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厚實的手掌落在蘇蘇的臉上讓她感覺有千斤重,直接把她給打懵了。
蘇蘇愣愣的看著眼前的一對男女,滿臉的不可置信。
記憶中她的父親雖然嚴格但卻一直都很溫和,就連和她大聲說話都沒有過,在外麵也是逢人就誇她,說自己雖然沒有兒子,但是卻生了一個好女兒。
在自己每天學習到很晚的時候還端牛奶給她,細聲的叮囑不用那麼刻苦的學習,隻要成績過的去就行了。
曾經的她為有這麼一對開明的父母深深自豪過,這也是她一開始在許初念麵前驕傲的資本。
可現在呢……
淚水沁了蘇蘇滿眼,她臉上全是悲傷。
可即便如此,父親依舊暴跳如雷,恨不得一巴掌打死她,就連平常萬分疼愛她,舍不得她收到一丁點傷害的母愛也是冷著一張臉。
就好像隻是一夕之間,父母就完全變成了她全然陌生的模樣。
蘇蘇滿帶憤怒的吼出了聲,“騙子!你們都是騙子!”
這個受儘了家人疼愛,前後兩輩子受過的苦也隻不過是愛而不得,物質生活方麵從未有過缺失的女孩,即使比彆人多活了許多年,但心智還是非常的不成熟。
那雙好看的秋水瞳帶上了恨意,“明明就是你們說的成績不重要,我開心才重要,結果我一次沒考好,你們就開始動手打我,我恨死你們了!”
“這叫一次沒考好嗎?這是中考,你知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考試前半個月開始你就不看書,不學習,我們以為是你學習壓力大,也不敢催促你,隻想著讓你好好緩和一下心情,可結果呢?”
“這他媽是中考,不是一次普通的期末考試!”
看著蘇蘇依舊是梗著脖子,滿臉的不服氣,蘇父氣的差點又要給蘇蘇一巴掌,連忙被蘇母給攔了下來,“孩子還小呢,你好好跟她說,怎麼能動不動就打孩子呢?”
蘇父的怒氣稍微緩和了一些,準備和她好好聊聊,但誰曾想蘇蘇卻又用力推了蘇母一把,“誰要你的假好心?”
蘇母差點被氣出心臟病,哆嗦著手指指著蘇蘇,“你……你……”
眼看著父親臉色又冷了下來,蘇蘇害怕的一把推開門就跑了出去。
蘇母坐在沙發上唉聲歎氣,“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她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明明半個月之前,女兒雖然有些焦躁蠻橫,但卻還算乖巧,怎麼忽然就好像完全變了一個人一樣?
他們之前是說過蘇蘇可以不用那麼用力的學習,他們希望女兒開心,可那是因為女兒的成績一直是名列前茅,他們替她的身體著想啊!
可是現在呢?
他們也不指望蘇蘇可以考個什麼重高名校,但最起碼也不能隻考兩百多分吧,這麼點分數,就連那種很差的混日子的高中都進不去。
她一個女孩子不好好學習,將來可是要怎麼辦?
蘇家在鎮上開了個大型的超市,比起這裡其他的人家來說,他們確實算是有錢,可一旦放到小鎮外麵去,他們就真的什麼都不是了。
而且開超市運貨進貨這些又耗時間又耗精力,蘇蘇一個女孩子又怎麼可能吃得了這些苦。
她怎麼就不理解他們為人父母的苦心呢?
蘇母操勞多年,心臟有些不太好,雖然不至於得上心臟病,但卻也不能有太大的情緒起伏,否則的話就會非常的不舒服。
蘇父輕輕拍著她的胸脯幫她順氣,“這個逆女,暫時先不管她了,我們真是這麼多年太過於寵她,都把她給寵壞了,你讓她走,出去吃了苦頭才知道自家的好。”
小鎮地方很小,人文也很好,蘇蘇一個人跑出去蘇父倒也不至於太過擔心。
蘇母聽了也覺得好,她微微點了點頭,劇烈的喘息也平靜了些。
鎮子偏遠,民風雖然純樸,但也總有一些老人思想比較封建,總是因為她沒有給蘇父生個兒子亂嚼舌根。
這麼多年,蘇父一直都寵著蘇蘇,明麵上也從未說過這些話,但蘇母知道,蘇父有時候也會看著彆人家的小孩兒愣愣的出神。
往常她也不信什麼養兒防老的話,自家的姑娘乖巧又懂事,並不比那些皮小的差,可蘇蘇這遲到的叛逆期來的又凶又猛,讓蘇母一下子有些招架不住了。
而且因為家裡隻有這麼一個女兒,擔心蘇蘇會被其他的小孩給欺負,他們一直都是把蘇蘇捧在手心裡寵著,結果沒想到寵著寵著,反而寵出了個白眼狼出來。
蘇母覺得自己的教育可能出現了問題,小孩子不能一味地寵,也必須要教會她認清現實。
或許蘇蘇之所以會這麼肆不忌憚,就是覺得家裡隻有她一個小孩的緣由吧。
蘇母抬手抓住了蘇父的手臂,“我知道這些年你受委屈了,總有些人說那些閒話,如今蘇蘇也大了,不如我們再生個兒子吧。”
蘇父直接被她的話給驚著了,年輕的時候他還這麼想過,但現在他們倆都快四十的人了,還能生嗎?
蘇母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什麼意思,輕笑著搖了搖頭,“你擔心我的身體嗎?現在醫學這麼發達,還可以請月嫂,我覺得完全沒有問題。”
蘇父也有些意動,.52GGd.這些年沒少被彆人嘲笑他們沒有一個兒子,說賺那麼多錢也沒有用,到頭來都要給一個外人,可對蘇蘇十多年的疼愛也不是假的。
雖然現在女兒遲來的叛逆期讓他們有些難受,但他還是想先跟女兒談談再做出決定,“等蘇蘇回來跟她商量一下吧,她也是這個家的一份子。”
蘇母笑著抓住了蘇父的手,“好。”
——
“我恨死你們了!”
蘇蘇一路從家裡衝了出來,因為心中過於氣憤導致她漂亮的臉蛋都有了一瞬間的扭曲。
“該死的!”蘇蘇用力一腳踹在了路沿石上,“說什麼疼我愛我都是假的,一次沒考好就開始動手打人,虛偽!”
要不是他們沒本事,自己家裡那麼窮,她上輩子嫁給魏卓星以後怎麼可能會受到那麼多人的嘲笑。
說她上不得台麵,說她飛上了枝頭也變不成鳳凰!
如果她家有錢,擁有著和魏家一樣的社會地位,她何至於被魏卓星那個渣男騙得那麼慘,又怎麼會流掉兩個孩子,她又怎麼需要想方設法靠近許初念才能再次接觸到魏卓星。
就憑她現在的身份,連在魏卓星身邊當給他提鞋的小弟都不配,又怎麼能報得了上輩子的仇?
蘇蘇牙關咬緊,滿臉憤恨,“兩個廢物!”
各種汙言穢語好好的發泄了一通,蘇蘇這才終於緩和了情緒,父母暫且不提,渣男卻是要報複的。
這一次,她一定要讓魏卓星深深地愛上自己,然後再狠狠地甩了他,讓他好好體會一下自己上輩子的絕望。
但成年後的魏卓星根本不是她能鬥得過的,想要報複他,最好是利用在錦華中學上高中的這三年。
可想要進錦華中學,要麼是成績優秀到學校特招,要麼就是用錢砸進去,上輩子的她成績很好,不僅被特招進了學校,還獎勵了50萬元錢,可這次……
一方麵是知識早就被忘記,另一方麵是她根本就沒有好好複習,想要再次進入錦華中學,幾乎已經成了一個不可能的事情。
蘇蘇雙眼微微眯了眯,開始往公交車站的方向跑去。
她知道許初念家在海邊的一個小村子裡,雖然她沒去過,但她不止一次的見過許初念在那裡等公交車,想必搭上那趟車,很快就能找到許初念了。
她一定要好好勸勸許初念報考錦華中學才行。
然而,平常見許初念隻稍微等上那麼幾分鐘就能乘坐上去的公交車,蘇蘇等了大半個小時都沒有來。
七月份的陽光總是格外刺眼,而海濱城市空氣裡又總是彌漫著水汽,公交車站隻有一個小小的站牌,沒有任何的遮擋,蘇蘇在這站了這麼久,又熱又悶,感覺自己都快要中暑了。
可她又不敢就這麼負氣離開,衝動之下從家裡衝出來的她身上根本就沒帶多少錢,除了坐公交,她想不到其他的辦去找許初念。
蘇蘇又頂著太陽等了二十多分鐘,一輛行駛緩慢的公交車終於姍姍來遲,蘇蘇衝上去就是指著司機師傅的鼻子一頓罵,“開個公交車還磨磨蹭蹭的,開快一點你會死啊,你知不知道我頂著這麼大的太陽等了你多久?”
司機師傅默默翻了個白眼,“這個公交就是一個小時一趟,你嫌曬,你打車啊。”
蘇蘇瞪了他一眼,怒氣衝衝的找了個空位坐下,“快點開。”
“師傅,等一下——”
然而,就在車門即將關閉的刹那間,一個挺著大肚子女人氣喘籲籲的跑了過來,見她走的艱辛,司機師傅非常好心地再次打開了車門。
而女人的行為使得蘇蘇越發的心煩氣躁了,想到前世自己流掉的兩個孩子,蘇蘇的眼神充滿了蔑視,“懷孕了不好好呆在家裡養胎,還到處跑,活該你生不下來。”
女人上車的動作一頓,伸手快速地扒拉了兩下兩側的頭發遮住了臉頰上青青紫紫的痕跡,小聲的對蘇蘇說道,“對不起,打擾到你了。”
女人很瘦,頭發也少的可憐,她似乎被丈夫家暴了,縱使她用頭發遮住了臉頰,可脖子上刺目傷痕還是暴露在了眾人的視線當中。
蘇蘇嗤笑一聲,仿佛從女人的身上找到了不儘的優越感,“膽小如鼠,怪不得被丈夫打。”
“你真是夠了!”這時坐在公交後座的一名男子吼了一聲後站了起來,他長的人高馬大,站起身後頭頂幾乎都快要頂到了公交車的車廂頂上,三兩步跨到了蘇蘇麵前,“小姑娘家家的,心腸怎麼這麼惡毒?”
蘇蘇縱會欺軟怕硬,見到壯的跟一座小山一樣的男人立刻閉上了嘴巴,縮起身子再也不出聲了。
男人站到那懷孕的女人身旁,帶著不確定的聲音問道,“是安安姐嗎?”
一直彎著腰,低眉順眼,像鵪鶉一樣的女人終於抬起了頭來,露出一張腫脹的似發麵饅頭一樣的臉,麵頰上布滿了手指的印記,一隻眼窩腫得跟銅鈴似的,僅剩的一隻眼裡也布滿了麻木和絕望。
“是我。”陳安安小心翼翼地回答道,聲音低若蚊蠅一般。
“安安姐不怕,我是何家俊啊!”男人的聲音中是抑製不住的激動,“小時候一直跟在你屁股後麵跑的何家俊。”
陳安安愣愣地看著眼前的男人,有些出神,但她又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猛地低下了頭去,“是你啊,多年沒見,都長這麼高了。”
看著陳安安如此小心翼翼的模樣,何家俊感覺自己的心頭好似在滴血,幼年時,他不知情意為何物,卻也總喜歡跟著這個比他年長兩歲的姐姐。
可等他終於理解自己心意的時候,為時已晚了。
陳安安的父親從正在修建的樓房上掉了下來,受了很重的傷,而且因為他是散工,和工地沒有簽勞動協議,出了事兒以後,建築工地那邊根本不給報銷醫藥費。
可陳家和無數的小漁村村民一樣,都很窮,幾十萬的手術費他們根本拿不出來。
縱使何家俊有心幫忙,到處跑前跑後,終究也是有心無力,湊到的那點錢,連交手術費的零頭都不夠。
最後無可奈何之下,陳安安選擇了嫁給鎮上一直追求她的王輝,唯一的要求就是對方要掏錢給他父親治病。
有了這筆錢,陳父終於還是活了下來,可卻也因為當初受傷嚴重,左腿完全使不上的力氣,到最後隻能拄著拐杖行走。
當年沒有錢無法幫助到陳安安,迫使她嫁給了王輝那個地痞,是何家俊心頭一直的痛,自那時起,他就發誓一定要賺到大錢。
可從那件事到如今過去了已經將近十年,他卻依舊碌碌無為,隻能打一些零工,他想要努力翻身,卻一直找不到方法。
時喻他們直播帶貨讓何家俊看到了希望,當知道時喻需要人往返來回運貨的時候,何家俊毅然決然地返回了村裡,當起了物流司機。
時喻很大方,開的工資不低,他終於賺到了錢。
可他也知道,自己如今的工資還是沒有辦法和當初就能拿出幾十萬的王輝相比,他沒有資格去囂想陳安安。
就想著休息日來來鎮上轉一圈,說不定會再次遇到她。
遇到確實是遇到了,可記憶中那個每天笑意盈盈,總是給他小零食的小姐姐,卻完全變了另一個人。
如此卑微,如此小心翼翼,連說話都不敢大聲一點的女人,哪裡還有當初意氣風發的小姐姐的樣子?
何家俊雙手緊緊的攥在了一起,怒火在他眼眶中燃燒,仿佛是一隻發了怒的豹子,隨時都能吃人一樣,“是不是王輝那個混蛋他打你了?”
“你不要怕,跟我說實話,現在村裡回來了好幾個年輕人,我叫上他們一塊替你出氣去。”
“沒有……”陳安安顫抖著身體反駁道,“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
她不願意讓何家俊看到自己這般狼狽的樣子,她不想在他麵前卑微。
“切——”
就在兩個人之間的氣氛沉默不已的時候,蘇蘇忽然嗤笑出聲,“有這麼一個滿心都是你的弟弟,被丈夫打還不是活該?”
“呼——”
淩厲的掌風迎麵而來,那帶著老繭的,比蘇父厚實了好幾倍的巴掌猛然間出現在了蘇蘇的視線當中。
她被嚇得連連尖叫,身體抖若篩糠,像得了帕金森一樣。
何家俊的巴掌在即將達到她臉頰的一寸處堪堪停了下來,男人擰著眉頭凶神惡煞,“你要是再敢胡言亂語一句,我這巴掌可就停不下來了。”
“不敢了……我不說了……嗚嗚嗚……”蘇蘇被嚇得渾身汗毛倒豎,再也不敢瞎說。
但陳安安還是被蘇蘇的話給影響到了,之後不論何家俊如何勸解,她也不肯開口說一個字。
公交車到了站,蘇蘇跟著兩個人一起走了下來,她臉上的表情變了又變,最後還是厚著臉皮開口問道,“許初念的家在哪裡?”
陳安安此時一心隻想逃離,何家俊也根本沒心思和她說話,兩個人倒是殊途同歸的沒有理她。
蘇蘇氣的直跺腳,可她也沒有彆的辦法,這裡人生地不熟的,也不太敢亂走,默默地跟在了兩個人身後。
何家俊送陳安安回家時,正好遇到了從陳家出來的許初念。
陳安安嫁給王輝的彩禮幾乎全部都花在了陳父的手術費上,根本就沒剩下多少,家裡陳父身體不好,基本上做不了什麼重活,全靠著陳母一個人養家,日子也是過的緊緊巴巴。
直播帶貨火了以後,村子裡的村民們又再次將視線放在了海上,因為這一回,他們捕撈回來的海貨再也不用低價賣給那些中間商,隻要交一點手續費給時喻,就可以用比之前高兩成的價格將海貨賣出去。
可陳家老兩口的身體狀況卻完全沒辦法出海。
時喻也發現村子裡還是老年人居多,即使村民們手裡的海貨不用再堆積在家,可這些老年人依舊沒有收入。
於是時喻把撿貝殼分貝殼的任務交給了這些老人和留守的兒童們,並且還教會了他們搭配顏色,挑選貝殼做工藝品,雖然老人們做出來的東西沒有時喻做的那樣精致,但時喻對它們的定價也不高,走薄利多銷的路子。
許初念這次來陳家,就是來收陳母做好了的工藝品的。
陳安安嫁人的時候,許初念還很小,加上她自從嫁人以後就從未回過村子,許初念有些許記得她了,但還是第一時間發現了她臉上的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