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
平日裡在舞台上,鼓手的位置往往不會像站得更靠前的主唱與吉他手那樣顯眼。
但事實上,許多時候,架子鼓才正掌控著整個樂隊的節奏基點。
此刻藺空山站到鼓架之後,他的輪廓也稍稍隱沒在了微暗的陰影裡。
可唯獨他那張臉,卻當真是無論放在哪裡都不可能被忽略的優越顯眼。
以致於藺空山才剛站上舞台,就已然成為了台下諸多視線聚望的焦點。
躍動的樂聲在酒吧內響起,那些樂曲其實並沒有因為遷就藺空山的上場而臨時改變。
樂單是主辦方早就定好的,連同樣作為客人被請來的演奏樂隊都不能輕易去更改。
當然,臨時上台助興倒是沒什麼問題。
隻是鮮少會有人敢這麼早就上。
畢竟剛開場是最多人關注的,也同時擔負了熱場的職責。這時候若是出了什麼差錯,可是要被所有人這麼多雙眼睛都一起清晰看著的。
而之前那些人有意向Gold起哄時,未必也沒有這個意思。
說到底,現在上台的難度最大,又有最多人在關注。若是Gold的兩位真要推辭,他們哪怕是待會再上台,也很難找補回開場撂下的這些麵子。
幾個同行心裡的彎彎繞繞,難以用簡單幾句說清。
但他們怎麼也沒想到的是。
藺空山居然當真會上場。
還如此技驚四座——
甚至更像是被同行們力薦上去的。
藺空山是真的會打架子鼓,在場客人雖然多半並非職業樂手,但在圈內待得久了,耳濡目染,至少大家對專業技能好壞的辨認,都多是一眼就能做出的。
青年總共跟奏了首,明顯能聽得出,他的奏演在越來越熟練。
第一首時,藺空山偶爾還需要熟悉節奏,等到了第一首,他已經開始把控整首曲目的速度。
待到了第一首的尾聲,藺空山就雙手敲起了密集而繁複的連續滾奏。
他不是在做花哨的炫技,而是輕而易舉,像是呼吸一樣簡單隨意,動作在皙白的腕下自然地傾露出來。
偏偏那鼓點,又天生是最能調動全場氣氛的節奏。
無形地,藺空山直接控場了整個酒吧。
好像所有人的心跳與呼吸,全然繃弦在他的指間與腕下。
台上的架子鼓和鼓槌都是銀色的,和藺空山所裸現出的冷白色調很搭。
而藺空山掌著那兩根長長的鼓棍,他是手臂、腕骨和手指共同施力,好似纖皙的雙手與鼓槌已是渾然一體。
無論什麼動作,都再自然流暢不過。
最妙的是藺空山還穿著西褲和襯衣,與旁人的皮衣或露肩流蘇相比,青年的穿著相當素淡。
但因為他那張臉,藺空山與此處卻並沒有生出任何的違和。
素色襯衫勾勒出青年頎長的身廓,在某些時刻,這素色的包裹甚至比閃片更為亮眼。
藺空山一直在吸引著諸多視線。
這其中,自然也包含著最熾灼的那一束凝睇。
商洛曄很早就覺得,藺空山太清瘦了,對方似乎總是沒時間去好生補一補。
他是很單薄的體型,頸窄背薄,露現在外的骨節輪廓都很鮮明醒目,更不要說是那最纖緊分明的腰側,商洛曄還沒見過誰的腰會像藺空山這樣,隻憑單手就足以一掌掐握。
但現下,藺空山奏演的動作卻呈現出了美妙的力度感。
從頭到尾,藺空山都不是依靠重敲鼓點的高刺激,不是積蓄已久的用力過猛。
相反,藺空山很是輕盈。
青年給人的感覺就是遊刃有餘。
好像他天然知曉那些力度該用在哪裡。
這種輕盈更體現出了藺空山本人的張力感,讓他毫無自覺,卻牢牢抓控著所有人的呼吸與視線。
修身的襯衣勾勒出了藺空山的身形,他人的確單薄,敲擊的動作間也未能顯現那種緊繃起伏的肌肉輪廓。
但聚光燈束偶爾劃過,卻總讓人能看到白色衣衫下,那種若明若現的身姿廓線。
線弧流暢,恍誘得人一定要伸手去碰觸掐握。
才可能稍緩半分渴熱。
台上的成套架子鼓裡還搭配了踩擦,藺空山偶爾會用左腳去輕踏。
他穿的那件西褲不算特彆長,配的又是一雙低幫淺口的皮鞋。
於是青年纖挺的踝關節便全然裸現了出來。
那廓線分明的腳踝偶爾會繃緊輕動,便顯得那些線條更惑人緊盯。
踝關節帶動腳掌輕輕踏下。
好似直接踩在了觀覽者的心尖之上。
高音飆起,樂曲又一次進入**,沉醉熙攘的人群如同浪湧。
聚攏的燈光有意打在了藺空山的身上,冷調的白芒聚盈在青年那漂亮楚妍的麵龐。
藺空山長睫微垂,他明明身處在這蜂擁囂雜的酒吧,在無數投注來的眈眈目光之下。
可那冷調的光線,卻讓高高在樂台上的青年像冰也像遊雲。
像冰野山巔雪。
像不可能被觸碰的霜冷皎月。
極偶爾地,藺空山才會將目光向外掠視一圈,但他的視線在哪處都不會停頓留駐。
滿場都在鼓噪歡呼,他卻好像誰也不在乎。
可也正是美麗青年這種喧吵熱燥中的清冷疏離,更讓人趨之若鶩。
也心甘如飴。
忽然地,藺空山的目光落在某處,在那裡細覷了一會兒。
他沒戴眼鏡,眸光便有些幻恍,似是眯了眯長睫才終於聚焦看準。
而與他對上視線的人,正是台下的商洛曄。
商洛曄眼看青年勾起唇角,輕而淺地朝他笑了一笑。
那是極短暫的一瞬莞爾。
卻也好像恒久到足以用一生去燒燃。
最後一首的曲目節奏快疾而猛重,樂手嘶吼出的歌聲極具煽動性。
場間所有人都已迷醉在這喧鬨激烈的樂聲裡,台下隻有商洛曄還眉目清醒,冷靜不動地凝望著。
又或者。
也許商洛曄才是醉陷最深的那個。
***
曲終了,藺空山在全場的歡呼尖叫中將鼓槌歸還原主,從舞台側邊走了下來。
他走回了商洛曄這邊,抬手,用纖長的尾指指尖把原本彆在商洛曄胸前衣兜裡的眼鏡勾了回來,自己戴好。
戴回了眼鏡,視野重又清晰,藺空山便發現了一點端倪。
眼前的男生似乎有些僵繃。
“……抱歉。”
商洛曄低而沉迅地說了一句,他的目光也少見地,沒有直接對上藺空山的。
藺空山有些意外:“怎麼了?”
青年的聲線裡還帶著些許剛剛用力動作過後的輕微喘意,離得近了便聽得更為清晰。
好像那微許呼氣都直接打在了人耳畔一樣。
微癢,又勾人遐想。
“……”
商洛曄的喉結無聲地滾了一下,才繼續低聲解釋。
“因為我口不對心。”
之前,是商洛曄自己說了不覺得應該為滿足誰,而需要有反差。
可也同樣是他,目睹了這樣的藺空山之後又被激得滿心都隻剩一句——
……好辣。
酒吧內人頭攢動摩肩接踵,兩人站得雖然不是中心區域,但旁邊也有不少人在。
恰在此時,有服務生小心地經過。
為了避讓服務生手中端著的酒杯托盤,藺空山便向前走了半步。
但沒直接看著他的商洛曄卻好像沒能一起及時反應,藺空山一不小心,就徑自撞上了對方。
“抱……”
藺空山這簡短地兩個字並沒能立刻說完。
因為很明顯地,他直接碰到了一處異樣的熱度。
“……”
藺空山頓了頓,才又道。
“抱歉。”
顯然,他也聽懂了那句“口不對心”的真正含義。
藺空山的確有些無言。
似乎隻是聽了剛剛的那些曲目,商洛曄就被激起了非同平日的熱意。
藺空山毫無自覺。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台上的表現滋長出了多大的影響。
藺空山隻是在想,之前弟弟接個吻都能硬。
也確實是忍得有點久了。
他人又這麼年輕,血氣旺盛。
藺空山知道對方沒有惡意,也沒有多想。
服務生已經走了過去,藺空山便準備退開一點。
但也正在此時,剛剛在人撞進懷裡時就下意識動作,伸手扶穩了藺空山腰後的商洛曄卻並沒有立刻收回手。
相反,他反而將手掌下移,箍按在了藺空山的腿側。
藺空山並沒有察覺,其實從他走下台之後,就有不少人躍躍欲試,準備上前來搭訕。
隻是因為藺空山下來後就一直和商洛曄在一起,不少人是這時想起兩人剛結過婚的真實關係,才稍稍按下了一些多餘的念頭。
但圈內玩得花的也不在少數,仍然有人一心想要上前。
直到藺空山整個人幾乎被商洛曄圈按在了懷裡。
如此一見了然地宣示了所有權。
隻是藺空山並沒有看見身後那些沒能搭訕而悻悻退開的人,他對商洛曄這忽然的動作還有些疑惑。
“怎麼了?”
商洛曄的手仍然沒有拿開,還落按在藺空山的腿根處。
男人沉默了一瞬,才低聲問。
“你綁了襯衣腿夾?”
藺空山稍有意外,但沒有否認。
“嗯。”
剛剛上台之前,藺空山其實是有想過把襯衫下擺暫時拉出來的。
因為打鼓的動作幅度會比較大,將襯衫的下擺扯散出來,會顯得沒那麼束縛。
但因為今天白日離要出席一場甲方的會議,藺空山帶上了襯衫夾,這種用來固定襯衣防滑防皺的小物件,是和袖箍一樣的黑色綁帶。
隻不過這綁帶不是帶在上半身,而是會一整圈地綁在大腿根處。
也正是商洛曄的手掌此時箍按著的那個地方。
所以藺空山上台時,才並沒有調整自己妥帖嚴整的素色襯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