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此, 看樣子許昭月猜得沒錯,識亦長老應該是算到了安乾道君就是未來的羅刹王,也算到了她會跟安乾道君有糾葛, 他當初提醒她肯定也是有目的的。
所以許昭月乾脆直接問他,“那麼長老可知我該怎麼做才能阻止安乾道君?長老有所不知, 我已知曉安乾道君創造了邪靈,待邪靈成熟, 必將生靈塗炭。”
識亦長老卻沒回答, 而是說道:“姑娘想看一看羅刹王嗎?”
許昭月不解, “我不知長老何意, 安乾道君不就是羅刹王嗎?”
“他如今還不是羅刹王, 未來的羅刹王, 姑娘想看一看嗎?”
“我能看到嗎?”
“姑娘請隨我來。”
許昭月隨著識亦走到桌前, 識亦又道:“把手放在上麵。”他示意了一下天體儀。
許昭月如他所說, 將手放上去, 卻見識亦又走到那濃縮了整個天體的牆壁前, 默念了一句咒語,而後又囑咐她道:“閉上眼睛。”
許昭月急忙閉上眼,沒一會兒她便感覺掌心一股滾燙襲來,而後便有一股巨大的力量自她掌心吸入, 許昭月毫無防備便被吸入一片浩瀚無邊的黑暗中, 就如當初她來到這個世界一樣。
一陣頭暈目眩顛得她快吐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 眼前才驟然亮起來,許昭月適應了一會兒才慢慢睜開眼。
許昭月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此時她就站在一片黑黝黝的土地上,眼前的一切已麵無全非到讓她無法判斷她身在何處, 她甚至懷疑,這裡是不是地獄。
大地一片焦黑,時而可見遠處的滾滾狼煙,天空黑沉沉的,裹著一層厚重的黑煙,連陽光都無法穿透,放眼望去,已無法再看到一座山,一條河,隻能看到一座座猩紅刺目的小山丘,山丘之上滴滴答答的流著紅色的腥臭液體。
周圍一片死寂,寂靜到讓人覺得好似身處末日,看不到一座城,看不到一個人,眼前隻有了無生機,泛著絕望的一片焦土。
突然間,她驟然聽到一陣像是骨節扭動的咯咯聲音,許昭月循著聲音望去,就見不遠處的小山丘上爬上一個不人不鬼的怪物。
他有著四肢和頭,卻比一般的人更健壯高大,那腦袋之上的五官已經完全變了樣,巨大的兩隻眼睛長在了頭頂,兩顆眼珠子凸了出來,隻見眼白不見眼瞳,鼻子沒有鼻梁,隻剩了兩個黑黝黝的孔,嘴巴之上沒有嘴唇的包裹,露出了兩排陰森森的尖利牙齒,牙齒上麵還掛著還未咬碎的猩紅血肉,血肉將他半張臉都染紅了,那齒間還滴滴答答流著血。
他突然從那小丘上跳下來,那張醜陋的臉就擦著許昭月略過,許昭月嚇得差點背過氣去,不過許昭月和他是處在不同時空的兩個人,許昭月隻是這個時空的旁觀者,這怪物看不到她。
很快,許昭月看到其他幾個小丘之上也相繼跳出幾個長得奇形怪狀的怪物,這些怪物在四周逡巡,大概是在尋找食物,他們已無法再說話,隻從鼻腔中發出那種咯咯咯如骨頭折斷的聲音。
很快這群怪物似乎嗅到了食物的味道,隻見那群怪物頓時一擁而上,將某具看不出形狀的屍體撕裂成了無數片。
見到這一幕的許昭月惡心得隔夜飯都要吐出來了。
突然一聲尖利的破空之聲響起,聽到聲音怪物們都抬頭向天上看去,不知是不是嗅到了食物的氣息,怪物們顯得格外興奮,竟躍起來向天空撲去,然而還未撲到,就見無數根細如發絲的混元絲從天而降,刺啦一聲,刺入其中一個怪物的身體中,隻聽得一聲可怕的哀鳴之聲,那怪物瞬間被爆成無數片。
一陣陣倉皇急促的慘叫聲響起,然而卻並沒有讓怪物們退卻,它們似乎饑渴了許久,一點活物便足以讓他們瘋狂。
許昭月向頭頂看了一眼,一隻翅膀大張的孰湖獸正翱翔在半空中,熟湖獸背上坐著一個白色的身影,離得太遠許昭月看不清楚,可是看到那孰湖獸和混元絲,許昭月已猜到了來者是誰。
捕食的怪物並不知道他們已是蛛網中的獵物,他們醜陋可怖,食人血肉,然而他們卻隻是那個更強大更恐怖之人的獵物。
密密麻麻的混元絲交纏密織,砰砰砰的爆裂聲此起彼伏,孰湖獸所到之處必然一片血光四濺,沒一會兒那群不人不鬼的怪物就被獵殺乾淨,那孰湖獸漸漸從天孔滑翔而下,停在不遠處的一座山丘之上。
那白色身影自孰湖獸上翻身而下,他俊美的容顏如天然雕飾,依然是一身白衣,蹁躚優雅,在一片焦土中顯得那般格格不入,他負手而立,目光望向遠處,好似在欣賞自己的作品。
他長眉入鬢,俊逸出塵,一身白衣如雪,卻又如敷上了十月寒霜,不見一絲仙氣反而透著一種由內而外的陰冷。
風華絕代的男人卻散發著如地獄羅刹般的恐怖氣息。
他那一雙眼睛沒有半分人氣,長期處於廝殺中,似將他身上那屬於人的溫度也慢慢退去,此時的他像一隻生活在地底下不見陽光的惡鬼,陰冷入骨,哪怕他此時是在笑著,仿若對眼前這一切很滿意,那眼神中卻沒有半點情感起伏。
就在這時,他仿若察覺到什麼,猛然轉頭向許昭月看過來,那一雙眼睛落在她身上,許昭月簡直無法形容那種眼神,她從未見過有人的眼神能那麼可怕,可他眼底分明沒有半點情緒,然而被他盯上的那一瞬間,她隻覺得仿若有一條冰冷的毒蛇纏在身上,讓她自心底感到恐懼。
隻見他手腕一翻,萬千混元絲便向著她襲來,許昭月嚇得一聲尖叫,電光火石間猛然驚醒,許昭月下意識向四周看了一眼,她依然還在星月閣識亦長老的某個房間中,而她正站在一個天體儀前,許昭月急忙縮回掌心,還未從那種恐怖的餘韻中回過神來。
“你見到他了嗎?”
“他……他好像看到我了。”
識亦笑了笑,“他看不到你。”
“不,他真的看到我,他還向我出手了。”
“你在的地方空間會有所扭曲,他很敏銳,大概察覺到了,所以才會出手,但是無法看到你,你彆擔心。”
許昭月的情緒漸漸平複下來,她道:“他看上去很可怕,比現在還要可怕,我感覺他已經不是一個人了,我還看到一群可怕的怪物,天空陰沉,地上焦黑,而他卻好似很滿意他所創造的一切。”不過所幸,這一切還沒有發生,許昭月忙又問道:“前輩,我們該怎麼阻止?我們能阻止這一切發生嗎?”
識亦長老笑道:“自然能阻止。”
“要怎麼做?”許昭月忙問。
“無需做什麼,你隻需留在他身邊就好,一切自有定數。”
“……”
許昭月與識亦長老談完之後從側殿出來,不料殿門一打開就看到站在外麵的安乾道君,許昭月才經曆過一番驚嚇,此時一見他,不由嚇得渾身一僵。
他麵無表情,身上透著幾分危險,不過此時的他好歹能讓人感覺到是一個有情緒的人,而不是未來那個沒有一絲人性,就仿若森林中隻知道本能殺戮的野獸。
“談完了嗎?”他問道。
許昭月點點頭。
“那便走吧。”
許昭月與他一起出了星月閣,岸邊那撐船的老伯似在等著她,見她來,笑嗬嗬問道:“姑娘可有見到想見的人,可有解了想解的惑?”
許昭月道:“人已見到,惑也解了。”
“那便恭喜姑娘了,姑娘上船吧,我載你們回去。”
兩人上了船,老伯又將二人原路載回了小汀,坐上孰湖獸車離開的路上,安乾道君一直在打坐,許昭月則一路上都在想著識亦長老的話,她不明白識亦長老說的讓她陪在安乾道君身邊就能阻止一切究竟有什麼含義,留在安乾道君身邊那不就方便了給他雙修嗎?雙修可讓他法力提升,不就更加快了他要毀掉一切的速度?許昭月本來想問清楚一點,識亦長老卻不再透露了。
罷了罷了,管他呢,既然識亦長老都說了一切自有定數,她便隻需聽從識亦長老的話好好呆在他身邊就好,就算終有一天還是避免不了世界毀滅,隻要她活著的時候是好好活著的,那便沒什麼遺憾了。
許昭月想通之後隻覺豁然開朗,在回去的路上還好好睡了一覺。
兩人回到寒月崖,從離開到現在已經過去好幾日了,許昭月發現她種的門缶果在開花了,她挺開心,又給它澆了一些水液,想來過不了幾天就能結果。
許昭月拿出她的躺椅舒舒服服躺在上麵,今天天氣很不錯,寒月崖地勢較高,躺在這裡可以看到頭頂的藍天,許昭月突然想到她在星月閣見到的未來,大地一片焦土,天空籠罩著黑雲,她不禁輕輕歎了口氣,這麼好看的天空被毀了真是太可惜了。
許昭月正感歎著,就見安乾道君突然自門口走了出來,許昭月看到安乾道君,瞬間就有一種開小差突然被領導發現的感覺,她急忙坐正身體,問道:“道君打坐完了?”
安乾道君目光從她身上落在她旁邊的桌子上,又在桌上擺著的茶壺茶碗上停留了一會兒,這段時間安乾道君一般都在屋裡打坐,許昭月就在外麵種她的菜,兩人互不相乾,此刻他突然走出來,在她的“地盤上”看來看去的,還真的就像極了領導在視察,昭月乾笑兩聲道:“我泡了茶,道君要不要喝一口?”
“本君沒有興趣。”
“……”
他的目光從桌上移開,又在那一片門缶果的藤蔓上掃過,那門缶果的藤蔓生長得異常茂盛,將閣樓外麵的圍欄怕得密密實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