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晴好,京城的少年少女皆結伴出行踏青,鬱止收到的請帖眾多,卻很少應邀。
那些人也隻當他身體不好,不輕易出行。
平安見自家少爺還在書桌上寫著請帖,歎口氣道:“少爺,上一封又被退回來了。”
鬱止吹了吹請帖上的墨,將它交給平安,“繼續送,直到他接下答應為止。”
平安猶豫片刻,終究是按他說的去做了,心中卻在嘀咕,也不知道這兩位主子到底鬨了什麼矛盾,怎麼突然就鬨彆扭了呢?
且這彆扭鬨得似乎還挺大,沐小公子都不來找他們家少爺了,似乎還為了躲人而進了軍營。
那可是軍營啊?!
他們下人私下都在討論沐小公子跟他們家少爺是不是鬨掰了,從前雖然也鬨過彆扭,卻從未有過這麼大的時候,且沐小少爺還去了軍營,能見麵的機會便更少了。
好懷念沐小少爺在的日子,雖然他們家少爺性子很好,從不會無緣無故打罵下人,可也隻有沐小公子在時,才會徹底放鬆心情,他們下人也才最放鬆。
且兩人喜歡二人世界,他們也不用在跟前伺候,即便主子吵架生氣也不會牽連到他們,這可是眾人心中最喜歡的日子。
沐小公子,您還是快點回來吧!
沐雲裡確實在躲著鬱止,可鬱止的邀請請帖給的實在太多,時間一長,兩家人便也知道他們鬨了矛盾,雖不知道矛盾具體是什麼,可見鬱止求和意向明顯,不答應的沐雲裡,沐將軍和將軍夫人便開始勸自己兒子。
“這麼久了,即便有什麼生氣的事也該氣過了,長生那孩子也是我們看著長大的,雖然脾氣好,可要是你再這麼鐵石心腸,時間久了他也會累,到時候你後悔都來不及。”
將軍夫人一邊看賬本一邊勸道。
沐雲裡眼睛轉了轉,腮幫子鼓了鼓,最終又無奈泄氣。
離開時,他的臉色都還有些彆扭。
不過這勸說到底還有效,至少沐雲裡沒再拒絕新一次的邀請。
這日,鬱止早早從府中動身,前去沐雲裡的將軍府。
“三少爺,鬱少爺來了!”下人們奔走相告,這可不僅僅兩個主子出去玩,而是籠罩了將軍府這麼久的低氣壓終於要消失了!
這兩個小主子,可算要和好了!
眾人紛紛在心中感歎,滿心欣慰。
“來什麼來,我沒有腿沒有馬車嗎?”遠遠的,沐雲裡的聲音便清晰傳來,鬱止看著他越來越近的身影,以及還板著的那張臉,以扇掩唇笑了笑。
“平安,咱們走,沐三公子人家有馬車,瞧不上咱們呢。”說罷,鬱止便轉身作勢欲走。
平安還沒反應,那個板著臉的沐雲裡率先不乾了,雙手環抱,揚聲道:“鬱止,你敢走試試!”
他快氣炸了,這人分明不是來和好的!
可惡可惡,就是仗著自己被吃定了是吧?
聞言,鬱止果真停下轉身,望著沐雲裡悠悠然道:“那你倒是來不來?”
沐雲裡深吸一口氣,咬牙切齒道:“等著!”
再怎麼不高興,他終究還是上了鬱止的馬車,心中憋氣的沐雲裡踩在馬車上的力道都格外重。
平安坐在車轅駕車,感受著這動靜,心中擔憂沐小少爺會把他們的馬車給踩得碎裂,想坐都坐不成。
好不容易等兩人都上車,他才鬆了口氣,愉快地開始駕車。
至於進去?他才不想進去,每次這兩位待在一起,便沒有他們這些人的容身之處,對此,他早就看明白了。
鬱止望著沐雲裡板起的臉,一掃方才的威脅,軟了語氣道:“還不高興呢?”
沐雲裡不理他。
馬車行駛在街道上,街上小販的叫賣聲,行人往來的說話聲,孩童們無憂無慮的笑聲,皆混雜在一起,傳入車內。
鬱止忍住笑意,“這回可不能怪我,我是真以為你怎麼也能得個官職,誰知伯父會嚴格至此。”
“你還說?”沐雲裡實在憋不住了,剛才能忍住那麼久沒跟鬱止爭論實屬超常發揮,這會兒終於忍不住。
“一定是你在其中動了什麼手腳,我爹才會這麼乾的!”沐雲裡固執地認為肯定是鬱止插手,才不願意承認自己運氣這麼差!
鬱止也不跟他爭辯,如果這麼想能讓人高興點,彆再繼續冷戰,那也挺好。
“我聽說你大哥剛來京城,便領了個禦林軍的三品職位,以為你就算比不上你大哥,應該也不會差太多。”
武官的任命和提拔比文官輕鬆,缺陷是上限不高,尤其是和平時代。
若真如鬱止所說,沐雲裡起碼在十年裡,官職都比鬱止高。
想想那種可能,沐雲裡做夢都能笑醒。
然而現實是,他還在軍營底層掙紮,且因為想法落空,這段時間他還沒啥鬥誌,軍營裡的鍛煉在他看來不過是小兒科,每日敷衍敷衍便能做得比其他人好,這種情況下,想要他對軍營上心都不成。
吃得沒少,動得比平時少,這便導致沐雲裡臉竟然比進軍營時還圓了一點。
“我大哥是我大哥,我是我。”沐雲裡嘴硬強撐道。
操!三品?他要是三品,鬱止還能從床上下來嗎?
忽然有些懷念圓滾滾的沐雲裡,鬱止伸手想要撫上他的臉,沐雲裡卻抬手便是一拍,聲音輕脆,不一會兒,鬱止的手背便有一片粉紅,“誰許你摸了?你不是不想碰我嗎?不是嫌棄我嗎?那乾脆一點也不要碰!”
鬱止哭笑不得,“你講講道理,我是不願意碰你嗎?”
他們早就坦誠相待,若真不願意,又怎能做到這種地步。
沐雲裡不是不知道,隻是不想讓鬱止高興,憑啥自己吃不到肉,這個罪魁禍首卻能心想事成心滿意足?
沒這道理。
既然不想睡,那就乾脆一點也彆碰好了。
馬車到了郊外柳澄湖邊,這裡已經來了許多年輕男女和夫妻家人,來野炊的不在少數。
鬱止眼尖看到了幾位相熟同窗,另外還有其他書院裡的學子。
他有時參加詩會或者比賽時見過,也算相識。
“鬱弟!今日你怎麼來了?我聽李兄他們說,之前請你許多回都不應。”陸稟謙遠遠瞧見鬱止,當即快步前來打招呼。
他並非隻身前來,陸稟謙已經成親生子,今日出行,還帶了他的妻子和不滿兩歲的兒子。
人家是一家人遊玩,自己可不好在這兒當電燈泡。
鬱止忙拱手笑道:“前些日子病了一回,不得已隻好拒絕,如今身子好些,方才敢出門。”
沐雲裡:“……”
果然,這人就是個騙子,什麼體弱什麼生病,全都是這人裝的,都是借口。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是這人慣會騙人,如今許多人都認為他是個才華橫溢的病弱美人,聽完他的事情,有人還會說上一句天妒英才。
隻有自己知道他的真麵目,這是多麼的寂寞。
同時,又是多麼的特彆。
沐雲裡輕哼一聲,心中的氣惱卻是散了許多。
他就眼睜睜看著這人要如何騙人!
陸稟謙不知內情,真以為鬱止病了,“鬱弟可要保重身子,讀書一事不急。”
正說著,懷裡的小孩兒似乎快醒來該哭了,他得去找正在與手帕交說話的妻子,臨走前,他扭頭對鬱止示意道:“喏,長平侯府程家那位侯府嫡長女也在,綠色衣裙的那位。”
陸稟謙父親是戶部尚書,曾經見過長平侯府的人也不稀奇。
稀奇的是他會在這兒小聲提醒自己。
鬱止眼睛看都沒往那個方向看一眼,淡淡道:“陸兄是何意,我與侯府小姐不曾相熟。”
陸稟謙知道鬱家在幫鬱止相看人的消息,且據說鬱家人對那位近日出彩的長平侯府嫡長女有意,不過看鬱止這模樣,顯然是沒同意這事,如此,他倒也不好說些什麼。
好脾氣笑了笑,“不認識也好,不知為何,我總覺得那姑娘身上有些奇怪。”
一個一直被府中人欺壓的閨中小姐,能夠在短短一月間便在府中翻身,據說她那位繼母吃了幾回掛落,還丟了管家權,想也知道,這位很有故事的侯府小姐不是省油的燈。
鬱弟體弱多病,心性純善,應該娶一名性情溫和,能與鬱弟吟詩作對的才女,而不是那等強勢的女子。
鬱止挑眉,顯然對陸稟謙敏銳的直覺感到意外。
“多謝陸兄提醒。”
此時他也不知,這位陸兄給他想象的未來伴侶人選與真正的伴侶大相徑庭,若是知道,那著敏銳二字便不合適了。
“你嫂子還等著,我便先走了。”
沐雲裡走過來,“看什麼看?再看人家也有妻有子。”
鬱止無奈歎息,“我何時看他了?目送不過是基本禮儀。”
沐雲裡心說誰知道那到底是出自禮儀還是出自你的真心。
“剛剛他說什麼?我聽到什麼嫡長女,那是什麼意思?他為什麼跟你說這些?”沐雲裡追問道。
要不怎麼說人的第六感往往最敏銳,明明沒聽到多少,沐雲裡卻偏偏覺得不對勁。
好端端的,那老白臉說什麼侯府嫡長女?
難道……
他目光一厲,落在鬱止身上仿佛風刀霜劍,割得肉疼。
鬱止心中跳了跳,“沒事,我不認識什麼侯府的人。”
沐雲裡冷哼一聲,“量你也不敢認識。”
這人要是敢始亂終棄,那身上那二兩肉也彆要了,進宮當太監去吧。
不過鬱止不認識,不代表其他人不認識。
想了想剛才陸稟謙的言行,沐雲裡心裡有了猜測。
抓著鬱止的袖子就質問道:“喂,是不是你家想給你說親?”
鬱止都有些佩服他了,能從隻言片語中準確猜中事實。
若是這事實不是這個就更好了。
他尷尬笑道:“雖然讀書不好,可沐小少爺真是聰明絕頂……”
話未說完,他表情便一僵,腳背上傳來的重量和疼痛令他艱難才維持住表情。
“你!敢!”
沐雲裡低聲,惡聲惡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