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蘿出來時帶著曾經在大殿上奏過一次的箏, 那一回它被血浸透,又有靈力疏導,已經變得十分不同。
音色極美, 且與她心意相通, 弦極鋒銳, 可以取下來當武器用。
薑蘿懶得彈什麼曲子, 信手拈來,靡靡入耳, 壓低了曲調, 便十分華麗豐腴, 如美人在身邊輕歌曼舞。
王虎和著拍子,手搭在膝蓋上,輕輕敲擊。
夜襲, 在於一個襲字, 是偷襲, 而不是強襲。
伴隨著熊熊烈火,雜亂的救火隊伍,許多白影從雪地裡無聲無息接近, 也許有些聲響, 也被風聲、雪聲、火堆裡劈裡啪啦炸響聲遮住了。
薑軍握緊手中利刃, 尋找落單的叛軍,一刀割喉, 一次斃命。
不時有手腕上係著白色麻布的人替他們遮掩, 一同加入暗殺的行列。
這些兵士都是薑蘿親自分批訓練過的, 不管是紀律服從性還是殺人的技巧,都十分不錯,雖然比不得那些浸淫此道的老手,對付病怏怏的叛軍,足夠了。
“啊!!!!有鬼啊!!!”
一聲慘叫聲穿透營帳,王虎皺眉,是哪個不開眼的人亂叫?
“小人有要事要稟,求見義王。”一人在營帳外高聲道。
薑蘿手指微頓,樂聲沉緩,王虎心中瞬間空了一塊,麵上歉然。
“王兄且去罷。”
薑蘿抱起箏,行禮,這就要起身離去。
“姑娘且坐,我去去就來。”
薑蘿隻輕飄飄的看著王虎,有些猶疑,沒坐下來也沒往外走,似乎他做的決定讓她不滿意,就會立刻抽身。
“若是說營中有鬼的,不用說了。這麼多人,還奈何不了一個鬼不成?”王虎連營帳都沒有出,掀開一角斥責親衛。
“有鬼就去捉,此等小事,不必來稟。”
“喏。”
丟下門簾的時候看見遠處有些火光,王虎又追了一句,“速去滅火,其他事情以後再議。”
他這回就席地而坐,離薑蘿不遠,能清晰地欣賞她的五官,細膩如瓷,溫潤如玉,在火光映襯下像一尊羊脂玉雕。
王虎幾近貪婪,攝取著周圍浮著冷香的氣息,舍不得挪開分毫視線,原先還能聽進些曲子,如今腦中一片混沌,飄飄然欲舉世飛升。
“主上!小人疑心營中有變。”營外再度有人求見。
“去查。”
王虎心中不由升起些厭煩,看著薑蘿安撫的笑,又沉靜下來。
“主上!火勢極大……”
“滾!”
薑蘿笑容愈發溫柔,似乎有些心疼他總被人打擾,王虎不由得心猿意馬起來,伸手欲抓她放在箏上的手,卻被箏弦劃了一下。
即使手上有老繭,也劃出了一道口子,見薑蘿神色防備又有些好奇,王虎把手背在背後,藏在袖子裡,任由不斷滴落的血被華貴的狐裘汲儘。
這也太丟人了吧?
剛剛眼似乎花了一下,箏弦怎麼會動,明明是要摸薑蘿的手……
不過他一晚上沒睡覺,眼花也正常。
再說眼前人的確是沒有半分內功,羸弱無比,或許是他睡眠不足出現幻覺了。
那五千老兵正在運糧食,一個個跑得賊快,殺敵都沒有現在這麼快樂。
偷敵人的糧草,高危作案的刺激與報複成功的滿足並存。僵硬的軀體在跑動中變得溫熱,背著一袋袋糧草佝僂著的身影,如同一隻隻碩鼠,這樣正義的行徑,能叫偷嗎?
薑軍全體白茫茫一片,在雪地裡隱藏得十分嚴實,遠看就像糧食長了腳在雪裡跑,十分嚇人。
偶爾有叛軍看見這樣奇異的場景,嚇得腿肚子直哆嗦,張嘴欲喊,冰冷的刃重重劃過脖頸,聲音被噴湧的熱血淹沒。
雪積得很深,靠兩條腿行動不便,若是用雪橇來運,就方便了很多。老兵們把背上背的兩塊薄木板綁在腳上,在雪地裡滑行,拖著載著糧食的雪橇,速度極快,如有神助。
叛軍們堆積的糧草就這樣被掏空了。
一聲鷹唳高亢尖利,夜襲的薑軍帶著手係白帶的人,迅速撤離。
此時,天際微白,下半夜已經到尾聲了。
叛軍所在的營地終於有人發現異常,吹響號角。
將領們朝王虎所在的營帳圍攏。
“報!我軍朝夜襲!損失不明!”
洪亮的聲音從營帳外傳來。
薑蘿麵上有些錯愕,一臉無辜。
王虎再也顧不得看美人,急衝衝朝外衝去。
“王上,昨夜有人趁火勢危急,夜襲我營,許多…許多兄弟都死了。”
“王上!昨夜的火起得蹊蹺啊!一連著了幾十處,突然就著了!”
“不好了不好了!糧倉遭賊了!”
昨夜種種細節浮現,無一人能進帳,靡靡之音不絕於耳,王虎猛然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