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傷了要用烈酒清洗傷口。”
太醫不停點頭,心裡有些發毛。
這就是你剛開始就把酒澆在傷口上清洗的原因?
雞皮疙瘩都豎起來了,也沒見這位爺吭一聲。
真狠人也。
薑蘿不會告訴這位太醫,她強行讓薑帥哥開了痛覺屏蔽百分之五十。
能受住這等苦楚的都是真英雄,如關公。
“華佗當年研製出了麻沸散,如今已經失傳了嗎?”
薑蘿突然想起來,這個年代雖然走勢與其他世界不同,但三國及以前的朝代更替是一樣的啊……
“戰亂中失落了。”
太醫歎了口氣。
他一個老頭子,今兒縫了一回人肉,心裡瘮得慌。
“太醫,你要是想學這個,可以先縫縫豬肉。”薑蘿瞥了一眼胳膊上歪歪扭扭不忍直視的線,她倒是不介意這個,換個人不一定能忍得住身上多了一條蜿蜒的蜈蚣疤痕。
太醫連連點頭。
“我上回在古籍上翻出來了麻沸散的配方,反正我留著也沒什麼用,不如送給太醫罷。”
薑蘿寫了一張方子,太醫健步如飛,回去試了。
這人不提前配好就這麼直接縫,有病病。
太醫要不是害怕薑蘿,還想給他看看腦子。
然而並不敢,隻敢悄悄腹誹。
那方子也不是一刻就能配成的,薑蘿隻想儘早恢複,去找憐雨,十五六歲的少年郎,萬一按捺不住,出了什麼意外,那可就涼了……
“日後,可有什麼打算?”
常青倒是認識不少字,但什麼之乎者也一竅不通,現在學也來不及,除了唱戲真不知道還能做什麼。
憐雲以前就通詩書,知禮儀,善琴棋,頗有世家公子風範,如今得了赦免,想來能過得很好。
“憐雨還等著我,到時候再與他商議。”
“也好。”
梅先生的手本來保不住了,那位太醫獻上麻沸散,又用細細的魚腸線,縫好了梅先生的手指,慢慢調養,是沒什麼問題的。
因此近日皇帝的心情頗為不錯。
新提上來的太監也十分機智伶俐。
譚太監回家榮養,財寶不少,想來晚年也安逸富貴。
皇帝絲毫沒把一個太監的生氣存亡放在心上,同理,也沒法心懷天下。
薑蘿見過梅先生一回,見他氣色還不錯,也放心了。
“師父可想出宮?”
梅先生搖了搖頭。
“你不必惦記我的安危,和憐雨相互扶持,好好過日子,日後給憐雨找個好姑娘,也算給咱們這脈留了線香火。”
“好。”
“中秋之際,常青會給太後娘娘賀壽,寶樂堂的新女旦差了不少火候,你可願再唱一場?若得了賞賜,也能洗清汙名。”
“人確實是我殺的,陛下沒有問罪已經是天恩浩蕩,寬厚仁慈,如我這般有罪之人,如何能去給太後娘娘賀壽?”
薑蘿委婉推辭,未曾想身後有人掀了簾帳。
“哀家可不覺著你有罪,一身傲骨,有情有義,憐雲這樣的好男兒天下難尋,怎麼不能為哀家賀壽?”
皇帝扶著太後娘娘,進來後坐在上首,薑蘿一一拜見,被太後拉到近前,細細看了一番。
媽耶,皇帝的老母親,也是個好美色之人!
當然其中欣賞的意味居多。
“哀家彆的不求,隻想看你唱一回戲,若是唱得好,哀家餘生能細細品味,必不會拘了你,天下之大,中秋之後,皆可去得。”
“若是唱得不好…你師父還在宮裡呢。”
“戲台子都搭好了,隻等憐雲你應下來。”皇帝也添了一句。
“卻之不恭,草民多謝陛下與太後娘娘厚愛。”
薑蘿便答應下來,心裡想著要給憐雨送個信兒,免得他擔憂。
這會兒憐雨打扮妥當,已經出了門。
左右行人都分出一些視線,悄悄打量這位漂亮嬌俏的少女。
綰著雙螺髻,餘下的皆披散在背後,青絲如瀑顏如玉,眸未笑而有情,唇不點而朱,眉間畫了花鈿,更襯得容顏精致無雙。
兩邊耳朵各綴了明月璫,那耳垂更加白嫩可愛。發間係著紅綢,垂著鈴鐺,隨著她走動清泠作響。
似乎有某種特殊的韻律,教人心裡不自覺安定下來。
她穿了身淺鵝黃的襦裙,走得不快,徐徐而來,街上的人視線不自覺隨著她而移動,偶爾被她注視,便露出一個靦腆的笑。
師兄說得對,這樣就沒人能認出來我是通緝犯。
然而,姑娘家的衣服還是太麻煩了。
還要夠長才能遮住他的腳。
這樣一來,就要慢慢走,免得踩著裙子絆倒。
憐雨進了路口的客棧,上了二樓,獨自占著一張桌子,點了一盤牛肉,凝神細聽周圍人的交談。
這種地方人多口雜,隨便一個人的消息都比他靈通得多。
隻能待在小院裡等師兄回來,焦灼又不安。
特彆怕師兄突然推門而入,斷胳膊斷腿,聽說了什麼逃犯被擒被殺的消息,總要提心吊膽一番。
不能總靠著師兄,他已經快十六了。
男兒要頂天立地,他也要像師兄護著他一樣護著師兄。
除了談論北邊藩王起義的事情,其他事倒沒聽說。
沒有人像憐雨一樣,專注於一個戲子的死活。
“北地澇災,大河改道,又有地動,唉……”
“可恨那些貪官汙吏。”
“賦稅越來越多,咱們南邊還算富裕,都快受不住了,更彆說北邊了。”
“今上…還是太綿軟了些。”
“慎言。”
“也怪那些小人,蒙蔽了今上的眼睛。”
“時也命也。”
皇帝禦下向來寬鬆,南方也沒有什麼官吏管這種閒事。
口頭上說幾句針砭時事的話,不痛不癢的,也沒人追究。
隻要不鬨事,交足稅,愛罵誰罵誰。
眼看藩王就要起來了,官員們隻想著撈錢,新帝上位了也好做投名狀。
若說原來收稅是剪羊毛,現在就是想把羊擼禿了,一個個恨不得刨地三尺,土裡都榨出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