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五十六章(1 / 2)

六月暑氣盛。

雍郡王沒有頂著大太陽直接回江寧,而在鬆江府包下一座園子避暑數天,此舉聽起來很正常。

胤禟沒有同行,他自認很會看眼色。折騰海船一個月,四哥肯定也是累了。

等回到江寧難免被汗阿瑪管頭管腳,自由的日子不剩幾天,必須放鬆一下。反正武側福晉也跟著四哥來了,不妨鴛鴦戲水玩起來。

真相往往殘酷。

三伏天,確實有人在湖裡撲騰著。卻不是戲水,而是苦練遊泳技術。

武拂衣短租的園子符合如今的建築審美,配套人工湖,引活水,種荷花。

可惜,清空閒雜人之後泛舟湖上,不是眾人想象中攜美同遊,欣賞接天蓮葉無窮碧。而是鍛煉胤禛的反應能力,隨時隨地準備把他踹下水。

踹,這個字是不是聽起來不太溫和?那還可以選擇推、拉、拍、拽、扔等等動作。

這不是故意折磨胤禛,隻是一開始就說好的,讓他通過遊泳考核。內容很簡單,從湖心亭遊上岸。

言猶在耳,胤禛自信地認為哪怕武氏的身體不會水,但他曾經以四阿哥的身體學會過,那肯定能輕鬆二度學會遊泳。

胤禛信誓旦旦,隔天現實就狠狠扇了他兩巴掌。

這世上有一種誤解,叫做對“遊泳”的誤解。

他認為的從湖心亭遊到岸邊,大約耗時半盞茶。三伏天下水,溫度剛剛好,不容易發生水溫過低腿抽筋等情況,輕輕鬆鬆遊過去就好。

老鬼定義的考核,是在他被追殺的情況下,數一百個數之內必須不傷要害地上岸。

“噗通!”

胤禛數不清是第幾次被推下船了。

近五天,魔鬼式急訓在這個湖中進行著,訓著訓著人都就麻了,連入水的次數都忘了數。

第一次被扔下水時,那種毫無防備的震驚蓋過了憤怒。

他怎麼都沒想到自己與老鬼對遊一段的理解,偏差大到仿佛從中土大唐距離西天那麼遠。

自己像是故事裡的唐僧,但身邊沒有悟空、八戒、沙僧,而要一個人麵對花招百出的大妖怪。

憤怒,肯定是有的。

憑什麼啊!活了二十四年了,真沒人像痛打落水狗一樣,在湖中追著他打。

追殺,不是說說而已。

雖然武拂衣沒有使用弓箭,但以彈弓彈出蓮子,一波接一波襲來的滋味也很不好受,打在身上很痛的。

胤禛好不容易抱頭鼠竄般躲過了水上攻擊,又迎來了下一波水下奇襲。

攻擊變本加厲了。老鬼竟然說模擬萬一遇上鯊魚的情況,要他學會魚口逃生。

人工園林湖泊不可能有鯊魚,但可以有比鯊魚更加凶殘的人類。老鬼提著狼牙棒,說是模擬鯊魚牙齒,在水裡揮向他。

見鬼的,狼牙棒究竟是什麼時候被老鬼買到手的?!為什麼他在進園子前一道影子都沒見過?

短短五天,漫長痛苦到不堪回首。

後來,胤禛也不去想武器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今天再次掉到水中,壓根沒功夫去憤怒、震驚、抱怨,已經形成了條件反射,以最快地速度朝著岸邊遊去。

身後能聽到咚咚咚的水花濺起聲,密密麻麻,是蓮子從彈弓彈出,擊向水麵。

終於,這一次勉勉強強避過了所有的蓮子彈。哪怕遊泳姿勢狼狽了一些,好似喪家之犬不顧形象,但也總好過於前幾天被打中後,疼得留下一塊塊淤青。

“嘩啦——”

胤禛撐住最後一點力氣,擺脫了身後湖水,雙手雙腳並用上了岸。

一上岸,累極坐在地上。這遊泳練得渾身肉疼,不是不想保持風度,而是真的連一根手指也抬不動了。

武拂衣劃著小船,慢悠悠地靠近,輕輕鬆鬆地用船槳一撐,身形矯健地跳到岸邊。

瞧著上氣不接下氣的胤禛,無奈地搖頭。“就這樣吧,湊合著算你學會了遊泳。有一說一,你這泳技比弘暉、弘昐好不到哪裡去。”

胤禛懶得抬頭,不想看到武拂衣那幅居高臨下的模樣。

他怕啊,怕真去看了,恨不得給狠狠給自己的臉一拳。

那張使用了二十二年的臉一直看起來和善可親,也就是兩年不到,怎麼會變得如此欠揍。

這話卻不能說出口。

一來,四阿哥是不是和善可親有待考證;二來,他也打不贏。

“哎,你怎麼連腦袋也抬不直了?”

武拂衣蹲了下來,特意彎腰湊近瞧了瞧。還好,胤禛雖然垂著腦袋,但隻是在無聲抗議,不像是受了內傷。

“不舒服要立刻說,不能彆諱疾忌醫。趁著還沒回江寧,我們可以找當地的大夫瞧一瞧。”

胤禛聽到這句,老鬼總算還能說一句人話。

他終是抬了頭,冷冷斜了武拂衣一眼。“不必了,我沒事。難為你也知道要找當地大夫,不是等回江寧看太醫。”

為什麼不看太醫?

因為武氏身體的淤青東一塊西一塊,很難讓人不去聯想雍郡王暴力毆打了自家的女眷。畢竟真相說不得。而隻說是戲水遊玩,誰家正常人能玩成這樣?

武拂衣不覺理虧。她問心無愧敢,說沒有任何挾私整蠱,訓練胤禛的強度就比對孩子們高了一點點。

哪怕胤禛現在用著武氏身體是女子又如何,這幾天不是月經期、氣溫又合適,而平時讓他保持鍛煉又讓人吃好喝好,難道還不能承受比孩子多一點點的訓練量?

但瞧著胤禛過於可憐的模樣,也不雪上加霜懟他了。

武拂衣把人扶了起來,稍作勸慰,“雖然用這句話不太貼切,但俗話也說了‘打是疼,罵是愛’。海上風浪難測,你需要做好一些準備。”

“嗬嗬。”

胤禛冷笑,但沒有拒絕攙扶。

還順勢把身體重量都給到了老鬼的一邊,誰把他搞成這樣,就是該讓誰出力。

回想五天前,第一次魔鬼訓練結束,他氣憤地甩開了武拂衣伸出的攙扶之手。

結果就是像蝸牛爬一樣,顫顫巍巍把一段路走出了雙倍時間,像是走過一段滿布刀尖的路,痛苦地回了院子。

意氣用事,一次就夠了。

其實明白武拂衣搞這番訓練很有必要,第二天就沒再拒絕攙扶。

胤禛覺得他還是很有原則,沒有突破底線。

他隻要武拂衣扶一把就好,義正言辭地拒絕了被抱著走或被背著走的選擇。至於什麼“打是疼”,這種鬼話還真就是老鬼能厚著臉皮講出來。

武拂衣也不在意兩人一路沉默,把人送回房後,讓胤禛儘快洗個溫水澡。

雖然三伏天的午後很熱,但現在的人頭發都太長了,需要立刻清洗晾,以免生病。

“晚上我來幫你按一下。”

武拂衣不給胤禛拒絕的機會。

“彆說不必。難道你自己能按到背後?我想你也沒讓王嬤嬤或觀霜搭一把手。前兩天的淤青現在可以揉開了,否則難受的還是你。“

這是拜誰所賜?

胤禛沒有提問,他不想承認真實答案是拜自己泳技太爛所賜。彆扭地說了一句,“多謝,有勞了。”

“不用客氣。”

武拂衣微笑著轉身,有的話到底沒能立刻說出口。

晚上的按摩化淤,她保證會做得溫柔些。接下去,對胤禛來說會有一個殘忍的消息。

消息先不說了,再等一等吧。

武拂衣決定憐香惜玉一次。先讓胤禛從遊泳訓練的外傷中康複,外傷好了,他才有足夠強健的體魄去承擔精神衝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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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寧府,最近氣氛很壓抑。

三伏天的熱度讓不少人覺得渾身不舒服,心頭那股燥鬱難以排解。

陳鵬年的兩首虎丘詩一夜間傳遍江南。

與此同時,一群文人仿佛早就準備好似的,紛紛召開詩會對這兩首詩大批特批,指出詩中包藏異心。

緊接著,一批官員紛紛上書,要求皇上革除陳鵬年按察使之職,換一個人負責對索相的調查。

對此,康熙給陳鵬年回了兩首詩,應和他在虎丘的詩作。

大概意思也就是說,你這詩寫得好,朕去過虎丘,也是這般相同感受。你彆怕,朕不是捕風捉影的昏君,朕看好你,就要不畏強權,繼續查案。

誰是強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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