在被要求提前離府時,他清楚認識到老鬼對後院之爭的不耐煩,是把氣都撒到了他身上。
還能怎麼辦?
隻能受著,誰讓這回老鬼是替自己受累。
胤禛理虧,隻能照辦。
還能察覺出了武拂衣忍而不說的想法,要不是他現在用武氏柔弱的身體活著,老鬼真有與他對打一場的想法。
對打,這個詞可能是抬舉自己了。
胤禛自我認知清醒,他可能會被單方麵痛毆。
這樣下去不行。人或鬼的耐心有極限的,指不定哪天武拂衣不再因為武氏身體是女子就繼續給出關照,等到忍無可忍就會無視性彆差異直接出手了。
為了避免到時候被按在地上摩擦,胤禛跑步跑得很認真。
有的小心思,他絕不會說出口,但心裡還會做好最壞的打算——打不過,至少他還能跑。
正月十一,終於有些好消息傳來。
牛痘調查隊比預想中提前幾天回來,還帶回了三頭正在發痘的病牛,以及找來了三位因為感染牛痘就沒再得天花的養牛工。
牛痘研究能正式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