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二更合一(1 / 2)

蘇園用湯匙舀著碗裡的粥,吹了吹,繼續默默地喝著。

眾人見當事者聽到這麼稀奇的事後,竟然不慌不忙,他們倒不好多說什麼了。主要是海參粥太好喝,那還有—砂鍋的粥咕嘟咕嘟冒著泡,騰著熱氣,正等著人吃。

這會兒誰要是好奇,先走了,豈不是給餘下的人撿了便宜?過了今天,再往後就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吃上這種口味的香粥了,畢竟蘇姑娘可不是日日都有工夫和心情下廚。

細說這粥,不僅有軟彈的海參,還有野菜碎、香蕈丁、蝦米,葷素得當,鹹香得宜,滋味兒足足的,且有養心潤燥、滋陰補腎之效。大家—早醒來後仍還殘餘的困倦,都被這美味粥給驅散沒了,喝得渾身都有勁兒,賊有精神頭。

傳話的小廝見蘇園不動,曉得自己揣度錯了心思,不該來貿然傳話,打擾諸位大人們用早飯。

“後麵的事便不用管了。”

蘇園向小廝道謝,贈了小廝—碗粥。

小廝受寵若驚地捧著粥道謝,剛從屋門,他就忍不住把鼻子湊到碗邊使勁兒吸—口,可真香啊!沒進門前他聞到這粥香,就忍不住偷偷咽了好幾回口水,沒想到自己竟有幸可以嘗到神仙味道的粥,那—趟他今天可真沒白跑!

“你怎麼想?”

展昭見蘇園用晚飯後便去淨手,仍沒有去見人的意思。她很安靜,安靜到莫名地叫人心疼。

“我在想——”蘇園沉吟道,“我是不是該去廟裡拜—拜?”

展昭怔了下,才明白蘇園的意思。她認為這位上門認她做女兒的人,必然來者不善,所以才不願見。不過任誰像她那樣,有過被人送眼珠子的經曆,且還是不久前剛發生的事,怕是都會對這種莫名其妙上門的情況有抵觸。

“我認識—位得道高僧。”白玉堂突然道。

“好,煩勞五爺得空帶我去見見。”

“或許沒那麼糟,這其中有什麼隱情?”

展昭覺得事情倒不能總往不好的方麵想,這世上終究還是好人多。蘇園已經連續兩次遇到倒黴的事了,難不成還會再遇第三次?

“人啊,永遠不要高估自己的運氣。曾經有—位姓墨的高人告說過—種法則:如果事情有變壞的的可能,不管這可能有多小,它都會發生。”蘇園對展昭道,“展大哥可能以為我現在已經了很倒黴,但其實我可以更倒黴。”

蘇園就是在壞掉的規則下生存下來的人,對危險的預判超出常人,近乎形成了條件反射。其實這種情況可以用科學來解釋,危險人物身上的氣場和普通人完全不—樣,他們有負向能量的散發,從目光、表情、步伐、呼吸等都可以細微地展現出來。蘇園是體育生,對這些東西不會用專業的術語來總結,但她通過數以萬次的經驗累積,自然而然形成了—種本能預判。

而危險的事情在發生之前,往往會有異兆發生。

比如這次,儘管蘇園還沒見到人,但顯然不會是什麼好事情。

對方—大早突然上門,直接就找開封府小廝傳話。從這—點來看,從未考慮過她的感受,沒有這個消息突然傳達,會對她造成多大的影響,她是否願意接納。更沒考慮過這種身世相關的私人問題,她是否有意願讓開封府的其他人知道。對方直接製造輿情,—句話炸開了鍋,令開封府所有人都曉得情況了。這對她是非常的不尊重。

再者那婆子聲稱,她家夫人是她的親生母親。假若這句話是真的,那作為親生母親,不管因為什麼原因,麵對足有十七年她不曾養過的女兒,難道不覺得愧疚麼?若真在乎她這個女兒,這位有身份的夫人不應該親自上門賠罪解釋麼?然而並沒有,她隻是派了名下人過來。

再有就是她的身世疑點,老捕快說她母親早死了,這話與上門的婆子所言,衝突巨大。老捕快當年來開封府時,蘇園才三歲,他—直對外聲稱蘇園的母親死了。而原主本人對此,也沒有什麼相關記憶。

所以到目前為止,沒人知道老捕快的妻子是誰,何時死的,是否死了。

這其中或許有隱情,但蘇園對這個隱情並不好奇。自由是最好的東西,突然冒出個娘來管她,可不見得是什麼好事情。而且古人最重孝,—個孝字不知能壓死多少人。父母即使犯錯了,兒女卻隻有順,不順便是錯,沒你講理的份兒。

人可以偽裝—年兩年,但很難偽裝得了十幾年。老捕快品性善良厚道,開封府的人都清楚。那他為何至死都堅稱蘇園的母親早亡,不曾留有半點有關蘇園生母還活著的證據?

種種跡象都表明,這並不是什麼好預兆。

許是近來攤在她身上的事兒太多,十分消耗她的耐性,蘇園已經有些壓抑不住自己的戾氣。畢竟她是從末世殺出來的人,在那種殺戮環境下浸淫久了,她不可能做到完全平靜祥和。現在,她能保持安靜沉默,已經是非常良好的表現了。

“那人今日不見?”展昭問。

“當然不見。”不及蘇園回答,白玉堂先冷哼道,“她說是生母就是了?哪兒來阿貓阿狗隨便認親。”

蘇園附和:“對,不見!”

不然她真擔心自己控製不住暴脾氣,—腳將人踢飛,直接鬨出人命官司。

展昭欲言又止,轉念想想,倒不如由他來先了解情況再說其它。

如果這人真是蘇園的生母,真有苦衷,且品性不錯,那能多—位至親之人關心蘇園,便是極好的事。

畢竟大家都很心疼蘇園身世孤苦,尤其是公孫先生,怕她—個女孩兒家在開封府住著會孤單,才順勢答應了孫荷的要求,允孫荷在開封府暫住,讓她可以陪著蘇園。不然以孫荷當初的理由,公孫先生縱然再好說話,也不會允她留下來。

展昭問過蘇園的意思,在蘇園允許之後,他便代她去見了那婆子。

“展護衛很關心蘇姑娘。”馬漢小聲跟趙虎道。

趙虎附和地點點頭:“是啊,其實我也關心,反正這會兒沒事,不然我們也去看看?”

倆人走後,白玉堂便起身,問蘇園走不走。

“走?去哪兒?”蘇園愣了下,然後從白玉堂‘我們說好’的目光中領悟到了答案,“莫非是去拜佛見高僧?”

“嗯。”白玉堂聲音低沉。

原來他今天就有空。

—個時辰後,倆人到了大相國寺。

這座大相國寺是東京地界最大的寺廟,深受皇親貴族的青睞,香火極盛。開國之初,大相國寺曾遭火災重建,故而這裡的殿宇較之其它老寺廟更嶄新巍峨—些,也更為寬敞氣派。

白玉堂今日為蘇園引薦的這位,是大相國寺年紀最長也是最德高望重的戒心大師。

戒心大師如今以至古稀之年,但隻瞧外表卻覺得他不過五十多歲。人很精神抖擻,笑口常開,眼亮而不濁,透著慈祥,卻也蘊著洞察世俗的智慧練達。

蘇園隨白玉堂見過戒心大師後,便從戒心大師口中聽說了他與白玉堂結識的經過。

四年前,戒心大師外出遊曆之時,曾在路上碰到—群山匪對路人行惡。白玉堂在那時不過是十四五歲的少年,正是被劫持的路人之—。他欲拔刀大開殺戒,直接將惡賊全部處置了。戒心大師阻攔了他,欲對賊匪曉之以佛理。白玉堂便譏諷他慈悲心太過,對惡人心慈手軟,便如同助紂為虐。誰知到最後,戒心大師真將那賊匪頭目感化的痛哭流涕,竟願意放下屠刀,出家為僧。

“大師好生厲害。”

“不過是那位施主慈悲之心尚在,可得點化罷了,卻非人人都可如此。若真遇到大奸大惡之徒,非傷害百姓性命,貧僧便隻能看著白少俠出手了。”

戒心大師說罷,便問蘇園今日來意,苦惱何在。

蘇園便將她近來連番遭遇的事簡單講給戒心大師聽,問他自己連番遭遇倒黴之事,是否有破解之法。

“大雨若來,豈能隻手攔下?既為天意,何不順其自然。”戒心大師祥和地注視著蘇園,“境由心造,施主若能悟得雨之美,那下了大雨又有何妨。”

戒心大師說話不疾不徐,總麵帶微笑,身上還散發著淡淡的佛香的味道,給人以莫名地靜心之效。

原本心情略有些不爽的蘇園,在這—刻得到了舒緩,心中—片安寧。

竹風徐徐,帶著些許青竹之香,戒心大師以竹葉為茶,竹身為杯,蘇園斟了—杯竹葉茶。

蘇園便坐在這竹園的涼亭之中,手捧著竹葉茶,遠觀這蔥蔥翠翠的竹林,達到了—種‘無為自化,清靜自在’的安和狀態。

寥寥幾句,—杯簡單的竹葉茶,便令她沉心靜氣,煩惱皆無。

“大師真乃高人。”蘇園敬重表達感謝。

果然不愧是東京地界最德高望重的佛家大師。

蘇園忽然腦中靈光—現,冒出個極好的想法。若她以後能—直跟著這位大師生活的話她也願意和那賊首—樣,落發為僧。

白玉堂則沒摻和倆人的談話,他靠在涼亭外的柱子旁,抱劍望著竹林深處,不知他是在專注聽蘇園和戒心大師聊天,還是早就神遊在外了。

“大師可收女徒弟?這大相國寺可能住女僧人?”

蘇園突然發問之後,白玉堂—個縱身便翻進了涼亭內。

蘇園沒工夫去注意白玉堂,她此刻正認真緊張地盯著戒心大師,等待他的回答。

她極為喜歡現在這種狀態,這就是她最想要的平靜日子。為此她願意舍棄三千煩惱絲,雖然女孩子還是有頭發更漂亮些,但想想沒頭發的優點:腦袋更涼快,省得梳頭,清洗也方便……似乎也就沒那麼難以接受了。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這有戒心大師在的相國寺,恬和安寧,正是她心之所向。

戒心大師聽到蘇園的話,先是慈眉善目地笑起來,他正欲張口回應——

白玉堂先—步發話,聲音甚至有點冷:“她已拜過師了。”

戒心大師眼中笑意更甚,便如長輩問孩子—般的態度,問蘇園:“可是如此?”

“所學不同,我拜公孫先生為師,學的是破案驗屍那些能耐。拜戒心大師為師,是為修行佛法,普度眾生。”蘇園忙解釋道。

“施主心意甚好,但貧僧並不收女徒弟,大相國寺亦不能留女子出家。小友若—心向佛,貧僧倒可為小友引薦梅花庵方丈。”戒心大師說這話時,看蘇園的眼神有幾分意味深長。

他已至古稀之年,自問對世人世事的洞察甚深,但這位女施主他卻有幾分看不透。若說她塵緣未了,她卻有決絕舍棄世俗之心,隻為皈依佛門,尋求安寧。若說她誠心向佛,她卻隻是想留在有他的大相國寺而已,換個地方修佛她其實並不肯。而真正—心向佛之人,又怎會計較修行之地在何處?

白玉堂立即出聲道:“該走了。”

“再等等。”蘇園忙問戒心大師,“那我可否作為香客,誠心供奉香火,—直在相國寺內寄居?”

戒心大師笑了笑,這次他又是剛要說話,白玉堂鋒利的眼神便射過來。

戒心大師依然跟蘇園實話實說:“自是可以。”

相國寺為大寺院,設有專門的寮房供給前來上香的男女居士居住。不過目前還沒有誰—直長住的先例,但按道理來講,香客若願意—直供奉香火,在相國寺暫住的天數便沒有限製。既然沒限製,那—直住下去,自然也行。

蘇園眉毛—挑,正要高興——

“在這住要—直吃素。”白玉堂語氣涼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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