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瞬間失去了所有的言語。
正麵飛機的牆壁都被術法變成落地的玻璃牆,而他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和他坐在了同一個沙發上,共同觀望這清晰到極致的一切。
此時此刻,飛機正在穿越北極圈。
整個天幕,都已被絢爛至極的煙綠色極光照亮。
-2-
這是岑安第一次看到極光。
煙綠深青的光芒自雪山的邊際蔓延而上,在星夜中猶如迷幻的河流——
它們還在湧流擴散,如同擁有獨立的意識一般。
深藍色的天幕上星華散落,而那比焰火還要絢爛奪目的極光徑自蜿蜒流轉,熒綠的光芒融合了無數深淺顏色,華美到令人窒息。
如果僅僅是從狹小的飛機窗口望見,都足以令人感慨驚歎許久。
可葉肅直接把這半幕牆壁都變成了剔透無塵的玻璃牆,兩人仿佛如同已經坐在雲端上了一般。
這一切都瑰麗而盛大,壯美到無法以言語來形容。
那雙冰藍色的眼睛平靜而又溫柔,瞳眸亦在黑暗中被極光照亮。
“過來,”他低笑道:“親我。”
岑安怔怔地靠近他,單手扶著男人的肩,有些氣息不穩地給了他一個吻。
他們的第一個吻,在雪山之上,極光之下,黑暗與星光之中。
這個吻是潮濕的,柔軟的,帶著些試探與忐忑的。
岑安的心跳已經開始不受控製,聲音也有些顫抖。
“葉醫生……是這樣親的嗎?”
男人抬眸注視著他,抬手把碎發捋到了他的耳後。
“不太熟練。”他慢慢道:“再來一次。”
穹幕之上的極光在隨著長風湧流蜿蜒,燦爛綺麗的光華散落雲間,映亮了他們的臉龐。
岑安抱著他的脖頸,歎息著再次與他拉近距離。
馥鬱清沉的氣息在相互交融,唇齒也試探著開始索求更多。
男人抬手扣住他的後腦勺,再度加深著這個吻。
“進步很多,”他垂眸笑道:“再來一次。”
葉肅原以為自己需要來一打的清心咒,可真的到了此刻,心裡反而沒有任何雜念。
他在親吻他的時候,感覺一切都融洽到恰到好處,仿佛世間的一切都不再值得他多關心一秒。
簡單,純粹,愉悅到仿佛內心都在跟著交纏。
所有的欲望與不安都為之平息,仿佛終於被馴服的野獸。
葉肅是突然起意的。
他先前獨自坐飛機去英國時看到過一次,今天值機時突然又想了起來,提前去查了天文和方向的信息。
等飛機駛入夜幕,人們昏沉睡去,而他靜默地等待著那個時間,也摸索著調整著術法。
大妖隻能瞬移十公裡以內的範圍,如果飛機的速度沒有那麼快,他們原本可以在雲端散一會兒步,甚至在極光下睡一覺再繼續前行。
他靜默著把飛機的半麵都調整成玻璃長廊,把他們的座位休整成更柔軟和舒服的沙發。
岑安始終靠在他的肩側,睡顏寧靜而美好。
一切都來的剛剛好。
葉肅沒有見過拘緣鎖,也沒有見過紅線。
他原本規避情.愛多年,如今甘之如飴。
如果這世間真有月老與紅線,他們的腕間必然也有一根。
而且至死也不可以斷開。
兩隻妖怪親了快半個小時才終於分開,手牽著手看著天幕不斷變幻的極光,聊著天又漸漸睡去。
等岑安再次睡著,某些後勁才終於湧了上來。
葉肅默默地給自己補上一打清心咒,抱著他沉沉睡去。
他們在抵達英國之後,又換乘了幾道,最後搭著小火車到了鄉野間,來到了坎貝爾家族被隱藏著的城堡前。
岑安舉著相機拍著路標與村莊,一扭頭發覺葉肅站在了田壟邊的一叢忍冬花前。
他的食指與中指交叉如許願,在上空輕點了一下。
下一秒,中指的指腹憑空多了一道創口,一滴血落了下來,卻在下落的過程中被瞬間蒸發。
忍冬花的痕跡越來越淡,左右兩側漸漸顯出一扇暗金色大門。
葉肅側眸瞥了一眼岑安,兩人穿的便裝徑直化作剪裁得體的深黑色西裝,銀藍色的袖扣也隨之浮現。
大門立在田壟之上,附近的稻田在夏風中麥浪起伏。
岑安定了定神,和他一起走了進去。
整體來說,這場遠行要比他想象的輕鬆很多。
坎貝爾先生隻在他們進來時露了一麵,沉默寡言的隻點了點頭,便又消失在了這座古堡裡。
葉肅對這個父親的存在不算在意,但和一眾貴族都交流的自如從容,仿佛天生的貴族。
岑安笑吟吟地站在他的身側,說的英音也流暢自然,仿佛諳熟已久。
這兒有幾個很奇怪的情況。
第一是,人種的組成頗有些複雜和多元化。
岑安很確定自己在酒會上看到了黑白黃種人三色吸血鬼,而且有些吸血鬼雖然尖牙沒有收起來,衣服上卻有濕婆和象神的裝飾。
他們帶來的伴侶也種族各異,有長著鹿角的德魯伊,擁有尖尖耳朵的精靈,舞會上甚至有人摟著人馬在隨著音樂搖擺。
顯然,伴隨著全球聯係逐漸緊密,不同民族和宗教都在相互交融血脈,很多差彆都在不斷縮小。
國內不同種族之間的通婚已經非常常見,偶爾也有貓妖長了翅膀之類的傳聞,但大部分妖怪的都是隨機繼承父族或母族的外形,不至於生下來便是個四不像。
葉肅站在這一眾外國人之間,氣質清冷神情疏離,出挑到能在人群中一眼就找到他。
他在這裡不用掩藏眼眸的顏色,一口英音說的流利又優雅,一度吸引了好些貴族男女的注意。
但第二奇怪的是,雖然岑安跟他在露麵以後沒有任何親昵動作,可基本上所有人都默認他們是一對。
這兒的亞裔麵孔不止他們三個,而且知道岑安的人也不多。
可不管他們走到哪兒,無需任何介紹,人們就都露出一副早已領會的表情。
葉愔在旁邊端著香檳笑眯眯道:“這就是英國人的直覺。”
坎貝爾莊園規模宏大建製不凡,從樹籬迷宮到湖泊長河無一不有,中世紀風格的城堡保留著外形的古老,內裡裝潢的現代而精致,甚至還配置了四處電梯。
葉肅在搞定基本的寒暄之後,帶著岑安在這附近轉了一圈。
“我母親長期在英國修養,陪著我父親總是在這裡久住。”
他不懂她對他為何依舊保留如此深厚的感情,但也不會因此而讓她為難。
父親在很久以前,是很親切又重要的存在。
他會把他的嘉德勳章贈予為自己的百歲生日禮物,會教他拚讀字母以及控製力量。
可在母親渡劫之際,好像有什麼突然就變了。
葉肅並不相信母親所給予的說辭,也自己去找父親談過幾次,最後隻能冷著臉和他保持距離,不斷地降低著對這個家族和姓氏的認同和信任。
如果不完成血誓,他可能會被長老們否定姓氏,也等於默認放棄坎貝爾家族繼承人的身份。
葉肅不在乎那些身份和標簽,可他不希望因為自己的緣故,母親被家族中的某些人猜忌傷害。
有些事情妥協也就罷了。
“肅肅?你們在這看風景呢?”葉愔穿著深黑色禮裙款款而來,聲音輕快:“塞伯特伯伯還等著見見你們,先下樓吧?”
男人回過神來,示意岑安跟上自己。
“在這邊玩的還習慣嗎?”葉愔幫岑安整理了一下衣服,溫厚道:“需要什麼可以儘管和我說,就當是過來度假了。”
“好的……謝謝葉阿姨。”
“安安真是很可愛啊,要不你們直接在英國領個證算了,”葉愔忽然想起來了什麼,壓低了聲音道:“安安今年多少歲了?”
岑安的臉唰的就紅了,支支吾吾說大概一千多歲。
“肅肅還不滿八百呢,”葉媽媽露出奇妙的笑容:“小肅,你該叫他哥哥才對。”
不!不是這樣的!
一棵樹的五十年和一隻貓的五十年是一個概念嗎!
岑安試圖解釋幾句,葉愔就在旁邊看熱鬨不嫌事大:“這是對安安基本的尊重。”
葉肅頓住了腳步,神情微妙的看著岑安,不輕不重地開口道:“哥。哥。”
他的嗓音本就有磁性又動聽,岑安在這時候臊的簡直想跑掉,紅著臉小聲道:“彆開玩笑啦……不是這樣的。”
“我就送你們到這裡了,還得去廚房催一下晚宴的進度。”葉愔笑眯眯道:“回頭見。”
等葉媽媽一走,他們兩人站在樓梯口前,氣氛有些尷尬。
葉肅玩味著又重複了一遍:“……哥哥?”
他就喜歡看他這樣窘迫又有些小著急的樣子。
“我不是我沒有!”岑安耳朵尖都紅了:“你不要亂叫!”
男人單手撐在牆前,緩緩拉近著彼此的距離。
鐘聲搖擺著穿過城堡,布穀鳥在盤旋著鳴叫。
那雙極好看的藍眸,又泛起淡淡的笑意。
“再親我一下……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