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嶼清本來還想跟這些嬸子大娘們打個招呼,但看人家都好像對自己避之不及,忙三兩步跟上周喜,
“周喜,我看好像有些問題?”
周喜絲毫沒覺得問題,她今天編的側麻花辮,穿著一條綠色碎花的長裙到腳踝,外麵穿著一個大褂外套,差不多也到腳踝,不會熱也不會冷,十分漂亮,但眉眼間門的英氣讓人隻敢遠遠瞧著。
“她們怕我多正常啊。”她一向不認為這是自己的問題,看萬嬸子都不怕自己,隻能證明她們這些都愛背後嚼人舌根罷了,所以才會怕她這個正義使者。
陸嶼清抿抿嘴,沒再敢說話。
這幾年果園發展的不錯,大家夥的日子過得是真的好,原先大隊裡還有幾個不讚同的也都全部沒有意見,公社現在還是張主任當家,但在周洪山的幫助下,吳主任多少也是拿了一點權力回來。
周溫今年已經十三,個子不低,差不多都已經一米六二左右,皮膚白嫩,她自己照鏡子發現眉眼間門有些像上輩子的自己。
周源十六歲,除了喜歡吃好吃的,性格倒是也很沉穩,用他的話來說,不沉穩他老爹會逼的他沉穩起來。
周實跟程寧期基本算是同歲,兩個人的性格有些相似,話都不多,但要是一張嘴就能說到點子上。
周將這幾年抓住了風向,他本就是個聰明人,在這樣亂七八糟的環境裡,保持初心的情況下,已經升到副廠長,跟朱光前一樣,隻是他主管廠子生產方麵的。
周場在一九六九年參加了一場大規模戰爭,戰爭結束後休養三個月恢複才跟家裡說,向陽沒過去照顧他,畢竟家裡也忙的離不開她,在這次戰爭中周場是一級戰鬥英雄,也升了職。
去年家裡買了收音機,前些日子聽著這好像又要打仗。
向陽這些年的心態已經鍛煉出來,隨時有做烈士家屬的準備,這本就是她自己選的路。
周源現在在果園裡也是重要力量,出貨,進賬,到外麵談事,他是都要盯著,早上六點多就去自家後麵菜園子裡摘了一個西瓜放在了桶裡,這是家裡種的早西瓜,比晚的中間門差好幾個月呢,現在吃正好,從井裡剛剛弄出來的水特彆冰涼,想著中午正好切開吃,他特彆怕熱,火氣大。
周洪山鼓勵大家可以在自家院子裡種西瓜,這樣想吃都能吃,現在日子沒從前那麼緊巴,隻要不懶,願意乾活,都有飯吃。
周洪山剛剛從劉叔家裡回來,他年紀大了,身體原先就不好,這一到天氣稍微熱一些也乾不了那麼多活,儘可能的在家裡休息著。
陸嶼清站在門口的時候還是很緊張的,然後深呼吸一口氣,咬了咬牙就大步邁了進去。
周喜到院子裡就直接喊人。
“人呢?都沒人在家嗎?”
餘秀敏在家裡呢,她正在廚房裡做涼麵條呢,從菜園子裡摘的豆角跟番茄,聽到聲音手都沒擦乾淨就從廚房裡出來,一眼就先看到了後麵的男人,立刻就有些驚訝,這孩子長的,長得也太端正了吧,劍眉星目的,看著就是好孩子。
周喜看她嫂子眼神裡藏不住的滿意嘖了一聲,走過去扯著餘秀敏的衣服袖子,“大嫂,你看誰呢,看我,我才是你最疼愛的小姑子。”
餘秀敏被她逗笑,“你啊,這回來路上都順利吧,快進屋,我這趕緊去咱們村魚塘裡去弄條魚,這你給嫂子說說叫啥?”
河山溝本就是以溝多出名,周洪山也不是個會浪費資源的人,前年就特意弄了一個河,裡麵給養了不少的魚,也是對外售賣的,供給一些食堂,老規矩,村裡人想自己買,給錢就行。
陸嶼清忙跟著上前,“大嫂好,我叫陸嶼清,叫我小陸就行。”
周溫帶著兩個弟弟在家裡看書,這是周將去彆的地方出差的時候帶的,每次都帶各種方麵的雜書,他們幾個都喜靜,所以沒事的時候就在家裡自己琢磨著看書,聽到外麵的聲音,就都出來了。
餘秀敏看著這幾個孩子。
“快,過來,這是你周喜姑姑的對象,你們叫陸叔叔就行。”
周喜哎呀一聲,“不用,咱們一步到位,直接叫姑父,不行,寧期你叫姨夫。”
餘秀敏看這孩子,哪能這麼辦呢,都沒領證呢。
陸嶼清倒是覺得很好,直接叫姑父還是姨夫都行,他還包的有紅包,周喜都不知道呢。
“彆胡說八道,都叫叔叔。”
周溫看著她小姑,“陸叔叔好。”其他兩個弟弟當然是聽姐姐的,姐姐讓叫什麼就叫什麼。
陸嶼清雖然失望,但還是把紅包拿了出來,“這是見麵禮,你們都拿著花吧。”
周溫看看她娘,才伸手把紅包接過來,“謝謝陸叔叔。”
陸嶼清看著這小侄女,要是以後他跟周喜有個閨女,肯定也長這麼好看,最好跟周喜的脾氣一模一樣,他就喜歡周喜這樣的性格。
周場如果知道有人跟他當初的心願是一樣的,他肯定特彆高興。
餘秀敏趕緊就要去魚塘。
周喜攔了一下,“都不是外邊的人,不用那麼麻煩,不是說做涼麵條嗎?”
餘秀敏覺得周喜這孩子怎麼這麼不懂事,人家客人第一次來,家裡又不是吃不起。
“你這丫頭,你們在家裡好好待著,我去去就回來。”
周喜看她大嫂的高興勁,也沒去管,乾脆也進了屋裡。
陸嶼清其實剛剛一到的時候就很喜歡這裡,院子裡乾乾淨淨,洗好的衣服晾曬在繩子上,還有滿院子的綠色,都是種的蔬菜,還有圍起來養的雞鴨,這是真的在過日子,所以周喜才會成長的這麼好。
周喜一進來就看到桌子上放著的幾本書,隨手拿起來翻看了兩頁。
“這是地理雜談,周溫,你看的啊?”
周溫坐在一旁點頭,“嗯。”
周喜看著小姑娘,她這幾年忙著工作,最長的時間門大概有兩年都沒回來過,跟周源可能感情還會更好,雖然周源可能不這麼認為,但這幾個小的都不太熟。
“好,你爹肯定特高興有這麼好的閨女,不過你哥要遭殃。”
周溫沒說話,小姑姑這個人心思縝密,年紀小的時候還不藏事,現在這幾年工作上的曆練,越來越沉穩。
陸嶼清有些不解。“為什麼啊?”
周喜看他一眼懶得理他,“你以後會知道的。”她轉了一圈就看到門口桶裡放著的西瓜,“這是家裡種的早西瓜啊?”
周溫走過去看了一眼,“是的,不過這是大哥冰的,他中午要吃的。”
周喜本來還沒心思,聽到周溫說完就有了壞主意,編起來袖子彎腰就把西瓜給抱了出來,“周溫去拿刀,姑姑想吃西瓜了。”
周溫歎了一聲氣,家庭戰爭是一個西瓜引起來的,她到廚房裡把刀拿回來。
餘秀敏回來的時候西瓜就剩下小半個。
陸嶼清在首都吃的西瓜都是供銷社賣的,還真沒吃到過這麼新鮮的。
“真不錯。”
餘秀敏用一根草繩提著魚回來,還在活蹦亂跳。
陸嶼清忙過去幫忙宰殺,手起刀落十分乾脆利落。
餘秀敏在旁邊看著就跟看女婿一樣,越看越滿意。
“好,小陸家裡是做什麼啊?這宰魚做的挺不錯的。”
陸嶼清拿著刀刮魚鱗,“大嫂,我爺爺是當兵的,我爹娘都是烈士,所以我從小家裡的什麼活都是自己乾的。”
餘秀敏聽完就心疼的不得了,都是苦命人。
“沒事,來了咱們家裡就有爹娘,咱們這可是一大家子人呢。”
周喜覺得陸嶼清比自己會哄人多了,一會就能讓人心疼他。
田耽去果園辦事,回來路上正巧碰到周洪山,倆人正在說高考的事情,拐彎就碰見幾個鄉親。
“周大隊長,快回家去看看吧,你家周喜帶對象回來了。”
“是啊,那男娃長的可這真不賴,個也高,看著是個文化人。”
說完人家也就走了。
周洪山跟田耽對視一眼,莫名的心裡就踏實很多,周喜願意結婚這件事情居然不是騙他們的。
“一會回家我絕對不會為難人的,萬一為難跑了,下一個就更難了。”
周洪山相信周喜的眼光,也相信她的判斷,隻要人品沒問題,就沒事。
田耽也是這麼想的,好好過日子就成,她沒啥彆的要求,最好平平穩穩的。
倆人一進來就看到人已經蹲在壓井旁邊在宰魚。
陸嶼清一看到人就忙站了起來,手上還帶著一些魚鱗。
“叔叔,嬸子好。”他是有些緊張的,周喜跟他說過姐夫遇到的事情,他準備已經做好了,隨時可以下地乾活。
周洪山看著這男同誌笑了起來,閨女眼光是真的好啊。
“你好,不用緊張,這一來家裡就乾活啊,快去歇著吧。”慈父模樣立刻就顯了出來。
周喜在旁邊聽著又看看她爹,她不會是走錯家門了吧。
田耽見過太多人了,一眼看過去就知道是個心地坦蕩蕩的,“快進屋坐吧,咱們後院的西瓜有幾個熟的,周實去摘一個。”
陸嶼清趕緊接話,“嬸子不用忙,我們已經吃過了。”
周源也是聽到消息就往家裡趕,一進院子就聽到這話,但因為是客人在,他沒問出口,隻是簡單的打了招呼。
周將也是緊趕慢趕的回來了。
然後就是一家人都坐在了堂屋裡。
周源就在周溫旁邊,兄妹倆說悄悄話。
“是我的西瓜吧。”
周溫看了一眼倒黴哥哥點頭,“是,不過還有一小塊,大哥還可以吃的。”
周源咽下這口氣,權當做是給姑父吃的,反正她都要結婚了,以後再也不能欺負自己。
“算了,不跟她一般計較。”
周溫抿嘴笑笑,準備再添一把火,“我覺得姑姑是故意的,原來她還沒打算吃,聽到是你的,就直接抱了出來。”
周源是氣到心梗的程度,臉上不知道是笑還是氣,笑的很不好看,“沒事,不就一個西瓜嗎?”
周溫沒再說話。
陸嶼清簡單的介紹了一下自己的家庭情況。
周洪山跟田耽沒什麼不滿意的,有正經工作,倆人互相喜歡比什麼都強。
周喜不滿意的看著周洪山,“爹,為啥我要帶對象回來的事情,都沒跟我大哥說。”
周洪山瞪她一眼,“誰知道你是說真的還是假的,我敢信嗎?”
周喜哦了一下,原來是這樣。
陸嶼清其實很少看周喜吃癟的樣子,平時在單位都是她懟彆人,覺得還挺有意思的,這樣就放心很多,以後要是兩口子吵架,他就能回來告狀。
周家要多了一個女婿的事情很快就傳遍了整個河山溝,但沒有任何人敢上門打聽,甚至遇到餘秀敏想多問兩句都十分有分寸感。
不過萬嬸子倒是上門來了,手裡還提了禮物,餅乾跟糖,一進來就打量著陸嶼清,然後才滿意的拉著周喜的手。
“不錯,嬸子看過了,能配的上咱們喜。”
周喜點頭,那是,她多優秀啊。
王大錘是從廠子裡請假回來的,七月下旬要開始高考,他報名了。
周將回來也是準備在家裡多待兩天的。
陸嶼清來的第二天就幾乎把河山溝轉了個遍,他可太喜歡這裡了,啥都有,而且大家夥都樂嗬嗬的,臉上的笑很真誠,也沒有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晚上一家人吃過飯,在堂屋裡坐著說話。
王大錘也過來了,他回來之後聽說周喜姑要結婚,他娘準備的東西讓送過來。
“周喜姑,恭喜你啊。”
周喜也是很久沒見過王大錘,笑著點頭,“聽說你報名參加這次的高考了。”
王大錘提到這件事情就很高興,是啊,他等這麼多年,終於等到了,課本他一點都沒扔,而且他這次可以去好好上學的,這幾年家裡也攢下來一筆不小的錢,夠娘跟爺爺花的。
這消息周喜是最先知道的,今年其實外交部有些振奮,那位回來了,還又要主持高考。
周將並沒有讓周源報名這次的高考,因為他總覺得還不到時候,很多問題還沒解決,他給王大錘在國棉廠的時候就分析過,讓他或許可以再等等。
但他不想再等,萬一再出變化。
周源倒是無所謂,他其實很多課程都學的差不多了,不過他倒是有個夢想,想做飛行器,這個是他在他爹帶回來的一本書上看到的,但他爹沒讓他考,也可以再等等,畢竟他年紀還小。
“是,我想試試,畢竟我上了這麼多年學,就算這幾年也沒放棄過學習。”
周喜很是看好他,“好,我知道你肯定能考上的。”
王大錘能有周喜姑鼓勵,信心大增,他也沒待多久,就要回去繼續看書。
周喜看著她二嫂,“嫂子,向燃有消息嗎?”
向陽搖搖頭,“跟你二哥一樣,消息還是去年來了一封信,不能說那麼多,我也沒問。”一家兩個讓人操心的玩意,她本就不太好的脾氣,現在變的更不好了。
陸嶼清在河山溝的待遇很不錯,沒乾啥活。
周喜十分不理解,非常不理解,但她憑借自己聰明的小腦瓜也猜了個大概。
要走的前一天,陸嶼清把帶過來的錢全部都拿了出來,還給周洪山和田耽實實在在的磕了頭。
周洪山把他扶起來,看著他們兩個。
“好好的組成一個家,萬事要多磨合,即使吵架的時候也不要口不擇言,傷人的話能不說就彆說,說再多,日子也要你們小兩口自己過。”
陸嶼清笑著嗯了一聲,“叔叔,嬸子,你們放心,以後我要是受欺負,我一定會回來的找你們做主的。”
餘秀敏跟向陽站在一旁聽著都笑了起來。
周喜轉頭看他一眼,“你怎麼回事,現在還沒結婚就想著告我狀。”
田耽看著周喜歡喜的臉,小閨女也要結婚了,她這輩子活的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