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起身親自扶起徐蒼,笑著勉勵幾句,這才吩咐眾人各自散去。
待諸人退儘,僅剩衛詡,安王才道:“這徐蒼,不知能否徹底為我所用?”
徐蒼驍勇,安王用之難釋手,可惜如今隻是借皇帝名義用的。
“他昔日既能為齊王所用,他日未必不能為你所用。”有馴服的可能性。
衛詡很客觀分析,又說:“無需著急,時間尚充裕。”
計劃中,接下來很長的一段時間,安王都會繼續打著新帝親信的名頭行事,確實不急。
安王點頭,又道:“今晨儲竺傳信,密信沒出紕漏,四月十七,如今濟王已經反了。”
今日已是四月二十一,儲竺四月十六傳出的信,隻比濟王舉起反旗早半天,最遲今夜,反訊必定傳至。
說話間,有傳信兵飛速奔至中帳,“報!六百裡加急!”
安王接過信報展開一看,饒是他甚有城府,也不禁麵露喜色:“謹之,濟王已反。”
籌謀多時,今日成真。
一個楨泉軍,就讓朝廷焦頭爛額,再來一個濟王,天下大亂之局終成,他即可借機迅速蠶食擴張。
衛詡微笑:“不錯。”
二人興致高昂,立即此事熱烈討論了一番。
待議罷,衛詡又問:“仲和,那益州何信,你意如何?”
對方遣的人昨日就到了,所求之事,該給一個答複了。
他話罷又道:“這何信倒還算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無必勝把握,還曉得暗求朝廷支援,也算有些決斷。”
原來,何信反複思量後,認為自己成功不過五五之數,極不穩妥,竟悄悄遣出心腹,尋求朝廷援助。舍小利,確保上位。
他走的是安王路線。
當然,何信是不知道安王早生異心的。
這心腹叫嚴川,昨日就來了,彼時安王大軍還在追擊楨泉軍,故而匆匆聽罷,並沒有給答複。
衛詡道:“可惜了,他來得不是時候。”
為什麼呢?
助何信上位,如今單憑聖旨隻怕力度不夠,可惜眼下濟王也反了,皇帝不會再有心思理會益州這樁相對而言的小事。
所以,安王也不會自討無趣上奏折。
“益州,益州。”
隻是安王本人,卻對這個天底下麵積最大的州極感興趣,“沃野千裡,天府之土也。”
他如今正按定好的計劃逐步推進,本未分神益州,但如今何信送上門來,任憑誰,也得心下大動。
偏偏朝廷分不出心思,而他本人正在攻伐荊州,也分不出兵來。
他問:“謹之,漢中郡如何了?”
安王關注天下大勢,尤其幾個兵家必爭之地,益州漢中郡就是其中之一。
何允膝下二子爭鋒,這個他早有耳聞的。現在何允病重,二子鬥爭已進入白熱化。據報,上月漢中郡已起戰事,借口楨泉軍兩派正打得你死我活。
“那楊澤如何了,可持續大勝?”
安陽郡守楊澤,亦是因此首次走進安王視線,前者一進漢中就打了個漂亮的翻身仗,先得平池上庸,接著又連下二城。
衛詡頷首:“又下了平舒下洛二城,漢中十一城,泰半已被此人攻陷。”
安王微微皺眉:“看來,漢中郡要落入何泓之手了。”
何信主動找上門投誠,他心下大動,偏偏騰不出手夠益州,而這何信是個沒用的,如果不助其一臂之力,恐怕要敗。
隻是說到襄助,眼下能使的法子卻極有限。
安王最終下定決心:“來人,傳白固來。”
白固,從前安王宮的第一謀士,衛詡來了才暫退一步。不過,安王對其信重依舊。此人追隨他足足十年,從洛京到踺嘉,再到如今揮軍荊州,始終忠心耿耿。
安王親自手書一封,接受了何信投誠,並含蓄說明白濟王造反朝廷無力的現況。
不過隨後他話鋒一轉,說上次在洛京一見他極欣賞對方,很願意助對方一臂之力,遂遣心腹謀臣白固至荊州,為其出謀劃策。
……
回到宜梁郡,上春城。
魏景很快就察覺,何信似乎往外求援了。
那日,他看罷濟王造反的消息,扔下信報,對妻子道:“濟王一反,大亂之勢不可擋也,朝廷已無力回天。”
這對他們是好事,隻是剛勾起母兄回憶,他情緒有些低落。
邵箐握住他的手,安撫道:“濟王檄文一發,天下嘩然,驚疑者眾。可見,這天底下的人,都是知道母後皇兄的冤屈的。”
不然,濟王這手牌不可能打得這麼好。
魏景低低道:“即便知曉,又有什麼用。”
人死不能複生。
他黯然。
唉。
邵箐輕歎,也不再多說,隻展臂擁著他,用額頭貼著他的側臉,無聲安撫著。
魏景勉強笑笑,探手回抱她。
夫妻無聲相擁。
不過好歹最難熬的時光已經過去了,傷痛大多被收斂在心底深處,魏景聽得院門有急急腳步聲至,很快就調整情緒,麵色恢複尋常。
邵箐站起,坐到他身側另一張椅子去。
是韓熙,有急報。
穀城的。
“嚴川回來了,帶回一個謀士,據聞號東山,何信待之如上賓,極信重。”
嚴川,何信的頭等心腹之一。
魏景去年送了一批眼線至穀城,如今不少漸漸混得有些起色。雖仍是時日太短無法涉及機密,但一些大麵消息和現象卻已瞞不過。
好比這個嚴川,何信手下數一數二的謀士,一月前突然不見蹤影,偏何信一乾人表現正常。
魏景當即判斷,此人必是被何信悄悄派了出去。
一月後,此人回歸,帶回一個據眼線描敘不似簡單人物的謀士,最起碼看著比嚴川厲害,何信待之若上賓,極器重。
“何信,必是往外求援了。”
魏景召來諸人,先將濟王造反一事告知,接著又讓大家傳閱了穀城這份新信報。
但凡不簡單的謀士,要不慕名主動投之,要不做主公的親自去請,斷斷沒有遣個心腹一請就請回來的。且這何信還沒上位,本就不是啥了不起人物。
因此魏景輕易判斷,對方求援。
張雍“嘶”一聲:“這姓何的是往何方求援去了?”
季桓答:“必是朝廷。”
魏景淡淡道:“濟王已反,朝廷必召北軍鎮壓,何信此等小事,必不會多加理會。”
北軍,這支他一手訓出並率之征戰多年的悍勇軍隊,可以說是如今朝廷的底牌了。
前有楨泉軍,後有濟王,北軍不得不出。
提起這支熟悉的軍隊,季桓幾人神色有些複雜,倒是魏景表情未變,他道:“中原戰況,暫與我等無關。”
現在他比較感興趣的,是何信究竟走了哪一位的門路,此人明顯對益州甚感興趣,
這什麼東山先生,就是鐵證。
魏景道:“我們需儘快拿下益州。”
他聲音不高,季桓張雍神色卻立即一肅。
沒聽說過東山先生,也不知名號真偽,但不管何信走的是何人的門路,此人也必然是新帝的心腹重臣之一。
由此可見,外麵的視線已越來越多聚於益州。
取益州,越快越好,遲則唯恐生變。
“何允熬不了不少時日了。”
魏景當即傳令:“即日起,穀城消息一日三報。”
他又吩咐韓熙:“承平,你親自領人去穀城。”
儘可能地監視何氏兄弟動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