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三更合一(1 / 2)

“啊——”

淒厲的慘叫聲穿透整條巷子。

白福本以為這叫聲本該從自己的嘴裡喊出,沒想到那惡賊自作自受,竟中了自己打出去的暗器。

陸裕豐雙眼被打得正著,他疼得雙手捂住了眼睛,血從他的指縫中慢慢流淌而下。

樣子是很淒慘,但白福半點同情之心都沒有,隻想拍腿大喊一聲痛快!

惡有惡報,活該!

不過那暗器怎麼會打回去?白福想起自己剛才聽到的那兩聲鐺鐺響,他不禁看向自己手裡的大刀。

這刀是他家主人賞給他的,正經的百煉鋼好刀,白福十分珍惜,會經常磨刀擦拭它,一直保持著刀身光滑潔亮,沒有一絲瑕疵。

如今可見雪亮的刀身中間有兩處明顯的擦痕,這必然是剛才抵擋暗器時所留下的痕跡。

也就是說,是他剛才用刀將那兩枚暗器打了回去?而且竟陰差陽錯地剛巧打中了陸裕豐的雙眼?

天呐,他這是什麼運氣?他活了大輩子,除了有接連踩狗糞的‘好運氣’外,還從沒這麼真好運過!

難道是老天爺見他踩過的狗糞太多,終於看不下去了麼,給他開了一次光?謝老天爺!

白福珍惜地摸了摸自己的腦殼,很慶幸它還完整著,沒有碎。

“啊——天那,他的眼睛好嚇人!”蘇園又尖叫了一聲,拽了一下白福。

被打中雙眼的陸裕豐,本來還沉浸在劇烈的疼痛中無法自拔。當他聽到蘇園叫聲的時候,他乍然清醒了,勃然而生的怒火令他硬生生從劇烈的疼痛中剝離出來。這一刻他忘乎所有,忘了疼痛,隻為毀滅那個害他如此下場的人。

暴怒的陸裕豐從布袋裡抓了四枚三角暗器。他已經被紮瞎了眼睛,雙目無法視物,他就對準剛剛聽到聲音的方向,飛快地用彈弓將暗器飛射出去,一次接著又一次,接替的速度非常快。

陸裕豐誓要把這暗器打得密集如下雨一般,便不信打不中那倆人。縱然是死,他也要拉上兩個墊背的一起去死!

血已經順著陸裕豐的麵頰一點點滴落在衣襟上,令他整張臉看起來血腥又猙獰。不停地倒騰手臂,飛快地發射出暗器的他,最後竟瘋狂地笑起來,令他整個人顯得更加猙獰可怖。

“去死,都給我去死——啊——”

突然,彈弓落地了,暗器也落地了,連同拿著它們的手一起落地。

失去雙臂的陸裕豐整個人栽倒,在地打著滾兒,淒慘痛叫。

白玉堂衣袂翩翩地立在陸裕豐的旁側,揮起的刀上還殘留著殷紅的血跡,血順著刀刃一點點滴落在地上。

他冷瞥一眼已經完全喪失攻擊能力的陸裕豐,無視他悲慘掙紮的獰叫,淡然轉身,快步走到白福和蘇園跟前,查看他們的情況。

白福這才帶著蘇園從柳樹後冒頭出來。

“五爺,我們沒事,剛才那一出可真嚇人,幸好這有棵柳樹能擋一擋。”白福有幾分後怕道。

剛才,蘇姑娘因為恐懼陸裕豐那副嚇人的模樣,就在驚叫之後,害怕地拉著他躲在了柳樹後。

幸而他們躲在了柳樹後,不然以陸裕豐那瘋狂打出暗器的勁兒,光憑他拿著一把大刀還真擋不住。即便能僥幸護住自己,也護不周全蘇姑娘。

白玉堂見二人真沒事,目色才由冷轉淡。

“我聽到有尖叫聲就立刻趕了過來。”

白玉堂厭惡地瞥一眼那邊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陸裕豐。

他冷著臉聽完白福講述整個經過後,對陸裕豐的嫌惡之色更甚。

他確實沒料到,陸裕豐會在這種情況下主動暴露自己就是犯案者,並且還大膽地直接在半路動手。這人果然是個瘋子,不能用正常人的想法來忖度他。

白玉堂踱了幾步,停下的地方腳邊剛好有一把剜刀。他立刻就認出這剜刀所為何用,冷嗤一聲。

“這些東西他隨身攜帶?”白玉堂問。

當時就該直接搜陸裕豐的身!因見蘇園和陸家人還保持著表麵的禮貌,白玉堂當時才沒有直接動手。

“不是。”

蘇園剛才一直縮著脖子沒說話,好似受驚過度了,這會兒她好像緩過勁兒來了才出聲。

“剜刀是他在東牆縫裡摳出來的,我猜彈弓和那一小布袋暗器,可能是在牆頭上藏著的。”蘇園指了下陸裕豐曾經上過的東牆頭。

她記得很清楚,陸裕豐在丟了剜刀之後,是從後腰處拿出了彈弓和暗器。而之前在陸裕豐家裡見他的時候,蘇園有觀察過他的衣著,他後腰處並沒有彆著東西。

押送他這一路,陸裕豐沒有接觸彆的東西。那就隻有可能他在翻上牆頭的時候,趁他們不注意拿到了彈弓等物。

既然有挑釁官差的膽量,耍點小聰明來反抗官府偵察倒並不奇怪。

白玉堂縱身上了東牆頭,果然在牆頭上發現了一處活動的石塊,掀開後,裡麵有個一處空洞,足夠存放彈弓和一包暗器。

白玉堂轉眸望了一眼牆那邊的情況,原來這裡還養了一匹馬。

此時馬兒正安靜得嚼著草,對牆另一邊的激烈爭鬥全然不知情。

養馬的這戶人家院子朝南,最東邊就挨著這條巷子,設了這處的養馬地方,北麵開有後門,與馬圈較近,卻距離院子正房較遠些。如果翻過巷子這堵牆後,騎著這匹馬從北門離開,倒是十分便捷。

白玉堂推算了一下距離,如果從這裡騎馬往返至那三處案發地,加上作案的工夫,時間上足夠充裕。原來這處地方,就是陸裕豐藏匿作案工具的重要地點。

隨後就打聽了這戶人家的情況,這家與陸裕豐家沾著親戚,是陸裕豐的堂伯家。

夫妻倆是開店做生意的,晌午的時候都不在家,家裡隻有老人和孩子在睡午覺,所以陸裕豐在午後過來用馬基本沒人察覺。即便是被察覺了,因為是親戚關係說一聲借馬,最終也不會說什麼。

白福叫衙役來現場的時候,陸裕豐仍然還有氣在,人並沒有死透。

現場情狀過於慘烈,連老衙役們瞧了都有幾分不適,兩名新來的衙役乾脆直接嚇吐了。幸而除了那名暈倒的老漢外,這巷子在午後的確沒什麼人經過,所以並未因百姓的圍觀而引起轟動。

但當衙役們了解到整個發生的經過之後,無不痛恨陸裕豐無恥可憎,罵他自作自受,有此下場真真活該。

有人甚至覺得的下場太輕了,他該受更重的罪。

陸裕豐卷縮在地上,因為失血過多,臉色慘白,身體不住地微微發抖抽搐,哼哼聲很微弱,但人就是沒咽氣,不過看著應該挺不了多久了。

蘇園在接受了眾衙役的關心問候之後,看了一眼陸裕豐,麵上流露出不落忍的神色。

“還是給他請個大夫吧。”

“什麼?給這種人請大夫?”

衙役震驚,直歎蘇園太善良了,居然對曾經試圖要殺她的人如此仁慈。不過轉念想想,這也不是第一次了,許婆子那般對她,她也是心懷仁慈去牢裡探望過她。

白玉堂聞聲後,朝蘇園看過了來。

“開封府是行公道秉大義的地方,這凶手尚未被審判呢,能救就救一下,省得有人憑此挑錯,說我們在公報私仇。”蘇園解釋道。

白玉堂思念一動,勾唇道:“蘇姑娘說得極是,快去找名好點的大夫來,務必給他止血,讓他至少苟活三日以上。”

眾衙役們這才恍然頓悟,明白了白玉堂的意思,還是五爺絕啊,這一招既得了救人的名聲,又能讓人生不如死!

要知道最讓人恐懼煎熬的不是死亡,而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蘇園暗暗讚許地看了白玉堂一眼。不錯嘛,立刻就領悟了她的意思。

白玉堂受到蘇園揶揄的目光後,立刻側眸,精準地抓住了蘇園偷看他的小動作。

蘇園被抓包了也不覺得拘謹,眼睛彎彎地對他坦率一笑,轉頭見公孫策和展昭來了,她忙去相迎。

見蘇園像受驚的孩子似得,跑到公孫策和展昭跟前求安慰,白玉堂便不禁哼笑一聲。

白福望一眼自家主人,雖然臉上掛著慣有的冷笑,可眼睛不似之前那樣冷淡無情,讓人覺得很可怕了。他甚至覺得,自家主人眼裡帶著笑意,甚至有一絲寵溺縱容在。

當然這一點也有可能是他眼花看錯了,因為他打算再仔細瞧的時候,發現五爺還是那位他一貫伺候的冷峻五爺。

陸裕豐因受傷太甚,隻殘有一口氣在。他完全是在苟延殘喘,幾乎到了一口氣下去很難續上第二口的程度,根本無法對他進行開堂審訊。所以,整個案情的經過隻能從白福和蘇園的口中闡述得知。

至於陸裕豐為何會這麼瘋,為何一定要盯上蘇園,為何要犯下毀眼、挖眼的罪行,這些原因暫時都無從得知。

包拯倒是召來了陸裕豐的親戚朋友仔細問話一番,陸裕豐的父母對他的事完全不知情,在得消息的時候就暈厥過去一次,之後在親眼見到陸裕豐情狀的時候,又再暈厥了一次。再後來陸裕豐的父母就聲稱不認陸裕豐這個兒子,罵他喪儘天良,不配為陸家人。

至於其他親戚朋友,都表示陸裕豐平時看起來就是個愛笑爽朗之人,性格很討人喜歡,誰都沒想到他暗地裡竟會做這等殘忍之事。

蘇園去特意看了紫蘇巷、三園巷和支吾巷三起受襲案的被害者,他們都被三角形暗器傷了一隻眼睛,此後眼睛也不會恢複了,一隻眼徹底失明。

儘管他們得知了襲擊者被抓,他們還是很傷心憤怒,不解他們到底做錯了什麼,竟要被他這樣傷害。

“非你們有錯,而是他太惡。”

惡人往往不知懺悔他們自己的過錯,反而是好人明明無辜受害,卻要檢討自己錯在哪裡。

你們什麼都沒有錯,錯都在行惡之人的身上。

這三名受害者中有一名是年近三十的婦人,寡母帶著三個兒子,全家都靠她織布繡花為生。如今她被毀了一隻眼睛,不僅生活不便,一家子靠著吃飯的營生也沒了。

蘇園細問過婦人家裡的情況,好在他們房子是自己的,平時花銷不大,隻要能吃飽就可以過活。婦人的大兒子十歲,已然是快要懂事的年紀了。

蘇園便悄悄給了婦人二十兩銀子,又托府中衙役幫忙,給婦人的大兒子尋了位好木匠當師父。隻要他認真肯學,等他過幾年出師了,憑他的手藝養一家子人應該沒問題。

婦人十分激蘇園,要帶著孩子們一起下跪給她磕頭。

蘇園忙攔著,讓婦人不必如此,“我做好事是為自己,不必過於恩。現在大家日子都苦,沒多少人會顧得上幫彆人。你們孤兒寡母雖可憐,但日子終還是要靠你們自己才能過起來。”

蘇園這話是特意說給夫人的大兒子聽的。見他立誌要好生學藝,照顧好母親弟弟們,蘇園又鼓勵了他兩句。

待婦人一家走後,白玉堂才現身。

“拿我給你的錢做好事?”

提起錢,蘇園看白玉堂那就跟看到行走的錢袋子一般了,她馬上笑著跟白玉堂打商量。

“這世上可憐之人太多,錢可能有些不夠,不然五爺再多給點?”

白玉堂凝視一眼蘇園,似乎真的在認真考慮。

蘇園心裡暗暗高興,正當她以為白玉堂會為她剛才濟貧的行為動,大手一揮再甩給她幾百兩銀票——

“看你表現。”白玉堂語調緩緩,顯然沒有給錢的意思。

“我這表現還不夠好?”蘇園不解追。

“那婦人與我何乾。”

“我在做善事啊,五爺平常不是最喜好行俠作義、濟困扶危?”

“你做你的善事,又與我何乾。”白玉堂分得很清。

蘇園想了一想,悟了!

說得對,她下次做好事的時候定要以白玉堂的名義,這樣他才會高興。不然她自己做好事就自己得名了,白玉堂啥都沒得到,憑啥要獎勵給她錢?嗯,這波操作很失敗,要深刻檢討。

白玉堂完全不知蘇園已經想偏到十萬八千裡了,見她頓悟的模樣,還以為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忍不住微微勾了下嘴角。

“你為何特意去看三名受襲者?”白玉堂猜到蘇園這樣做是有緣故。

“看他們的眼睛。”

蘇園補充解釋道。

“是看他們另一隻完好的眼睛,他們三人都有些眼濁。”

白玉堂略微蹙眉,陷入了思索。

展昭笑著過來跟他們打招呼,邀他們晚上一起去醉仙樓吃飯。

“這不是案子破了麼,也正好無他事,王朝他們就想聚一聚。”

“滿汴京就一家醉仙樓?”白玉堂反問。

展昭愣了下,才明白過來白玉堂是嫌棄醉仙樓不夠好,“行,那你說去哪兒?”

“瑤光樓。”白玉堂說著就掃視一眼蘇園。

蘇園立刻覺不妙,飛速往展昭身後移動。

瑤光樓的價格那麼貴,誰請客就是個大問題。白玉堂這一眼看的,意圖太過明顯。

“我也算救了你的命。”

按白玉堂的意思,她受蘇園之托去查陸裕豐,又派白福陪同蘇園押送陸裕豐,接著他又及時出現攔住了發瘋的陸裕豐……種種表現總結起來,他算救了蘇園的命。

蘇園:“……”

有句實話她不好講,白福能活命全靠她,白玉堂之所以能‘及時’出現,也全靠她——叫。

分明她才是最大的功臣,想要她請客門都沒有!

這麼多人去一趟瑤光樓,會把她錢袋裡剩下的那點錢都花光了。

“我靠自己的機靈活命。”蘇園堅決不買白玉堂的賬。

展昭目光在二人之間徘徊了下,便毫不猶豫地選擇偏幫蘇園。

“這話還真沒錯,我聽白福說,他當時差點以為自己會死,幸而因蘇園扯他那一下子,剛好歪打正著,把陸裕豐打出的那兩枚暗器又給打了回去。躲柳樹後,也是因為蘇園害怕……”

不等展昭,白玉堂便冷哼一聲,給二人甩了一記犀利的眼神,拂袖走了。

“這背影……一看就是雖然瀟灑但記住了展大哥的仇的背影。”蘇園唏噓品評道。

展昭無奈地笑了,質問蘇園:“我因為誰?你倒說起風涼話了。”

“多謝展大哥!今兒晚上席麵我包了!不過彆出去吃了,費錢,同樣的錢自己買來做更豐盛。”蘇園道。

“那敢情好,不過就讓你受累了。這次的案子,你本來就受驚。”

“那正好,做做菜,聞一聞飯菜的香味兒,剛好能撫慰我受驚的心。”

蘇園從展昭那裡得了菜錢後,就叫上孫荷一起去街上買菜。

孫荷這兩天有朋友來京,忙著帶人四處遊逛,所以並未住在開封府。

今日她回來了,聽說開封府出了這樣大的案子,她便後悔不已,怪那友人來的不是時候,叫她沒能得機會見識到蘇園借白福之手反殺陸裕豐的妙舉。

“更沒能見到白五爺瀟灑斬惡賊雙臂的精彩場麵!我虧啊,虧大了!”

孫荷哭喪著臉,整個人幾乎掛在蘇園肩膀上。難為她的大個頭,要勉強彎曲著身體,才能勉強維持這般‘小鳥依人’的姿勢。

“以後還會有機會。”

蘇園先到廚房看是否缺調料要補全,就聽張婆子那邊說有豆腐放壞了,臭了。

“那就扔了吧。”

“彆扔,留著我有用。”蘇園忙道。

“酸臭掉的豆腐能乾嘛?”孫荷不解。

蘇園:“給畜生吃。”

孫荷還是不解,但見蘇園沒有解釋的意思就不多問了。

倆人去街市上走了一圈,蘇園沒找到多少滿意的食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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