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避孕已經半年出頭的,但一直未懷上,不過邵箐也沒擔心,因為顏明來診過脈,說二人身體康健,放輕鬆就是,孩子自然會來。
魏景對此也不以為意:“急什麼呢?機緣到了就有了。”
他忙忙解釋:“兒子我也很歡喜,和女兒一樣的。”
之所以特地提起女兒,全因張雍。
張雍昨日接信,他夫人替他生了一個小女兒。他好幾個兒子了,才得了這麼一個閨女,大喜過望,唾沫橫飛反複說了大半天,魏景都有所耳聞,聯想了一下,也有點心癢癢的。
被邵箐反問後,他覺得自己想法不對,很是認真地反省了,並道:“女兒我教她讀書識字,兒子我教他騎馬射箭,總之,我們的孩兒都是好的。”
一點昏黃燭火,映照著黝黑的瞳仁,他說這話時眸中有亮光,唇畔柔和的笑意掩不住。
邵箐一顆心軟軟熱熱,微笑親了親他。
魏景立即回吻,氣喘籲籲分開,他又想起一事,忙和妻子商量:“阿箐,我們以後若有幼子,可能過繼到我皇兄名下?”
他是必不欲兄長絕嗣的,但時下過繼,可是從禮法根本上割裂的,小兒子日後承繼的就不是夫妻倆的香火了。
因此,魏景覺得極虧欠妻子。
邵箐卻不在意這些,不過就是一個名而已,這情況她生的兒子還能被搶走麼?況且魏景家這情況,她也不是沒有心理準備的。
隻都這樣了,他也沒有自己拿了主意,而是認真和她商量,甚至帶些懇求,邵箐握住他的手柔聲道:“我們若有幼子,就過繼給皇兄;若無,就過繼幼孫。可好?”
好,好極了!
魏景心坎無處不熨帖,摟著妻子吻了又吻:“阿箐你真好。”
……
夫妻小彆重逢,夜間纏綿難舍難分,白日卻不得不各自忙碌。
接下來的五六日,還是平靜得很,邵箐問過戰況,魏景道得等待最合適的戰機。
她一聽即懂,攻城比守城難,想以最小的代價驅逐敵軍,戰機很關鍵。
其實魏景說是等待,還真是的,他早早看好了一個必會出現的戰機,正耐心等待著。
安王近二十萬大軍駐紮巨丘城,這二十萬人馬一天消耗的糧草數目是驚人的。偏安王來時是急行軍,全軍隻帶幾天口糧。
這巨丘城原來的存糧絕對撐不久的,等不了多久,必定得從後方運糧草至前線。
平陽東南大部分關隘都已落入魏景之手,安王的運糧路線真沒什麼選擇,偏偏這糧道上還山多水多,極易設伏。
衛詡都直接說了,糧車笨重,難以挪移,敵軍的火箭攻勢卻是極易得手的,己方身處劣勢,偏麵對的是楊澤這麼一個強敵,建議安王做好兩手準備。
後續能反攻成功固然好,倘若不然,那就得最大限度保存實力,退出平陽。
勝敗乃兵家常事,一意孤行深陷其中,此乃魯鈍之舉。
安王臉黑一陣青一陣,最終招來將屬謀臣,連連商議。
巨丘城的存糧,最終還是頂不住了,安王下令,從漢壽郡調運糧草。
為防遇伏,也為了更容易運輸,這糧草是小批量運輸的。但一連被突襲焚毀三次,安王大軍也不得不出了。
……
“前軍疏散,後軍緊縮,安王果然打著若不勝,即率大軍退回荊州的主意。”
高高的山巒邊緣,立著數騎,中間一騎正是魏景,垂眸掃視下方潮水般奔湧的敵軍,他淡淡挑唇。
所謂前軍疏散,後軍緊縮的布置,在平地上是根本沒辦法發現的。但站在高高的山巒上,卻一覽無遺,再無法遮掩分毫。
和魏景戰前預料的一樣。
他冷冷一笑:“傳令,按先前議定計策,立即進軍!”
雖他大戰策是驅逐安王,但若得了機會,當然儘可能地殲滅敵軍。
……
安王虛晃一槍,立即傳令,按原定計劃兵分兩路,分彆從覆盤道和直陽道急退。
他和衛詡一人一路,他率九萬大軍火速退往覆盤道。
很順利,走了半個白日,已擊退追兵,聽得傳信兵打馬回稟,安王轉頭看一眼,麵色陰沉沉:“傳令,全速前行!”
再順利也是敗退,好在繼續往前頭走幾個時辰,就離開平陽地界了。
在這個兵卒難免暗暗鬆一口氣的關鍵時刻,突兀“哄”一聲金鼓巨響,兩邊山丘頂端忽有旌旗揚起,喊殺聲已震天,檑木滾石轟隆隆而下,潮水般的敵軍後腳掩殺而來。
遇伏了?!
這覆盤道並不是多好走的道路,若折返荊州,隻算中下之選,而事前,安王已悄悄遣出多波哨探勘察過。
偏著楊澤就在覆盤道設了伏。
安王咬牙切齒。
隻箭如雨下,喊殺聲震天,己方登時落入劣勢,心腹大將王通立即解下身上黑色披風,披在安王身上。
安王身上原先披的是鮮紅帥氅,這種時候就是活靶子,王通當機立斷,非常及時,安王位置並未暴露,他低聲道:“殿下,我等先護著你略退。”
此時,安王大軍若往後退回平陽郡,凶多吉少,唯一的法子隻能往前。敵方也必很清楚,故而前方的阻截伏擊是最厲害的。
敵軍精兵潮水般湧下,箭矢飛蝗一般往下壓,徐蒼等大將深知再不能慢,已迅速聚攏軍士,往前狂攻突圍。
異常慘烈,但安王一方到底有九萬大軍,這地方不開闊敵軍不好施展,最終必定能突圍的。
故而王通第一時間護著安王略略退後些許,既不被前頭波及,突圍後也能第一時間衝出。
安王氣恨得胸臆炸裂,但他不得不謹慎避至王通和心腹親衛之後。他會些武,但說到沙場殺敵仍有欠缺,更甭提這種凶險情況了。
苦戰一個多時辰,倒伏者大部分是己方兵卒,掃視左右,他臉色越發陰沉。
又抬目冷冷環視上方山坡,倏地,安王目光一凝。
隻見鬱鬱蔥蔥的山林中,有幾麵旗幟若隱若現,正午豔陽正炙,那位置折射出一片刺目的銀芒。
銀芒?
安王立即就想起那位所向披靡,疑似齊王的“楊澤”。
他馬上瞪大眼睛,凝神看去。
隻這距離其實並不近,人臉肯定分辨不出來的,又有樹影搖曳銀芒刺目,這要如何看?
但安王依舊死死盯著,眼睛被刺得都溢出水意了,他視線還是未曾移開。
終於,有薄雲飄過遮擋了太陽,那人一動,銀芒收了收。
很小的人影,隻能看見上半身,半張模糊得根本無法分辨的輪廓,卻隱隱約約的,似乎能和記憶中的那人的側臉重合在一起。
“啊!”
安王栗然一驚,猛往後一仰竟險些從馬背上一頭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