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塵手段淩厲,全心全意護著癡傻的皇帝,後來又掰倒了權勢滔天的攝政王,若非跟著一個瘋主子,也不至於落到如此境地。
“瘋皇帝是什麼時候瘋的?那時候薑瑾多大?”薑蘿思及忘塵死前才叫出口的皇兄,瘋皇帝嘴裡的阿瑾,覺得線團可能快理清楚了。
“瘋皇帝為太子時,聰慧溫和,有仁名,二十歲時才迎娶太子妃,娶親時落水,被人救起來後就癡傻了。”
“那時候薑瑾十四歲,傳言是他令太子落水的,但沒有實證。”
“且攝政王與瘋皇帝幼時感情深厚,屬下覺得不太可能。”
薑蘿點點頭。
若是容妃生了兩個兒子,沒有龍紋的放在皇宮養,有龍紋的放在地宮養,兩人長相相似,習慣相似,太子死後,把有龍紋的那個換出來,繼承皇位就名正言順、天衣無縫了。
可惜太子沒有死。
太子大婚的時候大變活人,與瘋太子感情深厚的薑瑾變成了忘塵,地宮裡另一個薑瑾成了光明正大的繼承人。
隻是薑神宗去的太早,沒來得及給小兒子鋪路。
讓神宗皇後給打斷了計劃。
想來攝政王的演技很好,讓神宗皇後放心把瘋太子交給他,莫非神宗皇後忘記了她與攝政王有殺母之仇?
忘塵還真是倒黴。
不過古時候皇家生了雙生子都會弄死一個,他活了這麼久也是賺到了。
薑蘿腦洞大開的推測也許接近真相,然而真正知道這件事的人,如今都見了閻王,具體如何,探究清楚了也沒有意義。
“濕氣太重,等京城形勢危急時再把齊將軍和白娘子送進來。”
“是。”
地道通往城外山林一個荒廢的莊園,荒郊野外,並無人煙。
薑蘿令人在此休整,守著出口,危急時說不得就是一條生路。
“月城困守一月,叛軍攻入,屠城,取十萬百姓首級堆成一座巨型京觀。”斥候送來前線戰報,薑蘿胸口好像挨了一記重錘,震得頭暈眼花,血氣隻往頭上衝,一時間喉間都嘗到了鹹腥,忙問,“可是真的?”
“月城如今血流漂杵,屬下不敢欺瞞。”
“好…好……”
薑蘿沙啞的聲音聽起來輕飄飄的,說話間又把硬生生把那口血咽下去了,落在人耳朵裡像有千鈞重。
“安敢欺我百姓至此!”
好一個王虎!恨不能磨牙吮血,食其筋骨!
“請姑娘示下。”
跪著的人不敢看她,那雙向來清冷的眼睛裡泛起血光,漸漸通紅,其間像有屍山血海,壓得人喘不過氣來,整間書房內好像籠罩著一層陰影,欲擇人而噬。
“他不是想立威嗎?讓他立,沿路城池,不敵皆降,充入敵營也好、伏屈受辱也好,保全自身為重。”
“不可啊!”
沿路的城池就是用來損耗叛軍力量的,若是按照薑蘿的命令,不敵都投降,完好無損三十萬叛軍壓城,京城一定會被攻破,整個薑國將完完全全展露給叛軍,任其魚肉。
“讓插進去的人在王虎麵前,鼓吹不殺俘虜。”
“諾。”
“屠城之時,可有人阻止?”
“有是有,都被王虎砍了。說是動搖軍心,我們的臥底便沒有出頭,請姑娘責罰。”
下首的人響當當磕了三個頭,額頭前一片血印。
“無妨……我們的將士,不需要做無謂的犧牲。”
薑蘿請這位虎目含淚的軍漢一齊去太子府,與京中其他官員共商國事。
驚聞此等噩耗,甚至有幾位身體不好的臣子直接嘔血昏倒,好在太子府常備著太醫,直接抬下去治也方便。
這一回不像上次那樣聲音煩雜,很安靜,全望著薑蘿,神情各異,憤恨暴怒、惶然不安、悲傷絕望……皆在那雙泛紅的瞳中冷卻下來。
她表情平靜,整個人卻有種即將破碎的感覺,像有一隻猛獸即將掙脫軀殼。
“諸位可有願降者?”
薑蘿問眾人,良久,無人出聲,都猜不透她的想法。
萬一出頭,直接被她抄家滅族,就趕上了月城十萬百姓投胎的尾巴,說不準還能遇上熟人,嘮幾句。
“此時站出來,不追責。”
薑蘿嘴角揚起一個溫柔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