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事有防範總比沒有好, 南疆曾數次試圖暗殺顧南衣,更有曾經追殺秦朗數年之久的舉動,這次大蠱師親至汴京, 自然更令人無法放心下來。
因此經曆了一陣商議後, 眾人便決定借這次宋太後死訊封城哀悼。
“一來能堵住那大蠱師;二來……”李承淮對顧南衣低聲道,“或許肖忠還膽大地潛入在汴京城內。”
聽他這麼一說,顧南衣便知道對藥店的排查居然已經出了結果, “消息倒是靈通。”
李承淮含笑道, “原先我隻猜測肖忠膽大, 沒想到他竟然真的一直並未出城, 而是躲到了我們眼皮子底下。”
宋太後薨了之後, 李承淮幾乎也同時做出了和秦朗一樣的判斷——肖忠會需要大量能解他生前最後飲下那杯毒酒的解藥。
根據殺死宋太後的嬤嬤招供,她雖然同肖忠見過麵, 但也不過順水推舟同意殺死宋太後,並未約定過確切的時間。
也就是說, 在宋太後帶著子蠱一同突然死去的時候, 肖忠根本來不及提前做好準備,隻得就近購買大量需要的藥材救急。
雖說等情況緩解之後他便立刻逃跑,但狐狸尾巴已經被李承淮和秦北淵給捉住了。
“做得不錯, ”顧南衣聽罷這一兩日內發生的事情, 點頭道,“再加上今日封城, 他跑不掉, 勢必會選擇鋌而走險。”
“殿下放心, 臣已做好了安排。”李承淮笑著道,“您昨日既然上街,想必該采買的應當都備齊了,接下來的時間便安心留在長安巷中吧。”
顧南衣心道她是能安心坐得住,秦朗可坐不住。
封城的當晚,半夜三更時顧南衣起身喝水,端了水後又晃晃悠悠跑去敲秦朗的門,果然裡頭一點兒動靜也沒有。
秦朗自然不可能是聽不見,而是根本就不在。
顧南衣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尋思怎麼秦朗三天兩頭地半夜不睡摸出去辦事,卻天天晚上都能盯著她熄燈睡覺、早上又比她起得早、白日裡看著還總是比她精神奕奕?
年輕人當真可怕。
顧南衣搖著頭回了自己屋裡,就著涼涼的茶水將書架上並列的兩本冊子從頭到尾翻了一遍,看到最後一頁時秦朗還沒回來,她便不再等,吹熄油燈睡下了。
她隻當自己一睜眼之後便是翌日的大上午,誰知道被敲門吵醒的時候外頭還是黑漆漆一片。
“顧南衣。”秦朗在外頭聲音緊繃地喊她的名字。
顧南衣帶著一絲睡意撐起身體,第一時間應他,“門沒鎖。”
秦朗立刻推門而入,見到顧南衣坐在床邊揉眼睛,神情才放鬆下來兩分。
顧南衣掩嘴打了個哈欠,估摸著眼下距離自己剛才第二次睡下也不過一個時辰不到的功夫。她細細觀察了走到自己麵前的秦朗,柔聲問他,“怎麼了?你身上帶著的是……柴火味兒?”
她不太確定地嗅了嗅秦朗身上的味道。
這同普通灶房裡做飯時的柴火燃燒味道不太一樣,隱隱約約又帶了點刺鼻的氣息。
秦朗皺著眉道,“有人在城中放火。”
顧南衣訝然地反應過來秦朗身上染到的是什麼味道,她道,“是石流黃的味道。”
秦朗低低嗯了一聲,他在顧南衣麵前停了下來,見她要起身,又主動半跪了下去,一字一頓道,“著火的是一處偏僻的民居,前日剛剛被人租下,我問了住在附近被驚動的房主,他說裡麵的租客是個很好說話、外來的青年人,姓顧。”
他說得很慢,將手放到了顧南衣的膝蓋上,像是要將溫度傳過去似的。
“……如果沒有意外,裡麵住的應該是顧川。”他說。
秦朗這麼長一段話講下來,原本還有點兒睡意的顧南衣逐漸清醒起來。
她安安靜靜地聽罷,偏頭想了一會兒,道,“沒事的。”
顧川哪怕真同她有什麼親近的血緣關係,到底也是人生第一次見麵,能關係緊密到什麼程度去?
“再說……他好歹是大蠱師,遠赴汴京總歸有所依仗,不會這麼簡單就死了。”
秦朗蹲在顧南衣麵前看她,抿了抿嘴唇才道,“我回來前火已經撲滅,在裡麵發現了三具屍體,縱火之人逃之夭夭,下落不明。”
顧南衣笑著伸手去捧秦朗的臉,尾指抵在他耳根下,不經意地拍了拍,才道,“秦朗,你同我認識四年了,還不知道我是什麼人嗎?一麵之緣的人,即便死了,我也不會放在心上的。”
秦朗低低嗯了一聲,下意識地偏頭把腦袋的重心往顧南衣手掌裡壓了壓。
片刻後,他又幅度更大地轉過去,在顧南衣手掌邊緣烙下輕吻,“但肖忠露出了馬腳,這次他跑不遠了。”
“你見到他了?”顧南衣好奇道。
“沒有,但他手下隻剩小貓兩三隻,苟延殘喘,汴京又封城,再怎麼藏都是徒勞的。”秦朗森冷地道,“……但這次找到他,我不會立刻動手。”
在肖忠背後站著的那人才是最危險的。
肖忠走投無路,一定會去找那個人幫忙。
秦朗想殺肖忠,但要永絕後患,就必須讓肖忠去當這隻捕蟬的螳螂才行。
“用不到李承淮和秦北淵,”秦朗像是較勁似的說,“我就能辦妥。”
顧南衣嘴裡嗯嗯地應著,用手指輕輕蹭了蹭年輕人頰邊,逆著摸過去時,似乎還能摸到一點兒胡茬的痕跡。
“……讓他再多活兩天。”秦朗道,“等時機適當,我就殺了他。”
年輕人嘴裡放狠話時光滑的臉頰還乖巧地貼在顧南衣掌心裡,她用手指前後摩挲了一下,忍俊不禁地道,“但現在是你該去睡覺的時候了。”
秦朗立刻抬眼不滿地瞪她,“我不是小孩子,不要用這種語氣跟我講話。”
顧南衣眼裡含笑地彎腰親他的額頭鼻尖,“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是小孩子。”
秦朗頓時噤了聲,他扣著顧南衣的手腕靜默看她半晌,咬著牙像是在克製什麼,最後冷哼一聲甩手起身就出去了。
顧南衣好笑地斜倚在床頭看秦朗出去,好心地沒真在秦朗背後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