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清澈的聲音清潤悅耳, 宛如靜水潺潺,本該動聽無比。
飯菜散發的陣陣香味也本該令人倍感溫馨。
可紀星雨卻靜靜看著鬱止,忽而冷笑了一聲, 兀自拉開椅子坐下。
“既然你喜歡自欺欺人,那我就不拆穿你。”
言外之意,既然你不想聽,那我滿足你, 可無論你承不承認, 都是那位白月光的替身。
鬱止眉心微蹙了一瞬, 很快又鬆開。
他瞬間想明白問題。
作為一個事業有成, 年齡也大他許多的成熟男人, 紀星雨自帶天然的壓製優勢,在他眼裡,自己不過是個初出茅廬的小年輕,就算借機要求威脅他做什麼, 也不過是看一個小孩子的任性無理取鬨。
哪怕紀星雨照做了, 也多半不是因為他真的願意, 而是因為一絲上位者對下位者的忍讓縱容。
鬱止以前任務對象大多初期都是小孩,再不濟,也比他小,年幼者對年長者有著天然的服從, 這讓他習慣了以年長者的姿態對待任務對象。
麵對比他大不少的紀星雨,他的話似乎少了分量。
鬱止心中思忖,麵上卻神色平淡地坐下吃飯。
沒關係,既然此路有礙,那他就走彆的路。
紀星雨見青年也不說話,直接吃飯, 心想對方大概在生氣,心中輕笑,也不言語。
一頓飯吃得安靜異常。
紀星雨就從不是個會刷碗的人,將筷子一丟,“不想洗會有家政來。”說罷起身就要回屋。
身後卻傳來一道男聲。
“等等。”
紀星雨轉頭看他,眉眼染了一絲不耐煩,“還有事?”
鬱止好像沒看見他不高興一般,也不起身,坐著看他,神色淡淡道:“今天這頓飯成本費一共兩百塊。”
紀星雨:“……”
他啼笑皆非地看著鬱止,仿佛聽見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你的意思是讓我給這兩百塊?”
兩百塊不算什麼,他在外麵一頓飯也要翻好多倍,但他就是被這人理直氣壯的要錢姿勢給氣笑了。
鬱止搖搖頭,“不。”
紀星雨剛想這還差不多。
就聽鬱止繼續道:“不止兩百。”
紀星雨:“……”
“買菜做飯購置物品哪一樣都要錢,雖然我知道你以前為了白月光從來沒亂來過,但沒吃過豬肉也該見過豬跑吧?你見過有誰包養彆人卻不給錢的嗎?”鬱止不疾不徐道。
紀星雨:“……”
所以他究竟是怎麼知道自己沒有經驗的?
不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竟然被自己包養的人教訓了?理由還因為他沒包養到位?
這是什麼魔幻劇情?
製造魔幻劇情的鬱止站起身,與紀星雨平視,緩緩道:“如果紀先生對於這門業務不熟練,就請自行補課,否則被我笑話不要緊,要是被彆人笑話,紀先生怕是要成為金主界的一大傳奇,你說呢?”
紀星雨:“……”
他麵無表情地掏出手機,往之前加上的微信好友裡轉了二十萬,又一言不發地回了房間,沒再看鬱止一眼。
他怕自己忍不住揍人。
鬱止看著他的背影,笑了。
一周後,鬱止開始進組訓練,作為男主角,還是一個從前從來沒演過電影的新人男主角,哪怕張導對他的演技很滿意,卻也不得不擔心他其他方麵的問題,因此他的進組時間比其他演員提前了一周。
可是很快,張導就發現他多慮了,因為鬱止無論是什麼時候都表現地非常好,在他所認識的演員中,幾乎找不到比鬱止還出色的人。
雖然有人能達到鬱止表演出的程度,但可彆忘了,鬱止是一直都保持這種狀態,想要什麼效果,想演什麼情節都能手到擒來,從容不迫。
這代表他還有餘力,這不是他的演技巔峰,而這個餘力,誰也不知道還有多少。
他實在沒忍住,問了鬱止:“你是重生的嗎?”
鬱止:“……”
他哭笑不得道:“張導怎麼會這麼問?”
張導也知道自己是異想天開,並不認為這是真的,便笑著道:“因為我實在很難相信,天賦出眾的演員我也見過不少,但還真沒見過像你這樣的。”
人家是老天爺賞飯吃,但換成鬱止,怕是得說老天爺逼著喂飯吃。
聽著另類的誇獎,鬱止神色依然淡然,並未因此沾沾自喜,仿佛這不過是尋常。
“老天爺的飯又哪是那麼好吃的,唯有天道酬勤才是真理。”鬱止並不覺得自己有多厲害,他如今的成就和能力,也是從前無數世界的積累,除此之外,他也不過是個普通人。
張導點頭,“你說得對。”
話雖如此,但由於鬱止的演技過於出眾,甚至在導演上的造詣也不小,導致張導無法再將對方當成一個新出爐的晚輩看待,反而當成了忘年交,平時經常就電影的事和他討論,且收獲頗豐。
開機半個月,鬱止每天晚上都會跟紀星雨通話,這既是紀星雨的要求,也是鬱止希望的。
“看來你們劇組還是閒了,否則你一個男主角怎麼會每天都有空打電話,要是張導不要你了,我可不會幫你求情。”紀星雨諷刺道。
鬱止看著屏幕裡露出一抹諷笑的男人,麵色平靜道:“是啊,畢竟我又不是紀先生心裡的白月光,又怎麼能處處完美,毫無瑕疵呢。”
紀星雨笑了,“你竟然還想跟他比……”
“不敢,隻是羨慕那不知長什麼樣的人物,能夠成為紀先生心裡高高在上,不可攀折的白月光。”鬱止皮笑肉不笑道。
紀星雨臉色陰沉下來,“鬱止,是我太縱容你了嗎?”
這個家夥,跟他談話裡,十次有八次都離不開白月光三個字。
有時嘲諷有時羨慕有時更像隨口一提。
現在紀星雨懷疑自己要是說一句要睡覺,這人會不會回一句“去夢裡見白月光”這種話。
“既然不想做替身,又為什麼要一直提起?!”他冷笑道。
鬱止收斂神情,不再笑了,“不是我提起,是你從沒忘,也沒放,我不過是將你心中的心心念念說出來罷了。”
屏幕一暗,對麵掛斷了視頻。
鬱止收起一句消息也沒再收到的手機,心裡琢磨著這段時間下的藥夠不夠,如果還不行,隻能加重藥量了。
既然紀星雨忘不了“白月光”,那他就一直提,一直讓“白月光”刷存在感,直到對方對這個詞感到生理性厭惡反胃為止。
張導的這部電影拍攝的是科幻,未來背景,外景不算多,大多時間還是在棚內。
鬱止作為新人,剛開始誰也不服,心裡暗搓搓想給下馬威,讓這個新人看看他們的本事。
然而等真正較量,所有人都說不出話來了,再沒人敢自取其辱,紛紛在私下瘋狂磨煉演技,就怕自己連個新人都比不過,電影可是要進入全國乃至全球人的眼中,一時的壓製,永遠的丟人。
大家都不願。
為此,劇組掀起了一股拚命上進風,隨時隨地都能看到演員看劇本,討論要怎麼演能達到的效果才更好。
弄得連張導都目瞪口呆,沒想到會是這麼個發展,心中又暗自感歎能得到鬱止來劇組的幸運。
思及此,他又給紀星雨打了電話,把鬱止誇了又誇,把紀星雨謝了又謝。
被鬱止氣得頭疼的紀星雨:“……”
他真的並不想聽。
眼睜睜看著紀星雨臉色陰沉地掛斷電話,薛彥小心翼翼問:“老紀……你還好吧?”
不知道為什麼,最近總覺得紀星雨脾氣越來越差。
從前的紀星雨雖然也經常冷著一張臉,卻不會像這樣憋著氣,仿佛一隻正在藏著怒氣等待爆發的惡龍。
這人明明如願得了個小替身,怎麼還越來越暴躁了?
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