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南平著麵前的人,心裡有些不高興,接他們過去還來這麼晚。
“向月,走吧。”
倒是向月抬頭看向周場的時候很是意外,長的怎麼這麼好看。
周場走過去看著他倆,拾手隨意指了指外麵,“走吧,我爹太忙。”
趙南平還以為他要接過行李,有些尷尬,“嗯。”
周場推著車,跟吳主任揮了下手,三個人一起出了公社大院。
吳主任看著周場的背影,好笑的搖了下頭,這個臭小子,以後要比周洪山有出息。
回去的路上,周場自顧自的推著車子在前麵走。
趙南平跟向月提著行李跟在後麵。
他們其實是昨天就到了,但夏天的火車上味太大,所以他們就在城裡的招待所住了一晚上,向月穿著首都最流行的的確良的裙子,梳著一個麻花辮。
“南平哥,我腳疼,還曬。”
趙南平覺得這次來接他們的人素質太差。
“哎,哎,叫你呢?”
周場才回過頭看他們,“叫我呢?我叫周場,什麼事?”
趙南平忍著火氣,“我妹妹曬,腳還疼,讓她坐車上。”
周場看了一眼向月,“行,那我們倆先走,你在後麵知道回我們大隊的路不?”為了等他們,他都要推著車走,這下能騎著了。
趙南平深吸一口氣,又解釋一句,“她坐車上,你推著車。”
周場輕笑一聲,她算誰啊?憑啥。
他也就這麼哄過周源,還有前幾天為了讓小侄女給他一個笑臉,推車帶著她走了一圈,但侄女一個笑模樣都沒。
“請問現在是幾幾年?”
趙南平不耐的看著他,不明白也不想理他的意思,直接伸手從兜裡拿出來兩塊錢,夠二十趟車的錢了。”
周場手握成拳頭,“呦,有錢啊?”他伸手接了過來,“我現在告訴你現在是一九六一年,是新社會,你當是過去呢,記得,這兩塊錢是我教你道理的學費,自己問路過去吧。”他騎上車瞪著就走遠了,錢他肯定要拿,反正人家樂意給。
而且他回去要告訴小侄女,今天遇到倆神經病。
周場回去就去河堤乾活,周洪山在另外一塊地,遠遠瞧見,覺得他今天辦事還真是靠譜,這麼快就把人接來。
趙南平覺得太陽沒把他曬暈,這個人快把他氣暈了,果然鄉下人沒素質,幸好他還記得一些路,也能問一問。
向陽見他回來的還挺快,“你事情辦完了?”
周場壓根就沒放在心上,“嗯,魚網怎麼樣?”
向陽看他點頭,“放心吧,沒人動。”
一直到下午五點多,倆人才走到河山溝大隊。
周洪山也剛剛打了下工鈴,今天地裡的活都提前完成,大家也都早點回家歇著。
周場提著網兜,裡麵的魚差不多大人手掌大小,這種魚要做起來必須舍得放油,煎的把魚刺都是酥脆的才好吃,不然也沒啥肉,所以大隊的人也很少去撈,因為家裡沒那麼多油。
趙南平跟向月兩個人路上又曬又渴,中間還走錯了一段路,到河山溝的時候,兩個人已經狼狽不堪了。
周場到家把魚倒進盆裡,周源就圍了過去,眼睛亮晶晶的,伸出來小手戳了戳,小叔,好多魚。
周場用涼水洗了把臉,“那是,肯定夠你吃的。”
田耽端來看著,確實不少,伸手就開始處理,刮掉魚鱗,處理好內臟,用鹽先醃起來。
天熱,周洪山乾脆是在院子裡支起來一個地鍋,這樣做飯燒火還能涼快一點。
田耽摘了倆番茄,一把豆角,一起翻炒一下,再倒進鍋裡一些水,放上一把紅薯細粉,煮軟再掐上一把路邊長的掃帚苗尖,洗乾淨放進鍋裡。
掃帚苗長起來根本就不用操心,在路邊隨便就能生長,一般夏天最常見,蒸著吃也特彆香,但味道有些苦,但其實這是一種草藥,對身體很好,不過就跟它的名字一樣也能做掃帚。
周源每次吃的時候眉頭都皺的緊緊的。
鍋上還蒸了幾個玉米麵的窩窩頭,最後把周場弄來的魚用油兩麵煎。
鍋裡的鹹湯煮開之後滴上香油,院子裡瞬間就飄出了味道。
“周場,你去給向陽許年年送去一盤,咱們弄的多。”倆小姑娘乾裡迢迢的來到這裡也不容易,但人家都很獨立,乾活也不偷懶,她就喜歡這樣的姑娘。
周場給周源正在做彈弓,聽見這話倒是沒什麼意見,直接站了起來,等叔叔回來給你弄。
周源特高興,他就喜歡跟叔叔一起玩,直點頭,“好。”
田耽給他指了指旁邊的那盤,“去吧。”
周場身高腿長,走路也快,隻是到的時候就看到許年年站在知青點門口喂蚊子。
“許同誌,你怎麼不進去啊?”
許年年抿了抿唇,“向陽她哥哥跟姐姐來看她,我在外麵等著他們說話。”
周場站在門口向院子裡看了兩眼,首都,一男一女,原來還是她的親戚啊?他把盤子遞給許年年,“這個,我今天下午逮的,我娘做好說有些多,讓我送來的。”
許年年一下子就聞到了香氣,笑了起來,“謝謝田嬸。”
周場想說彆客氣,就聽到屋裡傳出來砰的一聲,他直接就大步小跑著進去,猛地把門推開。
屋子裡的三個人都直接愣住。
趙南平看到周場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怒瞪著倆眼,“原來是你,我正想找你呢,把我的錢還給我。”
周場先看看向陽,“你沒事吧。”
向陽沒事,隻是有些發愣,沒想到他會來。
周場又看看旁邊的女同誌,她倒是哭的不停,跟他也沒關係,他好整以暇的看著趙南平,“你的錢?那不是你拜師上課的錢嗎?”
趙南平惡狠狠的呸了一聲,“你也配。”
周場抿嘴使勁點頭,皮笑肉不笑的,“我當然配,你都拿錢出來侮辱人了,我還不能替你爹教育你,虧得你還是知識分子,不對,虧你還能跟向同誌認識,怎麼就沒影響到你嗎?”
趙南平吵架不是周場的對手。
向陽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她相信周場。
向月伸手扯了一下向陽的袖子,“向陽,彆把事情鬨大,我爸媽都不知道我來,我是偷偷來的。”
她緊抿著唇,十分著急,趙南平可不能挨打。
向陽一聽到大伯父大伯娘才開口,看她一眼,“姐,你為什麼不跟他們說,你這樣他們會擔心你的。”
向月又看了一眼趙南平,“你先出去,我跟我向陽有話說。”
趙南平壓下心裡的火氣,才轉身出去,伸手摘下來眼鏡,使勁揉眼。
周場留在原地,他不動。
向陽衝著他笑笑,“沒事,這是我堂姐。”
周場哦了一聲,雙手插兜,“那你有什麼事情叫我。”他對這倆莫名其妙來這裡的人很不喜歡。
向月拉著向陽的手,“你的手怎麼這麼糙?”語氣很是驚訝。
向陽沒說話,隻是抿抿嘴。
向月低著頭,“對不起啊,都是怪我,讓南平哥冒險給咱倆換了名字,下鄉的人應該是我的。”
向陽不知道怎麼開口,安慰她?但下鄉的人確實是自己,也放棄了考上的學校。
向月歎了一聲氣,自顧自的繼續說,“向陽,我爸媽都很掛念你,向燃也很聽話。”
向陽對這些都知道,“姐,你這次來是有什麼事情找我嗎?”她不想話家常,也沒什麼意思,她們堂姐妹的關係其實一直都不太好。
向月趕緊點頭,然後又像是十分不好意思,“我喜歡南平哥,趙叔叔阿姨也想讓他娶我,但你知道他一直都很喜歡你,所以,向陽,你能拒絕他嗎?”
向陽不太理解向月為什麼會喜歡上趙南平,一個慫包,“我已經拒絕過他很多次了。”
向月低著頭,其實我這次來是他拜托我勸你回去的,我知道你拒絕過,但我想你要是結婚了,他肯定就會徹底放棄,然後踏實的跟我結婚,你說是不是?”
向陽盯著向月,她不知道向月還有這樣的心思,這麼恨自己。
“你的意思是最好讓我不要再回首都?”
向月微微歎了一聲氣,“向燃前幾天發高燒,我爸媽帶著他去醫院,守了他一夜。”她清楚地知道向陽最在乎什麼,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向陽捏緊了手心,“你可以出去了。”
向月知道自己的目的達成,站了起來,“你好好考慮吧,我覺得剛剛的那個就不錯啊,他看起來對你很好,而且他應該乾活很不錯,以後你們搭檔乾活多好。”不得不說她說出來這些話的時候心裡十分得意。
其實地是做了一個夢,夢裡麵向陽從小長大好看,上學學習好,父母都疼她,除了脾氣驕縱,誰都喜歡,上輩子她就是嫁給了趙南平,活的順風順水,自己呢?下鄉回城連份工作都找不到,街道裡人家碰到爸媽都是誇向陽,你們有個好侄女,有錢還孝順,後來自己出事故死在廠子裡,一輩子暗淡無光,她夢醒過來還是有些不敢置信,這怎麼可能呢?可她才發現她已經在下鄉知青的名單裡,最好的辦法就是取代向陽,讓向陽跟一個泥腿子結婚,永遠也回不去首都。
趙南平看著向月出來,眼睛裡透著希冀。
向月隻是難為情的沒說話,“我們先走吧。”
他們下午來的時候找了老鄉的房子住,給他們錢。
趙南平隻是看了一眼向陽,才不情不願的走了。
周場往屋裡看了一眼,看向陽一向笑著的臉上沒啥表情。
“沒事吧。”
向陽搖搖頭,“有事。”
周場看她還有心情開玩笑,走,我們出去聊聊。
倆人一起出去,許年年才進來屋子裡,她歎了一聲氣,看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今天的月亮特彆亮,河溝村的路都照的清楚。
向陽把自己的身世簡單的說了一遍,“我跟我堂姐,我們都不喜歡對方。”
周場何其聰明,“你肯定也不喜歡趙南平,我一眼就能看出來。”
向陽心情這會好了很多,語氣輕鬆,嗯,他從小就喜歡纏著我,特煩人,但他自我感覺還很良好。
周場不是個很會跟彆人聊天的人,特彆是女同誌,他接觸最多的就是周繁跟周喜,斟酌再三才開口,你就做你自己想做的,我知道這很難,但日子是自己的,我娘常說,我不靠譜,我想一出是一出,但我每次想的都會堅持下去,我去年不想考大學,想當兵,我娘答應了,我現在也依舊不後悔。”
向陽這幾個月跟周場接觸下來,她覺得自己每次都能刷新對他的認知,向月覺得嫁給周場這樣的人是很虧的嗎?其實不是,周場是一百個趙南平也比不上的人。
“不用安慰我,我什麼都懂。”她說完又認真的打量起周場。
周場被她看的有些心虛,摸了摸鼻子,“你這麼看著我乾什麼?”
向陽笑了起來,“我堂姐說希望我能嫁給你這樣,意思就是讓我永遠不要回去。”
周場這麼一聽倒是笑了起來,那也行。他眼睛裡像是有光。
向陽沒再走,站在原地,“你說的認真的嗎?我可以嫁給你?”她沒跟彆人說過,她真的很喜歡周場,一個聰明有頭腦,而且認真的長相端正的人,怎麼可能不會心動。
周場有些茫然,態度十分認真的開口,“我九月份當兵就要走了,也不會娶媳婦。”當兵會不會活著回來都不一定,他不會結婚的。
向陽眉眼彎彎,所以你拒絕的原因不是因為不喜歡我,而是怕我守寡?
周場有些卡殼,他沒想過那麼多。
向陽背著雙手,大步走遠,衝著他揮手,“我已經知道了,你也喜歡我,我不怕守寡的。”她說完就拐彎把自己藏了起來,捂著自己咚咚跳的不停的心臟,其實她很緊張也很害怕。
周場不知道自己怎麼回的家,迷迷糊糊的還繞遠了路。
田耽抱著周溫在院子裡洗臉,看到周場進了院子,隻是抬頭掃了一眼,你還知道回來啊?飯都吃完了,你的在鍋裡留著呢。”
周場哦了一聲,就進了廚房。
餘秀敏正在洗碗筷,看到周場,“你可算是回來了,怎麼這麼晚?”說著就把飯給他端出來又把筷子遞到他手裡。
周場還愣愣的。
餘秀敏尋思著這是咋了,“周場,你想啥呢?”
餘秀敏沒被人問過這樣的問題,她當初跟周將結婚沒想過喜不喜歡的,就是媒人介紹,父母都同意,結完婚就越來越喜歡。
“喜歡啊,你大哥那麼好,你不喜歡他。”
周場想說這個喜歡不一樣,但也沒再多問,不過還是回了一句,“我可不喜歡他。”說完端起來自己的飯出了廚房門。
餘秀敏輕蹙眉頭,這孩子,怎麼能不喜歡周將呢?
周場吃完飯也沒繼續給周源做彈弓,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想,喜歡是啥?想來想去的就想到了向陽,他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是紮兩個辮子,笑起來很好看,就在知青的院子裡。
田耽晚上教餘秀敏裁剪裙子,她一隻手拿著蒲扇給倆孩子扇著。
餘秀敏想著在廚房的事情,“娘,你說奇不奇怪,周場問我喜不喜歡周將,還問喜歡哪裡?”
田耽扇扇子的手停頓一下,“還說啥了?”
餘秀敏就又把後麵的說了一遍,“還不喜歡周將,可能是周將對他太嚴厲。”
周溫睡著又被吵醒,聽到了全過程,小叔下午去送了煎的魚,這事跟那位漂亮的知青有關係,不過她並不覺得意外,因為當初第一次見麵,他就偷看人家兩眼,她一直都記著呢。
田耽倒是沒跟兒媳婦說太多,她回到堂屋裡,把蚊帳子放下來,又把熏蚊子的草點上一些。
周洪山也洗乾淨進屋。
田耽坐下來還在想剛剛的事情。
周洪山坐進床裡,把蚊帳子蓋好,惦記著地裡的活,“明天早上還得五點起來去地裡對花,我看這西瓜藤長的不錯,等過段時間得扯管子澆地,得保證西瓜長的漂亮。”
田耽無奈的轉身看著他,“西瓜沒問題,你兒子可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