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五年的一月十三日到十七日,是四大的召開。
周喜在首都接到這次會議的最新消息,要把重點放在經濟建設上來,首先要恢複一些壞掉的鐵路建設,還有大力發展鋼鐵。
她把文件放在領導麵前。
“確定了新的領導班子,那我們剩下的就是拭目以待,看到底是誰輸誰贏。”
領導戴著眼鏡,笑起來十分的溫和,是外交部的老同誌,對於周喜他是真的喜歡,年輕人身上應該有的闖勁跟拚勁。
“那你這次還壓這位。”
周喜自信的挑眉點點頭,“那是自然。”這次形勢跟從前可不一樣,相信不過一年功夫,一定會有所改變的。
隻是周喜又一次輸了,到一九七六年四月初,他的職位再次被撤。
周喜因為在外交部的活躍程度,終於被新上任的領導打壓,暫停在外交部的一切工作,緊接著陸老爺子也是被迫在家休息,名義上擔心他的身體,其實是被排擠。
周喜這次倒是沒生氣,她始終堅信黎明前最黑暗,家裡兩個孩子都已經滿打滿算差不多兩歲。
因為在部隊大院,陸沁一般都是自己出去溜達著玩,大院裡的人都知道陸家的那個龍鳳胎妹妹是個小辣椒的爆脾氣。
最近部隊大院要修路,剛剛運到了一堆沙子在路邊,好多小孩子都在這邊玩耍。
陸沁叫哥哥跟自己一起,但哥哥都不出來,她就自己出來,大院裡基本沒什麼外人,很安全。
不過沒一會周喜看她回來身上臉上都弄的臟兮兮的,嫌棄的伸著一隻手拽著她的胳膊。
“你乾啥去了?”
陸沁仰著了臟乎乎的小臉在傻笑,握緊自己的小拳頭一副求表揚的樣子。
“打架,他們說媽媽壞話,我打他們。”
周喜嘖嘖一聲,她壓根就不用猜,人都是這樣,看你過得好的時候就巴結兩句,一旦失勢,就另外一個態度,上趕著踩你一腳,她扯著閨女的衣服,“走,我給你洗洗去。”
陸沁哦了一聲。
陸嶼清還在上班,不過基本也是做一些整理文件的活。
周將給周喜寫了信,簡單的說了周繁跟程其右的情況,兩個人目前也受到了一些牽連。
一直到一九七六年的十月份,全國有了振奮人心的好消息。
各地的錄音機都播報了關於那幾個人被粉碎的事情。
一切就像周喜所說的那樣,黎明前最黑暗。
外交部也快速的煥然一新,全國上下都進入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
緊接著一九七七年七月的十屆三中全會,這次會議正式邁入新的征程。
西北。
程其右接到通知,他正式摘了帽子,需要他攜帶家屬立刻返回首都。
周繁正在院子裡用石頭搭建的鍋上做飯。
程其右在劈柴,他這十年從一開始的不會,到現在手上磨出來的繭子,從拿手術刀的手變成劈柴洗衣服做家務的手。
兩個人先是彼此對視了一眼,周繁眼眶裡都充滿了淚水。
來通知的同誌看著他們倆激動地樣子,笑了起來。
“程同誌,快接著文件吧,收拾一下回首都,說是那邊的房子什麼都已經安排好,希望程同誌跟周同誌回去就能儘快進入工作,咱們現在可跟以前不一樣了,缺很多人才。”
程其右上前接過來給自己摘帽子的文件。
“我,一定要先回首都嗎?”
同誌還有些疑惑,“需要回首都先報道的,程同誌恭喜啊。”他這邊說完還敬了一個禮才轉身出去。
周繁走到他的麵前,一時都不知道哭還是笑,兩個對視著,心酸,委屈,無奈到這一刻似乎也都隨著這份文件埋葬在這大西北,到最後也就隻說了一句話,“我們要回去了。”
程其右嗯了一聲,他早就被這西北的沙子磨的心誌更加堅定。
“走收拾東西吧,等在首都安定下來,就去河山溝看孩子。”他知道周繁幾次從夢裡驚醒都是叫著兒子的名字。
周繁看著鍋裡煮的麵條,又笑了起來,“不能浪費糧食,把這頓飯吃了。”
程其右點頭。
兩個人吃完飯就收拾東西,連夜離開了西北,走到郵局的時候還給家裡寄了一封信,說他們已經平冤,要以最快的速度回到首都。
周喜跟陸嶼清也在首都忙的腳不沾地,陸老爺子也是,所以陸沁出去玩,陸周就在後麵跟著,因為妹妹老愛跟人打架,按照陸老爺子的級彆,國家給配的阿姨在家裡做飯洗衣服。
河山溝,周將搬回來了一大摞書,這是他先下手去之前的學校找到的。
周源今年都已經是二十一,一直都在罐頭廠裡乾活,負責監督生產,個子已經跟周將差不多高了。
周溫十七歲,去年就長到了一米六五,今年也就沒再長,她在家裡就多照顧兩個弟弟。
周將發現她格外的聰明,很多東西幾乎都能舉一反三,分析一些國外文學也說的頭頭是道,而且見解很獨到,他就越發覺得周溫的優秀,對此他的內心是十分欣慰的。
一大摞書放在桌子上,看家裡也沒個人。
周溫他們幾個都在果園裡幫忙,今年又進了一批新的雞崽跟鴨崽,這麼多年,果園裡也都換過了好幾批。
周洪山還是按照之前的方法把這一批清理出去的當做福利給大家按照人數分了,想吃想養就看他們自己。
周溫在旁邊登記,周源維持秩序。
周實跟程寧期也幫忙抓雞抓鴨,不過都穿戴了圍裙跟手套。
周將正準備出門就被來家的王大錘給堵上。
王大錘喘著氣,臉上還有些漲紅,“周,周叔,是不是要恢複高考?”他總覺得大家都在議論這件事情,但也沒確切的消息。
周將看他這麼激動,臉上有一絲笑意,“是,好好準備吧,我相信你這次肯定沒問題。”說完他就先邁著大步出去。
王大錘站在原地還在平複心情,終於要恢複高考了,他沒白等,十年,他等了整整十年,笑著笑著就覺得鼻頭發酸,大隊裡的人都說他想上大學想瘋了,他也確實是快瘋了,他就是想,做夢都想,這次終於是他去參加高考了。
周將遠遠的就看到果園那邊熱鬨的不行,大步走了過去。
周溫先看到她爹的,她在登記不能亂走,隻是揮了揮手,“爹,在這呢。”
周將沒幾步就走了過去,低頭看看閨女工整的字體。
“好,你爺爺呢?”
周溫指了指果園裡麵,“乾活呢,您今個怎麼這會回來了?”
周將伸手摸摸她的頭頂,“你姑姑跟姑父來信,說是已經啟程回首都了。”
周溫聽到這消息,瞬間就瞪大了眼睛。
“真的啊?那快告訴爺爺奶奶,還有寧期。”
周將笑著嗯了下,他也開始在果園裡幫忙乾活。
大家夥一直都對周將的印象很好,人家雖然當官,但回村裡從來沒有一點點架子,做事都是腳踏實地的。
一直到這一批給大家都分完,周家人才一起回去。
關於有可能恢複高考的事情,周將是到家裡才跟大家說的。
周將說完就看著周源跟周溫,“今年可以參加,但這都是我的預估,等到正式消息出來,你們可以選擇報名,另外好好看書複習。”
周源覺得參加高考這是個新奇事,他隻聽說過很多年前可以考試,小時候他見過周喜姑參加高考,現在也能到他頭上。
“爹,放心吧,我們肯定會好好複習的。”
周溫也點點頭,她沒什麼想法,還是上輩子的專業,武器科研,依舊是她的母校,現在應該叫北京工業學院,也是她導師當初的學校,導師是七九屆的,這麼算來無論是今年還是明年入學,她都變成了導師的學姐。
周洪山自始至終都是支持孩子們讀書的,要不這些年也不會讓他們沒事就看書,他自己上半輩子就吃了沒文化的苦,當然也是家裡條件窮,上學是有錢人家的事情。
周實剛剛一直在看著大家,想了一會才舉手,“爺爺,我也想參加高考。”他想快點去學校裡念書,他覺得自己會的東西已經很多了。
周溫其實是知道周實的能力,他在數字方麵特彆有天賦,其實數學才是一切的基礎。
田耽看了一眼向陽,“跟你娘說吧,你娘說了算。”
周實嚴肅的皺著眉頭看著向陽,“娘,我想去,而且我要去。”
周實比周溫小了將近兩歲,即使到明年才十六,“你真的想去?”
周實篤定的點頭,“當然。”
向陽歎了一聲氣,“好,那就去吧。”
程寧期有些失落,他的出身不好,能考大學嗎?需要篩查資質。
周將這次才伸手拍拍程寧期的肩膀,“爹娘,還有個好消息,周繁跟其右回首都了,說是儘快報道,首都很缺人才,預計回去的醫院是301,還有要過段時間就接寧期回北京。”
周洪山跟田耽其實昨天晚上還在說這件事情,眼瞅著全國都是一種新風氣,也有聽說下放到隔壁大隊的一些教授也有好些人都摘了帽子,知道這個消息也不是很驚訝,就是看著程寧期,當初送過來才四歲。
“好,等你爸媽安排好,你就回首都,到時候在那邊參加高考。”田耽看著外孫是不舍得。
程寧期也有些沒反應過來,雖然是很高興,但他對於爸媽的思念隨著在河山溝的時間越來越久,也越來越淺,冷不丁的聽到他們可以回來還要接他走,心理說不出來的滋味。
十四歲的少年站在一旁,低著頭,手指掐著自己的手心,“姥姥,我不想走。”他不是對爸媽有氣,隻是不舍得這裡。
周家這都是好事。
周洪山乾脆把今天自己家也分到的雞直接宰殺了,因為之前養著都是下蛋雞,所以其實也沒多少肉。
周家大人都在外麵院子裡或者廚房裡。
周源帶著弟弟妹妹把所有書都搬回自己房間,帶著幾個人看書。
程寧期隨手拿起來一本書,他剛剛想過,等等看再參加高考,舅舅說的對他年紀還小。他看著周源哥在寫寫算算,又看到周溫姐是在拿著一本雜談。
周溫姐的聰明像是不動聲色,很有力量,每次寬慰人的時候都能說到心坎裡。
周實在於數學上專注的聰明,十歲的時候就像個老學究,一整天可以不動就趴在那裡解題。
“周源哥,你為什麼要學飛行器製造方向啊?”
周源轉身一條胳膊搭在椅子靠背上,另外一隻手轉著筆,十分的少年意氣,“你知道七五年咱們國家發射了第一顆返回式遙感人造地球衛星嗎?當時報紙上說我們是第三個掌握這項技術的國家,我們國家在這方麵一直都很努力,而且你沒覺得這是件很有意義的事情嗎?飛上浩瀚無窮的宇宙,想起來就會熱血沸騰。”
其他三個人都看著他專注的講著自己的夢想,整個人像是在閃閃發光。
程寧期很是羨慕,他好像還沒自己的夢想。
他低著頭有些失落。
周溫看到程寧期自從知道要被接回首都之後,情緒其實有些不對的,現在估計是有些迫切的想成長,周源跟周實其實都是很有自己想法的人,跟他們在一起多少會被影響,也會覺得自己很差。
“你還小,如果不能確定也不用這麼沮喪,大哥不也是這幾年才知道的,那要是往回數上幾年,他最大的夢想還是吃呢。”後麵說著的時候語氣就變的有些打趣。
周源伸手敲了一下周溫的額頭,“你呢,你都從來沒告訴過你想乾什麼?”
周溫把手裡的書合上,“做武器,做很多很先進的武器,讓我們的國家越來越強大,希望我們的閱兵上也能有很多先進的武器。”她還在上輩子看到的一句話,那是周總理說的,飛機不夠就多飛幾遍。
她當時的觸動太大,可後來的國家確實很強大,不需要飛兩遍,在這耽誤的十年裡,付出的代價太大,可新成立的國家就像是剛剛長大的孩子,孩子不犯錯怎麼會前進,所幸現在熬了過來。
周實倒是被吸引的抬頭看著周溫,一本正經的開口,“周溫姐這話要是讓我爹聽到,他肯定特彆高興。”當兵的最喜歡的就是先進武器。
這話說完,幾個人在屋裡都笑了起來。
西北某邊境軍區。
三十五歲的周場周旅長接到電話,把帽子摘下來,有些不太高興,這在邊境待的好好的,非要調任首都某部隊旅長。
他其實不太想動的,在首都哪裡有在這裡舒服,想了半天還是去找了自己的老領導,問問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衛勇是早就得知消息的,畢竟要動自己手下的人,肯定是先通過他的,上次去首都開會他就被暗示過,聽到外麵打報告他就讓人進來。
“怎麼了?火氣這麼大?”
周場略皺著眉頭也沒敬禮,“老領導,要調我回首都任什麼部隊旅長,我不是在這裡好好的嗎?”
衛勇端著茶杯砰的一聲放在他的麵前,“坐下說。”
周場就知道他肯定什麼都知道,也就坐了下來。
衛勇也坐在他的對麵,“這算是升遷,周場你算上軍校四年,已經參軍快十七年了,你兒子都十六歲了吧。”
周場提到家裡人總是愧疚的,確實如此,這十七年他在外麵風風雨雨,無論遇到什麼事情,受多大的傷都沒對家裡吐過半分,當然也同樣,向陽在家裡操勞這十幾年也從未對自己抱怨過半個字,他們自從結婚以來相處的時間滿打滿算可能都不到一年。
“是。”
衛勇雙手握在一起放在桌子上,笑了起來,“現在國內形勢一片大好,首都需要你,咱們部隊裡難找到大學生,你算一個,文化水平高,實戰經驗足,首都需要你這樣的人回去,上麵給我透過口風,大概你回去先待上倆月,就會破格調師長,你看看你身上的傷,參加過的大小戰役,而且首都的需要整頓,你回去就會發現,都亂七八糟。”他也不舍得讓周場走,但沒辦法,上麵直接開口問他要的。
周場聽到這裡就知道事情已經板上釘釘,再開口就頗有些無奈,“我在這裡習慣了。”上麵安排的是過了年二月一定要報道。
衛勇抬起胳膊伸手拍拍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