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洪山在大隊裡的人緣永遠是最好的。
“是,這不是周喜跟女婿帶著倆孩子回來嗎?路滑,我跟周將去接的。”
“對對,是龍鳳胎,都長得好看呢。”
“行啊,到時候來家串門看看孩子。”
這一番說完就算是應付過去。
周喜樂了起來,“我覺得她們肯定不敢上門來。”她對自己還是很認知的,都怕她,更不用說來看自己的孩子。
陸嶼清站在周喜的旁邊,打趣她,“怎麼,周同誌還很自豪?”
周喜冷哼一下,眼睛向上看他,瞥了一下,“你能懂個啥。”這是她這些年好不容易立下的人設。
周家人走完之後,後麵又是議論了起來。
“這周家四丫頭可比周家二丫頭有福氣,嫁的人我聽秀敏說是首都裡的大領導的孫子。”
“是啊,重要還長的好,這麼遠,還願意帶著媳婦孩子回娘家,真不容易。”
“周喜也爭氣,一下子生了個龍鳳胎,這是什麼福氣啊。”
這邊說的熱火朝天的,一個隔壁大隊的過來這邊妹妹家串門的小媳婦揣著手,眼神有些倨傲,她早就聽說周家大隊長的那四丫頭脾氣壞,今個見了除了長的好看也沒啥好處,見到這麼多長輩在也不主動說句話。
“我看這周喜也沒覺得哪裡好啊,要是嫁到我們家,我肯定要好好的訓訓她那個壞脾氣的。”
旁邊一人揣著手聽到這話倒是樂了起來。
“笑死了,你還想娶人家周喜當兒媳婦,就你那個兒子插上鳳尾也還是野雞,你知道周喜本事多好,人家高考可是探花,咱們河山溝頭一份,還在首都的外交部工作,你知道啥是外交部不,那是能見到主席的地方,真是跟你說話,我都覺得今年真晦氣。”她突突的跟機關槍一樣說完就走了。
其他人也不想跟她說話,自己一個大隊的站在一起嘮嗑。
雖然她們都不跟周喜說話,但不是討厭她,是覺得她厲害,人家優秀,可不是真的嫌棄,再說了輪得到一個外人在這裡指指點點的,那可是周喜,她配說嗎?
周喜他們一進院子。
田耽就慌著上前先把孩子接了過來,這龍鳳胎多稀罕人啊,出生這大半年她還沒見過呢。
“真好看,我們家孩子。”她說完才看到周喜,“名字叫啥啊,上次問就說了小名。”
陸嶼清忙接上話,“娘,老大叫陸周,老二叫陸沁。”
田耽聽著老大的名字明顯是兩個人的姓氏對在一起的,“誰取的?”
周喜把車子停好就聞到香氣進了廚房,聽到她娘問,從廚房大聲回答,“我們倆分好的,每人取一個,老大是我取的。”她圖省事,乾脆就倆姓放在一起。
田耽一聽就知道。
“來,讓姥姥看看我們陸沁。”
陸沁也不哭不鬨不認生,誰都讓抱,還好奇的看著這一圈的人。
餘秀敏看這周喜生完孩子一點變化都沒,就知道是妹夫照顧的好,女人生孩子是鬼門關走一趟,把鍋裡的麻葉子撈出來控了控油由衷的開口。
“周喜你有福氣。”
周喜也不怕燙,捏著就吃,“嫂子你也很有福氣,能有我這樣的小姑子。”
餘秀敏哭笑不得的忙點頭,“是,是,你說得對。”
向陽在底下燒火,“大嫂,你還是彆說周喜,咱們一家人沒人能說得過周喜。”
周喜對此倒是不加辯駁。
好久沒見,正好大隊裡也沒啥事,一家人坐在堂屋裡也暖和,一起坐著嘮嗑,熱熱鬨鬨的。
一直到大年初二,閨女走娘家。
周槐花帶著張嶸,張晉還有張全鋼一家過來,看到周喜家的龍鳳胎也掏了壓歲錢。
周將預計的事情估計也就這幾年,“一會大姑你走的時候多帶一些書回去,一定要督促倆孩子抽空就看書,知道嗎?”
周槐花就聽大侄子的話,這些年孩子都長大了,都是讀到高中的,那個什麼工農兵的名額都在搶,她侄子說不擔心,再等等她就一直按著等,一點都不著急。
“行,你放心,他們倆書本都沒丟。”
張全鋼更是相信大侄子,誰不知道人家是現在國營大廠的副廠長,侄子侄女那是更厲害,他在他們大隊是臉上最有光的,看著周喜的對象他都不太敢說話,這樣的人叫自己姑父他都不不知道咋應,就覺得打眼掃過去就不是一路人。
張晉比周源大一歲,張嶸比周源小一歲,倆人都有些內向,不太愛說話。
秦琴跟周良山今個也提著東西過來,周雨現在已經回到學校了,雖然還是沒那麼順利,但也是好事。
一家人熱熱鬨鬨的,堂屋裡都坐不下。
餘秀敏跟向陽在廚房裡忙活著做飯,秦琴跟周槐花都在幫忙。
周喜在院子裡指揮著陸嶼清給孩子換尿布。
周源帶著他們幾個本來都在他們屋裡嗑瓜子看書,聽到院子裡的聲音,他還搖搖頭。
“周喜姑姑欺負人這件事情不會消失,隻會轉移,現在轉移到新姑父身上。”
他覺得他跟姑父感同身受。
周溫翻開新的一頁,看他一眼,“有沒有一種可能,姑父是甘之如飴,而且自己覺得非常幸福。”沒看到嘴笑的都咧到耳朵上了嗎?
周槐花聽到也是從廚房裡探頭看了一眼,然後嘖嘖搖頭,她活這麼多年,還沒見過哪家的老爺們這麼疼媳婦的,她就來這麼一會,新姑爺就沒閒著。
“我們喜是個有福氣的。”
向陽跟餘秀敏都習慣了,回來這幾天都這樣。
“周喜就是這個性格,這不陸同誌可就喜歡的不得了。”餘秀敏也是覺得周喜就得找個這樣的。
廚房裡也是說說笑笑的。
張全鋼也不敢跟姑爺大侄子說話,他就悶頭在院子裡劈柴。
門口一會來了一個中年女人帶著一個女娃娃。
張全鋼先看到的,這不是周荷花嗎?他朝著堂屋裡看了一眼,又看看廚房裡,周家的事情他都知道,這也不是他家,肯定不能迎人進來,把斧頭放下來就到堂屋門口,他皺緊了眉頭。
“二哥,荷花來了。”
周洪山其實跟周荷花大約有十年沒見過了,他不讓她回來,她也是真的沒回來,聽說也沒跟王甲一離婚,他站起來直接出去。
周良山也跟在後麵,畢竟是自己的親妹子,這他不能不去看一眼。
田耽在廚房裡透過窗戶看周洪山往門口走。
周喜這會才發現,就沒什麼熱鬨是她不愛看的,立刻就跟了上去。
周荷花遠比十年前顯老,頭上也有了白發,牽著閨女的手,有些局促。
“二,二哥。”這十年她過的並不好,王甲一因為不會生在外麵到處招惹女人,前些年跟寡婦被她抓在床上,本想著去告他乾脆讓他遊街,又想到如果這樣那工作就沒了,她那會沒收入,現在回過頭看看,才知道二哥說的話都是對的,王甲一不是個好男人,她如果能找個正常男人生活下去,孩子也能有好幾個。
周洪山看著她,眉頭就皺了起來。
“你來乾什麼?”
周荷花牽著閨女,這是她五年前的時候抱養的,有人丟在醫院的棄嬰,她就領養了回來,沒想到前幾天她發現王甲一居然對這麼小的孩子動手動腳的,她當時一股氣到頭頂,直接拿著棒槌把他頭都給打流血了,現在人還在縣人民醫院躺著。
“二哥,我錯了,我想離婚,你能幫幫我嗎?”閨女是她一點點這麼抱著養大的,她看不得閨女受一點委屈。
周洪山看著她又看看膽怯的女娃,背著手沉默了好大一會,才讓人進來。
周荷花瞬間就掉了眼淚,她這十幾年是白活了。
周喜轉身到廚房裡,一臉著急,“娘,你快來,我那個二姑回來了。”
田耽在切菜,她不去,周家的事情就讓周洪山處理,更何況是周荷花的事情。
“你好好去看孩子吧。”
周喜癟癟嘴,好吧,那她去堂屋看,手裡還不忘拿上一把瓜子,靠在堂屋的門框上,十足的八卦樣。
周荷花把家裡的事情都說了一遍,邊說邊哭,抱著閨女。
五歲的小女孩啥也不懂,但還是伸出來小手給周荷花擦眼淚,“娘彆哭,我聽話的。”
周喜手裡的瓜子再也沒磕下去,要不是看到這麼多長輩在,她都要衝進去先罵這個姑姑,再罵那個人渣。
周洪山也是生氣,“你想怎麼離婚?”
周荷花現在是有工作的,公婆死了她現在接手的是婆婆的在供銷社櫃台上收賬,聽到二哥這麼問,她也不知道是啥意思?
“咋離婚啊?”
周洪山站起來伸出手指敲敲桌子,“房子要你住,工作不能丟,就這麼分,他不會不同意的。”
王甲一這樣的人就是看到周荷花沒娘家依靠,又以為她跟自己過了十幾年,捉奸在床都沒事,怎麼可能現在突然提離婚?再說他欺軟怕硬,就周洪山往哪裡一站,他就不敢說個不字。
周槐花也從廚房裡過來,雖然二哥家跟荷花沒來往,但她是姐姐也三五不時的去看過的。
“離婚,跟那個孬種離婚。”都是當娘的,聽見這事都能氣死。
五歲的孩子還不諳世事的看著他們這麼多人,靠在娘的懷裡,不知道在說什麼。
周槐花聽完又到廚房裡說了一遍。
田耽當下就把刀直接就砍在了案板上。
周喜還嚇了一跳,她娘才是真的厲害。
周荷花帶著孩子過了這麼多年,帶著孩子在娘家吃了第一頓飯,儘管她來的時候什麼都沒拿,但這頓飯吃的比當年帶再多禮物吃的都要心安,她真的知道錯了。
“這孩子叫什麼啊?”
田耽主動開口問,她不是個小心眼的人,而且大人的事情跟孩子沒關係。
孩子仰著小臉,怯生生的,“我叫王夏夏。”
周荷花對二嫂再也沒當年那種心情,人經曆的事情多了,就知道什麼是好人什麼是壞人。
“她是出生在夏天的,我當時就取了這個名字。”
田耽笑著給她夾了一隻鴨腿,“吃吧,以後咱們就叫周夏夏。”
周源他們跟這個姑姑完全不熟悉,他胳膊肘碰了一下妹妹。
“你的鴨腿分給彆人了。”小聲嘟囔。
周溫可不在意,“我看是哥哥你自己想吃吧。”
周源一個眼神過去,看破不說破啊,這個小丫頭越來越難騙。
周將看他們兄妹倆在長輩都在的飯桌上說話就瞪了過來,主要是瞪周源的。
周源立刻就老實了。
周夏夏啃著大鴨腿,她好喜歡這裡,還可以吃到肉哎。
飯吃過,周洪山就沒打算多耽誤,“走,你把孩子放在這裡,現在去城裡說事,儘快把事情辦了。”還把周大山也叫了過來。
這次是他們兄弟三個過去。
周大山知道她要離婚是真的替她高興。
幾個人到了城裡直接找到人民醫院。
王甲一還躺在床上,那一棍子下來,他過來看醫生都說是腦震蕩,這個娘們下手是真重,這住院也不管自己,等出院了看他不回家打死她們倆。
周荷花先進到病房的,王甲一看到人就準備要嚷嚷,但緊接著看到後麵進來的三個人,就緊張的舔了舔嘴唇。
“大哥,二哥,四哥,這大過年的怎麼過來了。”
他當然害怕,周將是國棉廠的副廠長,上次他看到周將來車站跟他們領導說話,看起來關係真不錯,想著要是那老娘們跟娘家沒鬨歪,怎麼著也能托關係給自己升職啊。
周洪山看著他,“離婚吧,你做的那些爛事我們都知道,現在立刻就去辦離婚。”
王甲一又瞪向了周荷花,怎麼什麼事都往娘家說,關鍵是他們什麼時候關係又變好了,他咽了咽唾沫。
“二哥,這事是不是誤會啊,我跟荷花都結婚十幾年了。”
周洪山沒時間聽他胡說八道,“房子給荷花和孩子住,她的工作已經是她的了,你沒權力要回去,你趕緊起來去辦離婚,如果你要是覺得這麼辦不行,那咱們就公安局見,我看看你是不是要進去蹲著。”
他跟這種人多待一分鐘就會忍不住想揍。
王甲一知道周洪山的底氣在哪裡,他確實也惹不起,當年不就是張家全家都進去,張家老大還槍斃了,周洪山從來不說空話。
“行,離婚就離婚,但房子是我的,不能給她。”
周洪山背著手瞪他,“不可能。”
王甲一頭疼的厲害,“那行吧。”他穿著病號服一起去辦了離婚,過年也有同誌值班,這離婚手續辦的很快。
周洪山看他一眼,“以後要是敢找事,我是不會饒了你的。”
周荷花拿著這張離婚紙還有些沒反應過來,沒想到他會答應的這麼快,她又回到周家跟周洪山在屋裡說了好長時間的話,出來的時候眼睛都是腫著的,然後才帶著孩子回家。
第二天周將找人,找到了王甲一的一些把柄,下午就把人給送了進去,他向來做事都比周洪山狠,也是這麼多年經曆的事情太多,畢竟人都是吃一塹長一智的,春風一吹,可不能再讓雜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