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 15 章 原本平靜無波的青春期裡……(2 / 2)

兔子的回禮 關抒耳 21539 字 2024-03-28

“聽傻了?”廖衛峰回過頭問,“有沒有想好好學習的念頭?”

時澄月:“......”

倒也不用這樣見縫插針地督促她好好學習。

“有有有。”

升旗儀式結束,一班到十二班的隊伍依次經過主席台前往北樓的樓梯口走。終於看見四班的人時,廖衛峰叫住路梁,讓他去辦公室再搬一套新的教輔書。

站在廖衛峰身邊的時澄月近距離聽見了兩人的對話,又是一陣嗚呼哀哉:“前幾天不是剛發了一套新的嗎,怎麼又來了。”

廖衛峰將書卷起,敲了下時澄月的木魚腦袋:“為了幫你們挑選教材,我頭都快禿了,你還在這裡抱怨書多!”

時澄月歎了口氣:“好的好的,老師您辛苦了。”

廖衛峰懶得再看她這副耍寶的模樣,使喚道:“幫路梁一起去搬書。”

“哦。”

時澄月跟在路梁身後,亦步亦趨地往北樓走著。

兩人沉默著走了半程路,路梁回過頭來:“你最近都在學校上晚自習嗎?”

時澄月嗯了聲。

“要我教你什麼嗎?”

“不用啦,我上次不是和你說有人教我嗎,就是十二班那個林一硯。”

路梁步伐放慢,和她並排走:“重點班的進度都很快,而且尖子生的學習氛圍還滿窒息的,你晚自習去十二班會不習慣嗎?”

窒息嗎?

時澄月覺得挺好的呀。

“不會吧。”

“那些人的腦子裡除了學習就隻有學習,他們甚至可能會覺得外班的同學進他們班影響了他們安靜的氛圍。”他停頓了一下,“不過我也覺得如果有外班的同學跑到我們班來問題目還挺煩的。”

是這樣嗎?時澄月下意識想反駁,卻又覺得路梁說的沒錯。每個班都有成績好的人,但是她放著自己班的學霸不問,偏偏要從三樓千裡迢迢跑到五樓去問彆班的學霸,似乎也占用了彆人向學霸請教的時間。

路梁看著時澄月低著腦袋,手指絞著衣袖,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方投落一片灰青色的小扇形,表情帶了些許歉意和糾結。

路梁繼續說:“你要是有問題的話,晚上來問我吧,方便一些,而且我們的進度也是一樣的。”

·

晚自習前,時澄月站在十二班門口,斜倚著牆,沒先走進去。

前排的盧婷婷幾個人照例拿出牌來玩,時澄月上一次沒有仔細觀察過,直到現在才知道,原來重點班的人也在玩牌嗎。

盧婷婷邊洗牌邊問:“今天老劉講的那道帶電粒子的運動,你們聽懂了沒?”

女生拿過牌,先感歎了句這牌真臭,才回答:“懂了。”

“神仙,那你待會兒教教我。”

“好,你和我同桌待會兒晚自習換個位子。”

距離第一節晚自習開始還有五分鐘,女生們不帶片刻猶豫,把牌收起來,從課桌裡拿出一疊作業,撕下一張便利貼,寫完今天的學習任務後就開始心無旁騖地做作業。

時澄月和祁嘉虞也經常在教室裡玩牌,可是如果遇上下一節是自習課,她們的自製力根本無法控製她們去學習。

原來人與人的差彆從這個時候開始就已經產生了。

“站這兒乾嘛?”長發被人從後頭掃了一下,有一縷貼過她的臉頰。時澄月回頭,林一硯就站在她身後。

蔣凱承和田鑫澤杵在他旁邊,正熱火朝天地討論著一道數學題,都沒注意到林一硯已經停下了腳步,直到撞上他的肩,兩人才把視線落到時澄月身上,異口同聲地問出問題:“你怎麼不進去啊?”

時澄月咽了下口水:“你們不在,我有點不好意思。”

三個人都笑了一下,毫不掩飾。

田鑫澤:“你還會不好意思?對了,我上午的演講怎麼樣,是不是很帥?”

時澄月點點頭:“條理清晰,邏輯通暢,聲情並茂,聽得我當場就回教室頭懸梁錐刺股了。”

田鑫澤:“知音啊!”

蔣凱承無聲地翻了個白眼:“毛病。”

田鑫澤一把勾過他脖子:“你想死啊。”

兩人打打鬨鬨進了教室,隻留下時澄月和林一硯在門口麵對麵站著。

林一硯抽了抽鼻子:“不進去吹空調嗎,我要熱死了。”

時澄月哦哦了兩聲:“那快進去。”

時澄月還是坐在田鑫澤的位子上,田鑫澤則坐在蔣凱承身邊。

她從書包裡拿出試卷,攤開,圈出自己不會的題,還沒等請教林一硯,後門陸陸續續進來幾個學生,幾個人看見時澄月,就打趣林一硯:“你的學生又來上晚課了?”

林一硯抽過時澄月的卷子:“嗯,比你們準時。”

一個男生彎腰勾著林一硯的背,快速地掃了眼時澄月的卷麵:“謔,這題都能錯。”

“妹妹,我們林一硯本來可是都不上晚自習的,現在專門留下來上晚自習,還給你一個人使,那真是大材小用了。”

時澄月覺得自己的臉頰和耳朵正在以不可估量的速度快速變紅,那點不好意思終於化成了羞恥。按照以往的性格,她一定會不假思索地回懟幾句,可是上午路梁的話還曆曆在耳,這是在彆人的班級,這裡沒有那點位於安全臨界值的歸屬感。這些調侃她的男生們,有可能是年級排名表裡她望塵莫及的那幾位。她沒有勇氣以在四班的說話方式對待他們。

“煩不煩?”林一硯說,“沒聽見上課鈴?”

男生們又嘻嘻哈哈打鬨了一陣,才回到位子上。時澄月注意著那些男生,雖然一路走過去都在插科打諢,短短幾步路可以花上半分鐘,可是一旦回到了位子上,儼然換了一副樣子,認真又一絲不苟,沉浸在做題的海洋裡,好像什麼都無法打擾到他們。

“你們班最差的學生是年級第幾呀?”時澄月問。

林一硯正在看她錯的題,回的有些不在意:“忘了,後麵黑板有貼成績單。”

時澄月正好坐在最後一排,她轉過身,直接把注意力落在最後一排。十二班總共有三十九名學生,最差的一名在年級裡的排名是第一百二十一名。

可是江理實驗高三段學生有五百人,這個班的最後一名,在整個學校裡,也處於中上遊。

路梁說的沒錯,這個班的每個人都很厲害,隨手考出的成績就是她時澄月望其項背的。

那些下課時插科打諢笑語不斷,甚至偷摸著拿出撲克牌玩樂的學生們,一旦到了上課與自習時間,無論老師存在與否,他們都會心無旁騖地沉浸在學習的世界裡。

時澄月並沒有覺得自己低人一等,因為學習不能成為評判一個人的唯一標準。可是,當她身處這樣的環境中,和那些在年級排名列表中濃墨重彩的人相比,她的頭頸實在無法像在四班那樣時得意自滿地抬著。

她想回四班了。

她想和自己的同一類人玩在一起。

低氣壓是可以神奇地附著在旁人身上的,林一硯抬頭睨了她一眼:“今天怎麼怪怪的?”

時澄月回神的時候林一硯剛好錯開了那本該對視的目光,低頭在她的試卷上圈圈畫畫,又在空白的筆記本上寫著些什麼。

時澄月都有些恍惚他到底是不是在和自己說話。

“你怎麼怪怪的?”林一硯沒得到回答,又狀似隨意地了一句,“不開心嗎?”

“當然沒有。”她下意識否認的演技太過拙劣。

比起時澄月現在的樣子,林一硯更喜歡她永遠單刀直入的回答,和她眉眼彎彎嘴角帶著粲然笑意說她喜歡自己時的模樣。就算這句話是假的,都夠他開心好幾天。

他喜歡她那樣明媚又無懼事事的樣子。

可是現在……

林一硯的目光在時澄月臉上遊弋。

從剛剛開始,她的臉就有些紅,還帶著點心虛感。

這種神情,區彆於羞赧,更像是一種在陌生環境中油然而生的窘迫感。

林一硯看著剛剛那道被男生調侃的錯題,敏銳地察覺到時澄月的不開心可能就是因為這道題而起。

可是,他竟然從來不知道時澄月是這樣敏感的人。

“康旭然。”林一硯突然提高音量,視線落在前方。

聲音清澈又刻意提高,落在寂靜的教室裡就像是一塊大石頭砰然砸進了原本平靜的湖麵,激得水花四濺。

康旭然就是剛剛和時澄月說話的男生,他坐在第一排,聽見林一硯叫他後,回頭詫異地啊了聲。

“你周末問我的那道函數極值求出來了嗎?”林一硯不減音量。

康旭然一頭霧水:“沒、沒啊......這麼難的題你就講了一遍,我哪裡聽得懂。”

林一硯遺憾地嘖一聲:“都給你講了一遍了,你還解不出來,行不行啊你?”

男生們皮慣了,沒人疑惑林一硯為什麼突然說這些,隻跟著大部隊哄然大笑。

嘩然笑聲裡,田鑫澤也跟著打岔:“就是啊康旭然你行不行啊。”說完又回過頭,手擋著嘴,聲音壓得極低,“硯啊,我也不會,你待會兒再給我講一遍。”

林一硯轉筆的手一頓。

何德何能,他有田鑫澤這麼優秀的朋友。

笑容帶起他稍彎著的眉眼,神采奕奕地望向時澄月,語調散漫:“怎麼他們都不會啊,好笨。”

田鑫澤惱了,他不敢置信:“林一硯,你羞辱我?!”

他麻利地起身,手臂撈住林一硯的脖子,全身的重量覆在他身上,摁著他往下壓:“你今天吃錯藥了?”

林一硯不加掩飾地嗯了聲,眼裡全是頑劣笑意。

幾個男生不嫌事大,紛紛起哄。

“是男人就來一架啊!”

“康旭然你怎麼不衝,你不會連打架都不會吧?”

“你能忍,爸爸都不能忍!”

“彆做題了,放下筆,拿上槍。”

“林一硯可都把你的尊嚴踩在了腳底。”

“......”

康旭然騎虎難下,跟在田鑫澤身邊。

原本靜謐的教室突然被鬨哄哄的雜音覆蓋。

“男生們真是有病。”盧婷婷戳了戳金嘉媛的手,“對吧同桌,真是吵死了。”

金嘉媛回頭看著後麵亂糟糟的景象。

男生們總是這樣,無時無刻不在揮灑著自己那源源不斷的精力。

她抿了抿唇,靜默著回過頭,聲音輕到僅自己可聽見:“我覺得很好玩。”

林一硯很好玩。

時澄月幾乎是惶惶然地圍觀了全程。

他為什麼說那句話,是因為他發現自己為什麼不開心嗎?

這算什麼?他在讓自己開心嗎?

“他腳還沒好,你們彆欺負他......”她不由自主地出聲,話音剛落才意識到自己語氣裡的不清不楚意味。

田鑫澤“靠”了一聲,表情不爽:“林一硯剛才欺負我的時候你怎麼不替我發聲?”

康旭然:“硯硯有人發聲,然然也需要人發聲。”

田鑫澤乾嘔了聲:“真幾把惡心。”

“哎哎哎,搞搞清楚,人家喜歡林一硯,這個班級裡有人喜歡你康旭然嗎?”

時澄月恍然回神。

是啊,在彆人眼裡,時澄月就是喜歡林一硯的啊。作為一個林一硯的追求者,說出那句話無可厚非,也不知道她在彆扭些什麼。

她深呼了一口氣,那現在,來自胸口處略顯急速的心跳是為何而起?

“這日子沒法過了!”康旭然一摔課本,“我走了!”

“你乾嘛去?”

“我要退學去,這書我不讀了。”

康旭然的同桌不甚在意地哦了聲:“就是拉屎去了而已,不用管他,蹲到得痔瘡了他會死回來的。”

時澄月沒忍住笑出了聲。

怎麼辦,她一點兒也不覺得這是言語汙穢,她也不覺得十二班如路梁所說的那樣。

林一硯撿起康旭然扔在地上的課本,又下意識在手指間自然地轉著,然後徐徐走到時澄月身邊坐下:“開心了嗎?”

時澄月沒反應過來:“什麼?”

“我說——”林一硯放下課本,把那張試卷又平移到她麵前,“這題會了嗎?”

怎麼辦,那股不知名為何物的情緒又在心胸之間蔓延。

她甩甩腦袋,手指雜亂無章地點著自己的大腿。

腦袋被黑筆點了一下:“彆晃了,再晃就要攪在一起了。”

時澄月乖乖哦了聲,趴在桌上認真地聽他給自己講題。

第一節下課鈴聲響起的時候,時澄月才發現自己這次聽得無比認真,認真到時間飛逝她都渾然不覺。

時澄月安靜地把作業擺齊放進書包裡。

林一硯撐著下巴,今天的筆和他不太對付,沒轉幾圈就滾到了桌上。

“明天還來嗎?”林一硯問。

“啊?”

這算是什麼問題,本來就是約定好每天晚自習都來找他的呀。

不對......她記起了今晚來找林一硯的初衷,是告知他自己以後不來找他了。

可是短短一節課,她的想法又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真是奇怪。

“我......”

林一硯正看著她,看她原本遊移的目光變到堅執,那雙漂亮的眼睛從遊移渙散到清澈肯定。

“我當然來。”

“嗯,好。”

嗯,好。

嗯,那就好。

雖然不知道你今天的低落情緒因何而起,但請千萬彆因為今天暫時的不開心而拋棄我。

如果你今天不開心,我會用儘我所有的招數讓你開心。

也許低級又拙劣,也許不能最大程度地討好你,但請不要讓我輕而易舉就處於被放棄的地位。

他無法察覺到自己正以怎樣的目光盯著時澄月,隻是繼續把那句話補充完整:“我等你。”

盛夏裡夜晚濕氣重,教室裡開了空調,窗戶玻璃上蒙了一層薄薄的霧氣,靠窗邊的同學用手指在上麵塗抹,化開一層窗外景致。

如同加了噪點的老照片,教室外的夜景變成了一副夏夜裡的沙畫。

時澄月背著書包轉頭的時候看見玻璃窗上映出自己怔愣無措的神情。

我等你這樣的主謂賓結構,真像是一句確乎不拔的承諾。:,,.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