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三更合一(1 / 2)

“天天跟著大家展護衛叫著,我都忘了他字熊飛了。”

孫荷撓了撓額頭,也笑開了花。瞧瞧她多厲害,南俠展昭都是能和她開玩笑的關係了。等回東風鏢局的時候,她又有一件事可以跟她爹吹一宿了。

蘇園拉著孫荷回房,低聲問她最近有事沒有。

“閒著呢,蘇姐姐有什麼吩咐儘管說。”

“幫我去跟一個人。”蘇園把龐顯的情況告知孫荷。

孫荷拍著胸脯保證能把事辦好,但拍完之後,她又後悔了,小心地揉了揉。

蘇園忍不住用詭異的眼神打量她。

孫荷臉皮厚道:“不能再拍了,本來就不大,再拍小些,怕是更會被蘇姐姐笑話。”

蘇園:“……”

敲門聲恰好在這時響起,解救了蘇園。

有婆子來傳話說,來案子了。

“安全第一,你跟得到就跟,跟不到不要勉強,千萬彆衝動。”蘇園拍拍孫荷的肩膀,囑咐她一番。並允諾這事兒她若能辦好,回頭不管想吃什麼都隨她點菜。

孫荷一聽有美食獎勵,更興奮地應承,抬手就要再拍胸脯保證,被蘇園精準攔下了。

“嘿嘿……幸虧有老大及時出手,阻止了我拍它!還是老大心疼我,體諒我難處。”孫荷借勢就道謝。

蘇園無語地歎口氣,十分、非常、懶得跟孫荷計較,立刻離開奔向案發現場。

死者在城外五裡官道旁的草溝內。

公孫策因今晨起床有發熱的症狀,蘇園便勸他留在府中修養。

“可能這幾日在外辦差操勞過甚,一旦休息下來,病反而容易找上。”

蘇園回答了方仵作的疑問後,就打量這具屍身。

頭朝下,穿著粗布男裝,身材強壯,身體以順著斜坡的角度橫躺在草溝叢中。屍體腳後方向有雜草被壓倒的痕跡,長度大概半丈遠。但這個痕跡並沒有一直延伸到路邊,這說明屍體並非直接從路邊滑下去,是被人拋空丟至半坡處,再經過小段距離的下滑才停至靠近溝底的地方。

這裡是官道,又是通往東京的必經之路,來往行人不算少。正有四五名百姓一直在旁圍觀,他們都是欲趕路進京的人,因瞧見這事了,就好奇地留下圍觀情況。

“是誰發現的屍體?”蘇園問。

“是草民。”

一名老漢顫顫巍巍回道。

“大概半個時辰前,草民走累了,想坐在路邊休息一下,結果一扭頭見溝裡好像躺著個人。草民嚇得叫了一聲,就引來了這位路過的小兄弟。

本來草民想下去看看情況,小兄弟說瞧著那人一點活氣兒都沒有,八成早就死了,我們下去弄亂了地方,反倒會耽擱開封府查案。小兄弟有馬,便勞煩他去幫忙報官,草民守在了這裡。”

老漢口中所言的小兄弟,是一名錦衣少年,剛才正是他騎快馬趕去開封府報官。此時為了配合開封府查案,他也跟著回來了。

蘇園打量這少年,唇紅齒白,容貌朗朗,衣裳雖然半舊,但色澤依然鮮亮,可見料子並非凡品。頭簪的一根簡潔的玉簪,也非俗物。還有他騎的那匹馬,蘇園雖不認品種,但瞧其大紅棗色皮毛,矯健的體型,就知非比尋常。

“在下杜詒,見過諸位官爺。”少年有禮有節地行禮。

“小兄弟似乎很了解衙門查案的次第?”方仵作得知是他主張保護現場,便好奇問他一句。

杜詒應承:“家父曾在河東路提點刑獄,由此才略知一二。”

方仵作一聽這話,再打量這小兄弟的衣著,方知自己眼拙了,沒想到這位是個人物。

“冒昧問一句,小兄弟的身份是?”

杜詒這才表明他是宰相杜衍的幼子。

方仵作大驚,忙行禮見過。

杜詒忙表示不必客氣,一切如常便好。他巧妙地觀察到那名隨方仵作同來的女子,在聽說他的身份時,麵色並無太多驚訝,也不像他所見的大多數人那樣,在知道他是宰相之子後,就立刻變換態度,阿諛取容。

方仵作將屍身翻過來後,便見死者胸口處有血跡,“蘇姑娘來看!”

蘇園按照方仵作所指查看,見傷口是個黃豆大小的血洞,正中死者心臟的位置。

杜詒在旁聽方仵作稱呼這女子為蘇姑娘,驚訝揚眉,細致打量起蘇園。

前些日子,平遠侯府的陰婚案鬨得沸沸揚揚,他曾聽父親提過,受害者是開封府的老捕快之女,姓蘇。說她是一位十分聰敏勇敢的姑娘。她在遭到平遠侯及其三子曹謹的迫害時,機靈敲鑼,吸引了眾做客官員們的注意,故此終於當眾揭發了平遠侯父子的醜惡。

雖沒有完全去確認這位姑娘的身份,但杜詒覺得能辦出那般果敢之事的女子,必然如眼前這位蘇姑娘的氣度。況且開封府當差女子本就少,加之她剛好姓蘇,年紀輕,幾乎可以確認就是她本人。

“一般的錐子比這細,也沒這麼深,這倒像是特製的武器?”

蘇園的話引來方仵作的讚同。

隨後,二人一起查看屍身其它情況,除了臉和裸露的肌膚有幾處輕微擦傷外,再並無明顯外傷。而這些擦傷應該是在拋屍的過程中,被草木剮蹭所致。現場周圍都比較乾淨,除屍身外草溝附近的草都沒有踩踏過的痕跡。

方仵作通過屍表情況推斷,死者身亡至少半日以上。

“這條路白日來往人多,凶手選在這位置拋屍,顯然是故意想被人發現。”

一般人殺人,都會慌得藏屍。凶手如此張狂拋屍,其有何目的?僅僅因為膽大?

蘇園見死者衣衫掛著塵土,雙手有厚繭,暴露在外的皮膚因遭受日曬比較黝黑,該是常年乾粗活勞作之人。

白玉堂這時騎馬趕來,白福跟在他身後。

白福率先跳下馬,直奔草溝查看死者的臉,隨即變了臉色,衝白玉堂回稟道:“是他!”

白玉堂目光掃過屍首,鷹瞵鶚視,神色頓時凶戾至極,便欲立刻調轉馬頭離開。

“五爺留步。”蘇園喊道。

白玉堂居高臨下地斜睨一眼蘇園。

“五爺認識死者?”

“嗯。”

白玉堂調轉馬頭之後,白衣隨之翩然飛起,身姿桀驁孤冷,渾身都透著殺氣。

此時他就如一隻被激怒的獅子,任誰都擋不住他恣睢殺敵的腳步。

在場的人都被白玉堂這氣勢給鎮住了,隻有蘇園還敢快嘴追問他。

“死者是任大牛?”

蘇園見白玉堂身影突然頓住,立刻湊到白玉堂馬前,溫聲對他道:“我今晚打算做雪花酥,五爺可願意賞臉?”

這話表麵聽著,不過是蘇園向白玉堂發出一個簡單的邀請,實則她卻在變相要求白玉堂做出選擇。

是要意氣衝動,拒絕她和她的雪花酥,立刻離開;還是要給她一個麵子,把情況講清楚。

當然,若選擇不給麵子,那後續問題可能會比較大。他不僅今晚沒有雪花酥吃了,以後可能也不會有了。

白福這時已經急忙騎上馬,打算跟緊自家五爺。

五爺的脾氣他可太了解了,遇到這種事,不立刻殺過去絕不是他的性格。若自己行動慢一步,恐怕就追不上了。

白福用小腿夾緊馬肚,手握好鞭子,正準備策馬飛馳的時候,忽見自家五爺竟從馬上跳下來了。

白福滿眼詫異:發生了什麼?

“任大牛是婺州永康錢王坑的挖礦雇工,他有冤情上告,從婺州前往江寧府,卻在半路遭人追殺。因知我行俠仗義的名聲,他便跑去金華白府求助。家裡人在知悉他的經曆之後,親自護送他至江寧府,助他上告。

不想那江寧府竟不論是非,先拒了任大牛訴狀,後便有賊匪夜襲,欲再殺任大牛。怕是官官勾結,江寧府已不乾淨了,家裡便書信與我,派人護送任大牛來開封府,欲求包大人幫忙——”

這時,突然一記馬的嘶鳴聲響起,打斷了白玉堂的話。

就見白福騎著的馬,不知怎麼突然一躥,白福眨眼間就馬帶地跑出很遠。

白福慌亂片刻之後,才無奈地勒停馬,趕緊再折返回來。

他氣喘籲籲地從馬上下來,見眾人都看他,尷尬地撓了撓頭,曉得自己出醜了。

白玉堂本就心情不爽,被白福這一鬨騰,更麵如冷霜。

白福馬上自報奮勇,替自家主人交代事情後續的經過。

“十天前,我就按照之前書信裡的約定,派四人前往陳州接應他們。

自陳州這一路,倒是平安順遂,再未遇到什麼意外或刺殺。但在昨日下午,他們行至扶溝縣時,任大牛突然說腹痛。

本來這眼看著就要到東京了,一口氣到開封府不就安全了?奈何任大牛肚子鬨得厲害,根本忍不了,他們隻得暫時在扶溝歇腳,打算等他用藥緩解一晚後,今日再趕早再來東京。

不想晚間的時候,他們去查看任大牛的情況,人竟不見了。之後他們便趕至東京通知我,我便趕緊把情況轉告給了五爺,當時蘇姑娘也在。”

白福告知蘇園,昨夜他們在扶溝縣地界尋人很久,仍不見蹤影。到了白日,白玉堂便借四品侍衛的身份,請扶溝、酸棗、尉氏各縣縣令,配合他們尋人,各縣出動了所有人馬,卻仍未尋見任大牛的身影。

直至剛才,他和五爺聽說官道這邊出了命案,便有不好的預感,趕過來一瞧,不想死者竟真的就是任大牛。

蘇園有點理解白玉堂的憤怒了,這任大牛當初便是出於對白玉堂的仰慕和信任,才跑去白府投奔。白家人周全護送他一路,眼看就要到開封府事成了,人卻突然失蹤,接著就發現死在路邊。

人是在白玉堂屬下的眼皮子底下丟了,被拋屍的地點就在官道旁,且距離東京城很近,如此招搖不加以遮掩的行為,這分明就是一種公然挑釁。

這種事擱誰都會生氣,尤其是對一向不服輸的白玉堂來說,必然怒火衝天。

“昨晚發現人丟了時候,還想著他是不是自己臨陣怕了,才要逃跑。那會兒屋外頭有倆人給他守門,他但凡鬨出一點動靜,我們的人都會察覺。

但是一點動靜都沒有,後窗是開著的,外牆上的青苔有被踩踏過的痕跡,我都猜他是自己悄悄跑了。可又有些道理說不通,他若真不想告,何至於吃儘苦頭,千裡迢迢奔向開封府呢。”

白福帶著蘇園來到了扶溝縣任大牛住過的房間,將當時他勘察過的痕跡一一指給蘇園看。

情況確如白福所言,後窗開著,後窗對應的院牆牆頭上的青苔,確實有被新鮮踩踏過的痕跡。

蘇園在打量一圈屋裡的環境,比不得京城的大客棧,這裡的布置很樸素,家具簡單,卻有些淩亂,有幾分農戶的特色。

比如牆上會掛著乾貨大蒜等物,櫃子邊會堆積一些簸箕、竹簍,床底下還擺著一排陶土花盆,裡頭種著驅蚊草。聽說這樣擺放驅蚊效果極好,可讓客人們一覺睡到天亮,身上一個蚊子包都不會有。

“這縣城裡的客棧大多都無招牌,攬客全憑店家一張嘴在外吆喝,路過的外地人知道這裡可以打尖,便會問價。”

白福告知蘇園,這種情況在扶溝縣這樣的小縣城裡很常見,還有不少並不經營客棧的人家,偶爾因家裡有空房了,想額外賺點錢,也會到街上吆喝兩聲攬客。

任大牛昨夜就住在這院子的正房,房間最大最寬敞。可見白家人在護送他的時候很善待他,儘量不讓他吃苦。

正房和東廂房之間,長著一棵大李樹,兩丈餘高,枝椏繁茂,側枝伸展較長,幾乎要遮蓋半邊院子的陽光。這棵樹的每一枝枝椏上都結滿了李子,瞧著今年這棵樹果子大豐收了。

“店家是誰?”蘇園問。

楊氏連忙過來行拜禮,表示這間客棧是她和大兒子一起開的。這宅院原本是她娘家的房子,她娘家兄長一家去了外地過活,一年半載的都不會回來,她便將房子整理了一番,當成了客棧經營。

“那你娘家大哥可知曉你這麼做?”白福忍不住問了一嘴。

楊氏僵硬地扯起嘴角地笑了笑,用手理了下耳邊的碎發,應承道:“自然是知道的。”

白玉堂冷掃她一眼,便收回目光。很明顯在撒謊,

蘇園便問楊氏,昨晚有何異常沒有。

楊氏邊無意識地點了下頭,便否認道:“沒有啊,民婦一家子在街對門住,每天都睡得很早,全然不曉得昨夜這裡丟了人。”

白玉堂忍無可忍,抽刀出來——

蘇園忙使眼色給楊氏:“這種時候,你就不要開玩笑了。”

楊氏看見白晃晃的大刀,嚇了一跳,戰戰兢兢道:“我、我、我……沒——”

“沒開玩笑?你就說了兩句話,皆不屬實,不是在開玩笑,難不成是有意作偽證,蒙騙官差?與賊匪勾結,沆瀣一氣?”蘇園連聲質問。

楊氏臉色瞬時煞白,噗通跪在地上表示自己不敢。

“昨晚民婦是聽到些動靜,就是在他們發現人不見了,騎快馬離開之後,有輛馬車停在了這宅子門口。

民婦本來還納悶是不是一夥兒人呢,就見那馬車上下來四名拿著大刀的壯漢,他們進了宅子沒多久後,就扛了一個麻袋出來,把麻袋丟進車裡就走了。”

“多大的麻袋,可否能裝下一個人?”蘇園再問。

“夜、夜、夜裡黑……”

楊氏話未說完,就見蘇園突然讓開身子,令她直接麵對了那名白衣少年。楊氏渾身一哆嗦,嗚咽地坦白。

“但也依稀看清了些,是、是能裝下一個人。”

“你怎麼不早說!”

白福等人氣得無以複加,若他們早知任大牛並非自己逃走,而是被人劫持,且知道被劫走的方向,何至於亂得找一晚上都找不到人。

這也畢竟是東京地界,天子腳下,他們若能及時早一步,或許任大牛就不會死了。

楊氏咽著吐沫,畏畏縮縮地害怕道:“民婦當時並不知諸位是官爺啊,以為兩撥人都得罪不得,。民婦怕從中攪和多管閒事,會惹來殺身之禍!”

“可剛剛我們問話的時候,你已然知曉我們官差的身份,卻也沒見你主動交代。”蘇園再度揭穿楊氏的謊話。

楊氏徹底慌了神兒,哭著求饒道:“民婦、民婦、民婦是……”

“你覺得官府的人不會拿你如何,但那些賊匪凶狠,若知悉是你告狀,必然會報複你。所以你寧肯向官府撒謊隱瞞,也不願供出賊匪的所作所為。”

白玉堂冷嗤一聲,滿眼鄙夷嫌棄。他向楊氏利落揮刀。

楊氏大驚,“嗷”的一聲大叫——

白福等人早知自家五爺的脾氣,見到這一幕還是免不了震驚,都傻在了原地。結果不難預料,那楊氏縱然是有命在,那也得缺點什麼少點什麼了。

鐺!

鐺!

鐺!

白玉堂突然刀向一轉,擋走了幾個飛來的‘暗器’。

“唔,好多李子。”

蘇園仰頭望著頭頂的李子樹,剛好正有一顆未成熟的綠色李子垂直而下,朝她左眼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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