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工業學院辦公室裡。
關禹看著站在自己麵前的周溫,沉思了片刻。
“咱們本學期的教材你都看完了?”
周溫規矩的站著,沒什麼隱瞞的,想要讓國內大佬看到自己,她也有些讓人能看的到的優點。
“是,教授。”
關禹留學國外,曾經在國外想回到國內都經曆了重重阻礙,這些年在科研工作上一直在研究所裡,也是在那幾年裡少有的沒有遭受過迫害的專家。
關禹喜歡這樣的天才,國內現在,想到這裡也隻是歎了一聲氣。
“你願意做我的弟子嗎?我還沒收過,我在國外一般是到研究生階段才會收學生的,但我想你不會讓我失望的。”
周溫大喜過望,沒想到竟然會這麼容易。
“真的嗎?我可以嗎?可我才大一。”
關禹推了推眼鏡,點了頭,“我有自己的研究團隊,人並不多,但他們都還算不錯,你既然有這方麵的天賦我就想讓你早點入手。”國內在科研方麵的形勢並算不上好,而且經費,最重要的是經費有限,窮。
他說完從抽屜拿出來幾本筆記,“這裡麵是編好的你們後麵幾年的教材,還沒來得及打印,你拿著回去看吧,看完還給我就行。”
周溫忙接過來,“好,謝謝老師。”她回宿舍的路上簡單的翻開看了一下,上麵都是一個字一個字手寫的,就連一些器械的構造圖都是自己著手畫的,現在的國家每一步都走的很艱難,也很慢,這些東西可能她也就隨便翻一翻,但是老師們熬夜伏案很久才寫出來的,既要能讓學生看懂理解,又要教會他們東西。
周溫回去不到一天時間全部都看完了,上輩子她已經能獨立帶一個研發團隊,並且做出來的戰鬥機在閱兵的時候都被選中了。
她要對現在國內的研發階段有了解,才能幫助大家走下去,並且走的很順,不過看完這幾本她心裡就有了大致的了解。
在宿舍裡待了一整天,就連課程也都請假沒去。
孫墒依舊每天都去旁聽,他早就看出來了,一定要擺脫自己工農兵大學生的身份,加入到這樣正規的大學生中去,不然如果隻是依靠高考他是考不進來的,更彆說這樣的王牌專業,隻是他今天到了之後發現周溫居然沒來。
這樣的學習氛圍沒有人敢缺課,每次都會坐的很滿。
他下課之後就跟旁邊的男同學打聽了起來。
“周同學呢,今天怎麼沒看到她,我還有幾個問題想問問她呢,聽說關老師對她很看好。”
那男同學也很驕傲,“是的,前兩天她上課都能回答出老師的問題,其實她回答的我都聽不懂,她真的很厲害,我們這些同學都準備向她學習呢。”他說著的時候還有些激動,隻要腦子好,學習好,他們都是敬重的。
孫墒沒想到他不過幾節課沒來,周溫還有這樣的影響力。
“可是她不來上課也不好吧,也不能就因為自己聰明,連課都不聽了。”他說著還有些惋惜,“天才總是容易驕傲。”
男同學看他一眼,“我倒不是這麼認為的,關老師已經破例收她進科研團隊了,按理說隻有考上研究生才會收的,但關老師既然收了,那周同學肯定有過人之處。”他說完又怕拍孫墒的肩膀。
“像咱們這樣的普通人就踏踏實實的上課吧。”
他說完收拾自己的課本,拎著就出去了。
周溫把自己關在宿舍裡寫了一天一夜,才把自己看完之後做的總結,以及理解,還有未來可發展方向,足足寫了有萬字,因為鋼筆寫完一整張紙會有些難乾,所以她都是寫完一張就放到一旁晾曬著,一會宿舍裡哪裡扔的都是,她在自己的生活條理上確實不是很好,家務活總是做不好,索性她自己能看得下去。
第二天一早,她簡單的洗漱好,就抱著自己寫的一遝紙出去。
關禹今天上午有課,早早地就騎著二八大杠的自行車到了學校裡,順便去鍋爐房給接上一瓶熱茶,早上他吃了倆包子,抱著自己的玻璃杯子還能暖暖手,剛剛進辦公室坐下來。
周溫就到了,這會早上還是很涼的,北理工校園裡的道路上都是落葉,平時也都是學生們自我組織進行打掃。
“老師早,您現在有時間嗎?”
關禹剛剛喝了一口水,戴上眼鏡看著她,“你都看完了?”
周溫點點頭,“老師,我看完之後還連夜寫了這些,是我的一些個人的感受,以及微不足道的小建議。”
她說完把這一遝紙放在他的麵前。
關禹略皺了皺眉頭,“行,我看看,你先去上課。”他說完又看到周溫眼下的烏青,“你還是彆去上課,回去好好睡一覺,熬夜的時候還在後麵,越是年輕越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
周溫忙點頭,“那老師您先看看。”
關禹看她是半點都沒把自己的話放在心上,怎麼這小姑娘這做研究比實驗室的那些人還要瘋狂,有些自己年輕時候的樣子。
“行,你著急,我也要慢慢看,先回去吧。”
周溫也沒再說什麼,她看了一下時間,下午沒課,她準備去圖書館多找一些資料,現在國外的進程她大概有些了解,但依舊拿的並不是很準確。
關禹本來是有課的,隻是看著看著周溫寫的東西,就越看越入迷。
“關老師,你還不走嗎?不是有一堂大課。”是兩個小時左右的。
旁邊的曾老師叫他。
關禹哦了一聲,但眼神還是沒從稿件上移走。
“曾老師,能麻煩你去上這一節不,我給你換一下課,我明天上午再去。”
曾老師從自己的辦公桌前麵起來走到他身邊,去上課倒也沒啥,他本來也閒著沒事。
“你這個是看什麼呢?”他收拾起來自己的教案。
關禹沒時間跟他說話,隻是擺擺手。“回來再跟你說。”
曾老師看他最近收了一個天才學生都變得有些不正常了,也就轉身出了辦公室。
關禹中午飯都沒去吃,看完之後就直接去了校長辦公室。
蘇謙益剛剛開完會議,這第一屆高考生已經入校,緊接著就要準備下一屆的,他也就剛剛回來。
關禹門都沒來得及敲,進來就是報大喜。
“老蘇同誌,我們有望,北工業的武器有望。”他甚至都有些感動的落淚,曾經多少次為國家的發展晚上輾轉難眠。
他不忍心看自己的國家如此落魄,可奈何國內剛剛經曆過內亂,再著急上火也隻能慢慢來,但這個女同學不一樣,她在這些武器製造上麵有很大的見解。
北工業蘇謙益是老黨員,從一九二年就加入了黨,是個老同誌,這什麼事情還能讓老關這麼激動。
他伸著手麵帶著笑讓坐下。
“再好的事情也要一點點說,你這麼激動,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什麼呢?”
關禹把一遝稿紙放在他的麵前。
“雖然你看不懂專業的內容,但你也可以看看,今年高考招收的學生寫的,她是天才。”
蘇謙益聽到他說的話伸手翻開先看了一眼。
“老關,這方麵的一向都是讓你自己做主的,我都聽你的,如果你覺得可以,那就上報工業部。”
關禹擺擺手,“暫時不能上報,工業部的那群老家夥要是看到這些東西,我的學生就保不住了,我準備再等等,我已經收她做我的學生了。”
北工業是準備今年改名叫北理工的,上麵在年初的時候通知就下來了,隻是大家叫老名字的比較多。
而北理工早就在很就之前就直接隸屬了第五工業部。
蘇謙益看著這漂亮的字體,就知道這位同學是不錯的。
“你需要什麼就告訴我,你寫申請文件,我批條子,咱們共同儘心儘力完成。”
關禹聽完他的話就一拍大腿,“國內形勢很焦急,閱兵的時候你我都在場,總理生前也對咱們都給予了厚望,我們得拿出來些樣子給他看看。”
蘇謙益提到這裡也麵色沉重,“鄧總理身體不大好,你有空也去多看看。”
關禹歎了一大聲氣。
周溫從圖書館找了好久,資料也隻有一小部分,借到就準備回宿舍,結果路上又碰到了孫墒,她想到上輩子師母莫名其妙出的車禍,後來導師因為太過思念師母,身體也慢慢的不好起來,當時她從未懷疑過孫墒,因為他到底是有真才實學的,很多期刊上文章自己也看過,害師母也對他沒什麼好處。
可現在她突然又懷疑了起來,師母對導師十分重要,師母出事之後導師也一直鬱鬱,她自覺自己的猜測很合理,當年孫墒就在今年就成了關老師的徒弟,可目前來看他學術平平,文化水平很低,怎麼可能能讓關老師看入眼呢,一切都很不對勁。
孫墒主動上來打招呼,他把周溫的背景都查的很清楚,這兩年他通過自己的努力在學校裡也有不少人脈。
“周同學,好久不見,我這兩天去上課,都沒見到你呢。”看起來很是熱情,仿佛前兩天的爭吵沒發生過一樣。
周溫就這麼看著他。
孫墒有些被看的發毛,她的眼神有些嚇人。
“周同學,是我今天穿的有什麼不對嗎?”
周溫輕輕搖頭,“沒什麼,隻是我覺得孫同學很努力。”
孫墒不好意思的笑笑,“謝謝周同學誇獎,但還是抵不上周同學天賦高。”周溫的背景太厲害了,他不打算再拿周溫開刀,隻能另辟蹊徑,最好能直接讓關老師把自己收為徒弟,但跟周溫打好關係,如果以後能成為同門,做很多事情也就很方麵,特彆是周溫這樣的家庭。
周溫是個誠實的人,聽到她這麼說,也隻是輕聲嗯了下,然後就準備越過他直接回去。
孫墒不知道為什麼,周溫好像從看到自己的第一眼就在警惕著自己。
“周同學,等一下。”他伸出來胳膊虛攔了一下。
周溫後退一步,她不喜歡跟除家人以外的任何有接觸,這樣不妥的行為已經讓她覺得很冒犯了。
“有事?”她再開口語氣已經很不耐煩了。
孫墒很會察言觀色,“抱歉,我隻是看到你拿著的資料,覺得很好奇。”
周溫並不想跟他多說話,“有什麼可好奇的,不就是資料嗎?圖書館全是資料。”她說完就略皺著眉頭直接轉身走了。
孫墒站在原地看著她離開的背影,默默念著她的名字,她有個當軍人的小叔,外交部的姑姑,出色的醫生姑父,還有她自己,如果能娶到她也能少走十年的彎路,隻是現在迫在眉睫的是趕緊轉到他們專業。
周溫回去就沒閒著,總結整理了國外的一些資料,手寫的稿紙裝訂成冊,而且還結合了她上輩子的經驗,推測出目前國內可能參考的國外的武器,然後給個引子,她覺得關老師那麼聰明,肯定能順其自然的猜到。
這次她用了一周的時間,畢竟她對這段時間國外的了解的並不透徹,資料找的不少,她把總結出來的所有東西拿到了辦公室裡,隻是意外的看到了孫墒。
關老師看到請了一周假的周溫,笑著招手讓她趕緊進來。
“周溫快來,我昨天收的,以後就是你師弟,看看這是他的報告,我最近真是太高興了,你們就是未來。”他說著還有些感慨,又把手裡的東西遞到周溫麵前。
周溫接過來隨便翻開看了一眼,內行人看門道,外行人看熱鬨,這篇真的很專業,已經超出孫墒自己本身的能力,他目前才是工農兵大學入學一年,怎麼可能呢?
關老師看著周溫的表情就知道她跟自己是一樣的,暗暗滿意,周溫或許還能帶出來更大的驚喜給到自己。
孫墒看著周溫,笑著伸出來手,“周同學,以後我們就是師姐弟了,以後還請你多多照顧。”
周溫笑都沒笑,也沒伸手過去,轉身把自己準備好的資料放到桌子上,“老師,您看看,這是您上次給我的教材,我之前看完忘記給您送來,這是我去圖書館找到的所有資料,然後又查了一些彆的,簡單寫了一下可發展方向,以及我感興趣的方向。”這樣或許能儘快的著手工作。
關老師聽到周溫的話有些驚喜,忙不迭的就打開了。
周溫眼神飄到辦公桌上的說是孫墒寫的文章,她懷疑這是花錢找人寫的,或者他從哪裡弄來的,總之不會是他寫的,即使後麵他的能力再強,可現在他依舊什麼都不會。
“老師,沒什麼事情我先回去了。”
關老師一看她就知道肯定是沒少熬夜,“快點回去休息,這個我看完會找你的。”
周溫點了下頭,轉身就走。
關老師看她走了之後又看孫墒,笑著安撫了一下,“你師姐的性子冷,但人心地很善良的,是個天才,不過天才都這樣,不太會說話,不擅交際,你以後多讓著她點。”
孫墒好聲好氣的哎了一下,一臉的老實像。
“老師您放心,我不會的,周師姐年紀還小。”
關老師放心的頷首,“一會去辦一下你轉專業的資料吧。”
孫墒終於達到了自己的目的,他把自己的身份做好鋪墊。
**。
程其右才出差回來,他照顧病人也是好久沒休息過,國內確實缺醫生,很多有名望的都沒熬過那些年,被至親舉報,被發妻舉報,被子女登報斷絕關係,這樣的事情太多,很多人的心理都抗不過去,特彆是讀書人,他們認死理。
周繁現在已經是整個醫院的護士長,她在這方麵的專業一直都很好。
程其右跟她一起下班,兩個人步行走在回家的路上,他沉默了好大一會,才開口問。
“怎麼樣,收到家裡的信了嗎?”
周繁低著頭看著路燈下自己的影子。
“收到了,娘給打的電話,說孩子一切都好,但還是要在河山溝參加高考,還說哥哥姐姐都是在這裡出去的,他也可以,而且娘說讓我們不要愧疚,因為其右從來都沒怨恨過我們。”她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鼻子發酸,眼眶裡又帶著淚,仰著頭看程其右十分難受,她一時都不知道該去怪誰,如果當初她選擇離婚,那孩子就不會這樣,可如果離婚,她還會見到活著的程其右了嗎?他大概也會熬不下去,死在滿是荒漠的西北。
她依舊還記得在會議室裡那個意氣風發的程其右,真的放不下。
程其右知道,他緊緊的握著周繁的手,“對不起,都怪我。”
周繁癟癟嘴,“不怪你,隻怪我們命不好。”
程其右還是想親自回一趟河山溝。
“我現在有半個月的假,我請假回去河山溝,學校的招生也差不多進入下一個階段,我再回來就是要參與出今年的高考試卷,到時候也不能回家住,我總要跟他談一次話。”
周繁嗯了一聲,“我也回去,跟你一起。”
程其右搖搖頭,“不用,你身體再也擔不起這來回的顛簸了,我們從西北回來,你都養了好幾個月才好,等寧期考完來首都吧,咱們十年都等了,也不差這幾個月。”
周繁想起來當初生他的時候,生死一線,現在母子情分居然這麼淺薄。
“好,你去吧。”
程其右知道周繁很累,那十年,不是一句話,不是一眨眼,是切切實實的十年。
他們還準備去祭拜,但謝雅慧的骨灰被撒到了河裡,程家的祖墳被人搗毀了,所以兩個人都立了牌位,在家裡磕了頭。
他把醫院的事情交待清楚,接著就買了回省城的火車票,也沒事先跟爹娘說。
河山溝這會正是忙著要種西瓜苗的時候,不過現在大家都很熟練,所以周洪山就閒了很多,他監督到位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