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著薑瑾的手卻沒有鬆開。
溫熱的血噴灑在薑瑾頸側,背上的人,一動不動。
“薑珩——”
他沒有應。
“薑珩、薑珩——”
薑瑾臉色陡然變得慘白,掙紮著要從薑珩懷裡出來。
然而緊扣的手,依然死死交握著。
“父皇——”
薑瑾終於啞聲嘶喊出來,祈求著,看向皇帝。
“知錯了?”皇帝笑了笑,他坐在殿門口,身邊放著矮幾,上頭擺著瓜果點心,還有一杯清茶。
幾個宮人捧著暖爐,服侍在一側。
茶香嫋嫋,混著血腥味一齊鑽進薑瑾的五臟六腑,直欲作嘔。
那個縱容他的父皇,如此陌生。
“繼續打,讓你好好長長記性。”
“父皇——父皇——求你……”
薑瑾聽著棍棒落在薑珩身上的沉悶響聲,覺得心裡慌的厲害。
“兒臣知錯了——”
“兒臣知錯了。”
“父皇,此事都是兒臣一人所為,不關皇兄的事,求父皇給皇兄請太醫。”
薑瑾欲掰開薑珩的手,想儘辦法也掰不開。
薑珩吐的血,此時已經冷卻。
氣息也漸漸沉寂下來。
“父皇,兒臣知錯了——”
“求你,求你——”
“父皇——”薑瑾聲音徹底啞了。
頭磕在長凳上,砰砰作響。
“求你。”
薑瑾看起來實在狼狽,粉雕玉琢的小皇子,額頭上一片血跡,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勁,看起來誠意十足。
皇帝似乎動了惻隱之心,示意宮人停下來。
“父皇,求你救救皇兄——”
薑瑾仰頭看著皇帝,可憐巴巴。
皇帝卻端著茶盞,潑在薑珩臉上。
那杯茶早就變得冰冷無比。
薑珩被這麼一潑,反而神智清醒了很多,一鬆手,兩人齊齊跌在地上。
“看,這不救活了?”
皇帝隨手把茶盞丟在地上。
清脆的瓷器碎裂聲,讓在場所有人都心中一緊,齊齊跪地。
“太子與瑾皇子禦前失儀,罰跪祠堂,好好反省,什麼時候想通了,什麼時候出來。”
“父皇,此事是我一人所為,一人做事一人當,我一個人跪祠堂足矣。”
“哦?”皇帝猶疑了一下,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架勢。
“看來還沒有長進,太子教化的不成功,繼續打。”
皇帝示意宮人架起薑珩,把他壓在長凳上。
再度提起棍子。
薑珩一連又吐了幾口血。
“父皇——兒臣真的知錯了——”
薑瑾跪在地上,拚命給皇帝磕頭。
“父皇,我們去跪祠堂——”
“父皇,我們這就去跪祠堂——”
薑瑾要給薑珩擋住棍棒,讓宮人拉開。
“兄長替罰是應該的,哪有你做弟弟的僭越的道理。”
“這回隻打十下,你自己數著。”
薑瑾眼巴巴的看著行刑的宮人,一下又一下的數,第十下打完,薑珩再度昏迷,沒有一絲血色。
“是九下,你少數了一回——”
“父皇……”薑瑾哭得抽抽噎噎,卻不敢再反駁。
明明是十下,一次都沒有少。
皇帝本來打算再讓他數十下,見著薑瑾倉惶的樣子,也覺得失了趣味,抬抬手讓人把他們倆送去祠堂。
“皇兄……”
薑瑾和薑珩都被人扶著擺成跪拜的姿勢,背後被打過的傷口碰在一起,痛得厲害。
薑瑾的傷要比薑珩輕上許多,他小心翼翼扯著薑珩的樣子,想說些什麼,又沒有開口。
“小傷而已。男子漢大丈夫,這點痛算什麼。”
薑珩麵如金紙,依然提起袖子給薑瑾擦眼淚,安慰他。
還是一個小孩子啊——
這麼愛哭。
“皇兄,是我錯了。”
眼淚越擦越多,薑瑾埋進薑珩的胸口,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
以前總覺得太子裝模作樣,假好心,如今才發覺再沒有比薑珩更好的人了。
你沒有錯。
薑珩雖然想說,卻沒說出來。
如果薑瑾能因為此事長進一些,以後也能活得更遊刃有餘。
和這宮裡任何人一樣。
總要跌一跤才能長大。
有的人這一跌,連命都沒了。
有的人跌一下,命還在,人卻不是原來那個了。
不知薑瑾會變成什麼樣子。
終究不是以前那個肆意橫行的小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