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俐、明銳,鋒芒畢露。
雖然同樣漂亮,但更吸引人,像一柄藏在鞘中的長劍。眉眼凜冽銳利,當他認真起來並起了防備心理後,那份凜冽銳利就像是要化為實質的劍意般衝出眉心。
他比漂亮易碎的瓷器更吸引人,當他挑釁的時候,眼裡跳躍著冰冷的火焰。背挺得很直,是一柄折不斷的長劍。漂亮、明澈、凜冽,又有著不屑於理睬他人的冰冷,足以挑起男人和女人的征服欲,想要自己被那雙眼睛永遠的注視。
確實很勾人,怪不得謝其烽會折進去。氣質乾淨,應該還未體驗過情.欲之事。要是開了竅,會變成什麼樣兒?
“先生,您看時間是不是快到了?”大廚眼看時間要過了,但謝錫又沒有半句提示,他擔心因時間超過而導致菜品失敗。
謝錫在商圈中名聲太盛,但對於謝宅裡的大廚、傭人,甚至是公司裡的員工來說,其實是個脾氣溫和的人,雖然不苟言笑但也很少發脾氣。因此大廚敢於提醒謝錫,打擾他此刻的深思。
謝錫回神,點頭:“嗯,端出來。”
率先端出來的東坡肉,放在一個瓷盤裡,上麵疊著個瓷盤當蓋子。大廚掀開蓋子,露出底下盤子裡的肉塊,像一塊塊紅瑪瑙切割而成的麻將塊兒,透亮齊整。肉塊看上去軟而不爛,肥而不膩,但見大廚端了壺滾燙的芡汁就往肉塊上澆,汁水和肉塊相碰,味道更是勾人。
裴回無聲吞咽著口水,主動上前一步,嚴肅而認真的對謝錫說道:“謝先生,我聽謝其烽提過您的身體健康。我不建議您食用味道這麼重的肉塊,”他言辭懇切,感情真摯:“您應該吃得清淡點。”
老管家下意識點頭,點到一半停下來,警惕地盯著裴回:“喬先生,誰讓你來主院?”
裴回:“我來看看。”他垂下眼瞼,平靜的陳述:“我在這裡住了幾天,還沒正式拜訪謝先生您。謝先生不見我,我總不能也躲避。我就想,找個機會見見您,我們能坐下來一起談談。”
老管家很排斥,直接拒絕:“沒有先生吩咐,你不能擅自打擾——”
“勇叔,再拿一副碗筷過來。”謝錫溫聲打斷老管家的話,然後抬頭看向裴回。
裴回以為他會對自己說什麼,但很快謝錫就移開視線,表情高深莫測,一句話也沒有。他倒是不覺得可怕,聳了聳肩就坐下,接過老管家遞過來的碗筷並成功無視其不悅陰沉的表情。樂滋滋的,垂涎的但又隱晦的望著桌上那盤東坡肉。
餐廳很安靜,這種安靜感染到在場的每個人,令他們連喘氣都不敢太大聲。唯一因習慣而感到自在的老管家挺驚訝的發現裴回居然也很鎮定,旁人總會因外界的傳聞而對謝錫心生恐懼,未見麵就先害怕。再加上謝錫那雙如同惡鬼眼的黑瞳,沒人能在對視後不怕。
裝的嗎?
老管家仔細觀察裴回,發現對方是真的鎮定不害怕。心裡隱隱有些動搖,連謝小先生都會害怕謝先生而不太敢親近。這喬先生,看起來還不錯。
裴回不怕謝錫,他又沒惹他。何況謝先生也不像傳聞中可怕,人還挺溫和。這般想著時,肚子咕咕叫起來,吸引謝錫和老管家的目光。裴回拍拍肚子,“餓了。”
謝錫:“把菜都端出來,都給喬先生盛一份。”
裴回笑逐顏開,對謝錫真誠道謝:“謝謝謝先生,謝先生您真好。”
謝錫溫和地笑了笑,也沒發表任何評論。等菜都上齊了,他才坐到主位上,端起一碗米飯慢條斯理的用餐。而他麵前隻有一疊蒼翠欲滴的青菜、一碗米飯和一碗湯,其餘的菜品諸如東坡肉、佛跳牆等都放在裴回麵前。
裴回驚訝:“謝先生不吃嗎?”
謝錫頭也沒抬:“我不宜吃油膩的食物。”
這話還是裴回之前強調過的,但他隻是想分杯羹,沒真的獨占的心思。他趕緊把菜品都往謝錫的方向推:“吃一點是可以的。”
謝錫:“做給你的,你就吃吧。”
輕巧一句話卻像炸.彈投擲下來,炸得裴回猛然睜大雙眼。同時也讓老管家露出詫異的表情,隨即就朝裴回那兒投以一枚同情目光。謝先生從不會無緣無故待人好,現下專門吩咐大廚給他做大餐,分明是想養肥了宰。
裴回卻不作如是想,他對謝錫有莫名的親近感。但也不是真的笨,剛才用望遠鏡偷窺,謝錫一定是看到了。不然他就不會出現在這裡了。裴回用筷子夾起一塊東坡肉嘗了口,好吃得差點掉眼淚。這就是他夢裡的味道,前二十幾年吃的,真實豬飼料了。
“好吃!”裴回大力讚歎:“跟我在外麵酒樓裡吃的完全不一樣,好吃多了。”
老管家矜持地驕傲著:“先生親自指導,就是名廚也比不上。指導總會出現偏差,哪怕些微也會影響味道。要是先生親自下廚,喬先生恐怕連舌頭都會吃掉。”
裴回目光炯炯地看向謝錫,後者溫和的微笑,像個和藹的長輩。他輕聲問:“好吃嗎?”裴回點頭。
謝錫放下碗筷,用餐巾擦拭嘴巴然後放下。雙手合攏,說道:“再嘗嘗其他的,然後告訴我味道。”
裴回很配合,一一嘗過桌上的菜品,不僅說出味道,還吃出每一樣原材料。連佛跳牆裡頭十幾樣食物都說得出來,談及味道,誇讚的詞語從不重複。就是缺點,也能說出一二,可見確實是個老饕,舌頭很刁。
謝錫問:“味道能記住嗎?”
裴回遲疑一瞬:“再讓我嘗幾口,就能。”
“行,桌上的菜品都屬於你。你能吃完就吃,不能就扔掉。”謝錫表現得很大方,語氣也是真的溫和,就是接下來說出的話不太友好。“吃完後,按照所有菜品重新做一遍,味道要一樣。”頓了頓,他補充道:“你親自動手。”
裴回愣住:“啊?”
謝錫:“喬先生也可以拒絕。”
如果他拒絕,第一時間就會被趕出謝宅並勒令從此以後不得跟謝其烽來往。當然其實隻要錢到卡裡,他能跑得比誰都快。唯一的問題就是,他現在的身份是喬宣,替代對方完成謝錫所有刁難。
他的思路忽然拐到另一個極為詭異的地方上,謝先生這是身為婆婆在刁難兒媳婦嗎?還要考驗廚藝什麼的,完全就跟師父描述的惡婆婆好像。那現在,他是要把謝先生當成婆婆,還是爸爸來看待?
猛然回神,裴回眨眨眼,發現自己正麵臨一個重大而艱巨的問題,他不會做飯。
他雖然和師父住在山間裡,但師父也不會做飯,他們師徒一脈相承,所以他當然也絕對不會做飯。更何況師父蹭飯本事特彆牛逼,本事也有,年輕時存的老本也很多。故而,除了平時練武累了些,裴回他是任何家務都沒乾過,儼然就是個小少爺。
這做飯……是從未有過的。
他估計喬宣也沒進過廚房,那人是鋼琴家,把手指當成命根子。
裴回嘴角抿緊,弧度繃緊了,陷入愁緒中。“謝先生,君子遠庖廚。”他認真而嚴肅的強調。
謝錫反問:“你暗示我不是君子?”
裴回搖搖頭:“不是。”他低頭看了看滿桌色香味俱全的菜品,有些掙紮的解釋:“謝先生超凡脫俗,是脫離俗世規矩的君子。我是普通人,還陷在俗世條條框框裡的普通君子,所以不能進廚房。不如,我們換個考驗?”
謝錫笑了起來,態度好像鬆動了一般,很好說話的模樣。然而給出的是拒絕:“不行。喬先生再拒絕就離開吧。”
裴回歎氣,隻能答應。時不時覷一眼謝先生,後者麵容平靜,連吃飯的動作都格外優雅好看。明明是個挺溫和的人,怎麼像個惡婆婆呢?
他眉頭緊鎖,夾了個鮑魚到碗裡慢慢吃。同時心裡想著,果然以後要把謝先生當成爸爸那樣來孝順了嗎?
夜晚,老管家就白天所謂考驗一事問謝錫,得到謝錫回答:“他舌頭挺刁鑽,卻十指不沾陽春水。晚飯不送到門口就沒得吃,當真是被嬌慣長大的。”
明明像柄折不斷的長劍,卻又矛盾的嬌氣。
謝錫眯了眯眼,就坐在窗口。從他這個角度看過去,能看到小院裡裴回所住的閣樓。
“我看著他時,就覺得不高興,所以就讓他也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