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這道低沉的男聲。
原本平靜的布簾也被人掀了起來, 眾人循聲望去便看見慶俞推著陸重淵走了進來。
陸重淵穿著一身黑色織金錦衣坐在輪椅上, 滿頭墨發用玉冠而束,修長的雙手交疊放在大腿上。
他看起來和平日並無什麼不同,一樣的淡漠冷清,一樣的清貴攝人。
可在看到直直跪在地上的蕭知時, 他那雙狹長的丹鳳目還是微微半眯了起來,就連原先交疊放在膝上的手也跟著收緊了一些。
屋中眾人詫異陸重淵出現在這, 一時都還沒有反應過來, 倒是蕭知在那一瞬的怔忡之後回過神來。
她轉頭朝身後看去, 在看到被慶俞推著朝她過來的陸重淵時,驚訝無比。
陸重淵怎麼會在這?他不是還在跟她冷戰嗎?剛才在書房的時候, 他都不帶理她的, 怎麼現在卻過來了?他......不是最不耐煩這些事?
還有他剛才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他今日過來竟然是來維護她的?
不可思議也不敢置信。
蕭知就這麼看著身後那個朝她越來越近的男人, 她的麵容看起來雖然平靜, 可那雙清亮的杏兒眼卻流露出幾分複雜。
她是真的沒想到陸重淵會出現在這, 甚至......出言維護她。
屋子裡靜悄悄的,無人說話,有些是還沒回過神,有些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陸重淵就這麼神色平靜的靠坐在輪椅上,目光注視著那雙杏兒眼中流露出的複雜神色,也沒有說話。
他不說話。
身後的慶俞便繼續推著他往前。
室內寂靜無比,隻有輪椅碾壓過地麵發出些許聲響, 直到輪椅推到了蕭知的身旁, 慶俞才停下腳步。
而陸重淵便垂下那雙丹鳳眼朝蕭知看去。
周遭空寂, 而他望著蕭知,看著她仍舊殘留著震驚的麵容,看著她眼中流露的複雜,卻是過了有一會功夫,他才把手遞給她,神色淡淡得說道:“起來。”
蕭知怔怔地看著眼前這一隻朝她伸出來的手。
陸重淵的手很好看,修長又分明,在陽光的折射下不像是一位征戰了十年沙場的將軍,反而像是整日浸染在富貴詩書香裡的貴公子。
可她知道。
這些不過是表麵的景象,隻要親身接觸過就會知道這隻手背後蘊藏著怎麼樣的力量,當他握住你的時候,你根本掙脫不開。
強大又可靠。
蕭知的心裡突然閃過這樣兩個詞。
她沒有立刻就握住,反而從這隻手緩緩往上移,看向陸重淵的麵容,他臉上的表情從始至終都沒有什麼變化,隻有微微壓下的唇角好似已經透了些許的不耐煩。
這是陸重淵。
陸家的五爺,她這具身體的丈夫。
這個她從來不敢設想會出現在這的男人卻在她被眾人肆無忌憚謾罵、潑臟水的時候,朝她伸出了手。
一如......
先前那幾回。
蕭知不知道自己此時是什麼樣的心情,隻知道剛才被這臟亂的現實所冰封的心好似突然偷偷開了一角,照射進了外頭的太陽。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
然後迎向陸重淵的目光,義無反顧的向陸重淵伸出了自己的手,可是她的手還沒有觸碰到陸重淵的那隻手。
陸老夫人便已開了口。
“老五,你都不知道這個女人背地裡做了什麼事!”
陸老夫人在剛才陸重淵過來的時候就已經回過神了,她是真沒想到陸重淵會出現在這,現在見老五還要百般維護這個女人,她再也忍不住開了口。
她說這話的時候,那張保養的十分雍容華貴的臉看起來又焦躁又擔心,她原本是不想讓老五知道的,怕他本來就不好的身體更加支撐不住,這才打算瞞著人。
可如今既然已經瞞不住了,她也隻好全盤托出,省得老五還被這個女人的表麵功夫給欺騙。
想到這。
她心裡又氣又恨,看向蕭知的眼神也透著一股子狠厲。
好吃好喝供著還敢嫌棄老五的身子,私底下竟然還勾搭起他們陸家的二少爺,這個賤.人!這事要是傳得出去,彆說他們陸家的清名不保,隻怕老五日後出去也要被彆人譏笑。
本來外頭的人就因為老五這具身子多有言辭,要是再傳出這樣的話,以後老五還出不出去了?
“這個女人——”
陸老夫人端坐在羅漢床上,那雙銳利的眼睛死死盯著蕭知,嗓音沉沉得說道:“她私下勾結崇越,好在崇越性子純善,沒被她哄騙,要不然等日後他們珠胎暗結,你的臉麵,我們陸家的臉麵還要不要了?”
說到這的時候。
她的胸口已經不住起伏起來,後話更是被她咬牙切齒說出來的,“這事,你彆管了,這樣下作的東西不配留在我們陸家,我這就把人打發出去。”
大概也是知曉這事有自己的緣故。
陸老夫人稍稍緩和了些語氣,看向陸重淵的目光帶了些歉意,聲音也跟著低了些,“這事原本也怪我,不該擔心你的身子就隨意指人給你,你放心,母親日後定會給你好好挑選妻子,定不會再出現這樣的事!”
她這話說完。
原本因為陸重淵的出現呆坐在一旁的王氏和李氏也跟著開了口。
“是啊,五弟,這樣的女人可要不得,這次是沒成,要是真成了,你說說咱們陸家的臉麵還要不要?”
王氏說完,李氏就跟著開了口,“可不是,五弟,你可彆一時心軟留下這樣的禍害,咱們陸家老少爺們可不少,誰知道這女人以後會不會再使出彆的手段?”
那李氏本就看不慣蕭知,此時涉及得又是自己的兒子,說起話來自然也就不管不顧,“這樣不要臉的小娼婦就該拉出去浸豬籠,亂棍打死才好,免得留下來禍害彆人。”
你一言我一語的,使得原本安靜的室內變得嘈雜起來。
蕭知的手還沒摸到陸重淵的手,可聽著這些話,她卻突然不再往前,微微壓下的長睫遮掩住眼中的譏嘲,心裡那處剛剛才砍掉的一角冰山好似又重新變得冰封了起來。
陸重淵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才會站在她的身邊。
現在他知道了……
以他的性子又怎麼可能還會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