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夜裡,奚嫻慣常是要喝藥的,嫡姐說這藥能讓她精神充足,夜裡不必盜汗做夢,長此以往的溫補之後,她的身體狀況便與尋常人無異了。
奚嫻很相信嫡姐的話,更何況喝藥的事體,似乎從上輩子延續到這輩子,也從來不曾斷過。
除了懷無拘那會子,怕胎兒受到損害,她便沒有再用藥,而即便那段時間嫡姐沒有出現,奚嫻也曉得她是默認了這樣的事情。
熱騰騰的藥汁被端上來,奚嫻知道嫡姐在書房裡料理正事,絲毫管不到她,於是猶豫了一下,隻是淺淺的抿了一口,便把藥倒入了一旁的花盆裡。
那是一株翠綠的文竹,深棕色的藥液倒入時,綠植物微微搖曳了一下,在月色下的影子詭秘而寂靜。
過了半晌,奚嫻又把文竹放到了一邊,看著它翠綠纖細的枝乾默默鬆了口氣。
她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在想些甚麼,怎麼可以懷疑那些事情?
不過也罷了,一天不吃藥也沒什麼,但以後還是要吃的。
畢竟要用藥這件事,仿佛是奚嫻刻在骨子裡的自覺,似乎不吃藥,就會有很不好的事情發生,而她不再願意體會那樣的事情了。
到了夜裡,奚嫻洗漱完畢後,嫡姐才從前院裡回來。
奚嫻正對著鏡子梳發,她發現自己的長發濃密了一些,似乎這兩年的日子過得無憂無慮,心裡頭沒什麼負擔也抑鬱的話,就連頭發也變得光澤而順滑。奚嫻相信,不必付出昂貴的養護,它們吸收著年輕的養分,也能變得和彆的女人一樣美麗。
可是她上輩子不是這樣的,奚嫻記得,她去世之前,頭發其實掉了很多,枯黃而乾燥,觸摸時手感很不好。
她覺得自己上輩子真是很蠢,或許隻要妥協了,就沒那麼多是是非非,有些事隻要表麵上看起來光潔美麗,那就夠了。
嫡姐的腳步又遠而近,奚嫻卻同時聞見了濃濃的藥味。
她在銅鏡中的容顏微微蹙起眉,又低垂下濃密的長睫,小聲道:“姐姐……”
嫡姐隻是坐在一旁,慢慢審視她,才轉而勾唇淺笑道:“無事,隻是來提醒你,要記得用藥。”
奚嫻莫名覺得森寒慢慢爬上脊背,她僵直著後背,小聲道:“我喝過藥了呀,您或許是忙忘了,我從來不會這麼晚用藥的……”
嫡姐的指節敲擊著桌案,支著下頜慢慢道:“是你忘了,今天你還沒用過藥。”
過了小半晌,奚嫻聽見自己骨骼酸軟的咯吱聲,她回過頭看著嫡姐,卻見那人還是這樣平靜的直視她。
她露出一個羞怯的笑意,垂眸柔柔道:“這都被您發現了呀?”
嫡姐頷首,並不多話,玄色掐金絲的長裙鋪散著,深邃森冷的麵容帶著一抹溫柔的微笑。但她清晰的瞧出,女人的眼底沒有半分笑意。
奚嫻抓緊了指尖,才撒嬌道:“你喂我吃嘛,這些日子你都少來,所以我才故意不吃的……”
嫡姐好整以暇看著她,慢慢挑起眉道:“你要我怎麼喂你?”
奚嫻有些臉紅,小聲嬌怯道:“……那、那樣喂我好不好?”
嫡姐露出一個了然的神情,隻是卻沒有絲毫動容,中肯而溫柔的評價道:“這樣啊,看來我們嫻嫻,骨子裡還真是……”
奚嫻立即扭捏道:“你不準說了!”
她的眼睛紅紅的,纖手端了熱騰騰的茶碗,忽然一飲而儘,負起道:“我知道你討厭我那樣,可是我又控製不住……”
嫡姐起身,她看上去比奚嫻高了很多,可身段卻纖細而優雅,單手把奚嫻攬進懷裡,在她耳邊啟唇道:“做個乖孩子,所有想要的姐姐都給你,好不好?”
奚嫻抽泣一下,十分不甘的踩了嫡姐一腳,氣哼哼道:“我不乖你就不喜歡我了?哪兒有你這種人……”
嫡姐若有所思,打斷她,從容柔緩道:“你要是變壞了,我可給不了你想要的。所以啊,我們嫻嫻要永遠乖乖的。”
奚嫻不說話了,她聞見女人身上沉穩的檀香味,這讓她有點害羞。她很喜歡嫡姐這樣對她,隱含威脅,又無可奈何。
奚嫻踮起腳尖攬住嫡姐的脖頸,小聲道:“那我乖一些,你就不要嫌棄我,好不好?我會乖乖吃藥,乖乖聽你話,以後也不給無拘講那些故事了……”
奚嫻也知道,這段時間嫡姐的冷淡,或許就是因為她給無拘講的那些故事。
其實她並不覺得有什麼錯,無拘早晚都要懂得那些道理的,可是嫡姐卻很不認同,卻從來沒在她麵前發怒過。
嫡姐慢慢撫摸了奚嫻的麵頰,嗯一聲。
奚嫻也溫存道:“那我想給無拘生個妹妹,好不好?”
不知道為什麼,她認為自己應該再懷一次孕。
這樣的話,很多事情都能迎刃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