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三更合一(2 / 2)

白光一晃。

一陣刀風掃過。

蘇園又聽到“鐺”的一聲,那顆原本該砸到她眼睛上的李子被打飛了,竟直直地砸在東邊的門板上,果肉因與門板相撞,汁肉四濺。果核卻穿過了門板,打進了屋裡去,在門板上留下了一個被打透的圓洞。

楊氏嚇得趴在地上,整個人都呆傻了。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忙摸自己的脖頸,險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還完好無缺。

這白衣少年到底是什麼人?真是官府的官差?縱是山上的土匪都沒他這麼凶戾,太太太嚇人了!楊氏哆哆嗦嗦,牙齒都嚇得直打顫,發出輕微的響聲。

她迫不及待想逃離,奈何她腿軟得不聽使喚,根本站不起來。楊氏就趁著白玉堂還沒注意到她的時候,拚命地朝門口方向爬。

“多謝五爺救了我一命。”蘇園道謝後問白玉堂,“這李子還沒到成熟的時候,怎麼突然掉了這麼多——”

蘇園話音未落,白玉堂忽然聽到細微的折斷聲,他低喊了一聲“小心”,便立刻拉蘇園護在自己身後。

白玉堂抓住的是蘇園的左胳膊,夏日衣料較薄,蘇園能清晰感受到他掌心傳來的溫度。

他衣袖飛舞的時候,有淡淡的冷檀香飄來,其實並不是純粹的檀香,還混合彆的味道,有幾分清冽,細聞好像還有一點甜,總之很好聞。

哢——

啪!

原本在他們頭上方,手腕粗的李樹枝椏忽然折斷了,墜落的時候打在了另一處枝椏上,令無數李子劈裡啪啦向地麵砸。

而斷掉的樹枝剛好打在正準備爬行逃離的楊氏背上,楊氏“哎呦”叫了一聲,四肢和頭部下意識地伸直了,這姿勢像極了剛從龜殼裡冒頭伸展四肢的烏龜。

再然後,李子一顆接著一顆接連不斷地砸在楊氏地腦瓜頂兒上,每一下都不算太疼,但也不是不疼,總之這麼一番砸下來,楊氏被砸得有點懵了。

白玉堂本想查看才剛李子異常掉落的原因,結果一下子鋪天蓋地這麼多,倒是不好再查看了。

“這無緣無故的樹枝怎麼會突然斷了?”

“必是東屋周家那倆孩子又跑來爬樹偷李子了,去年就壓斷了兩枝,今年又來!”楊氏被砸得心頭冒火,也許是被砸得頭太疼的緣故,倒一時忘了自己還是正逃命的狀態。

等她憤怒地抱怨完了,感受到眾人瞅她的目光,特彆是那位白衣煞神飛射過來的冷光,楊氏才恍然反應過來自己的處境。

楊氏嗷嗷痛哭著磕頭求饒,懇請他們放過自己,她保證不會再撒一句謊。

白玉堂正在氣頭上,全然沒有放過楊氏的打算。惡人作惡當然可恨,但這些欺善怕惡,甚至助惡欺人的‘攪屎棍’,也同樣令人作嘔。

“我有發現!”

正房內忽然傳來蘇園的聲音。

白玉堂和白福等人這才注意到,蘇園不知何時進屋了。

既聽說她有發現,自要先看看她發現了什麼。

白福在跟著白玉堂進屋之前,警告楊氏最好不要亂跑,不然徹底惹怒了他家五爺,後果自負。

楊氏連連點頭,等院子裡幾乎快沒人了,她望著近在咫尺的大門幾度動心。但想到才剛那位煞神發威的樣子,還有他高超到憑她肉眼完全看不見出招的武功,楊氏就畏畏縮縮猶豫了,不太敢。

“這床板有問題。”蘇園按了按床板,示意給白玉堂看。

白玉堂也按了一下,果然發現這床板在大力的按壓之下,靠裡的一側是活動的,會慢慢向下凹陷。如果整個人躺在床板上,床板就會一點點傾斜,一直傾斜到床底。

如果有人在床上熟睡,就會在無意識的情況下滾落到床底。而床板在沒有重量之後,就會一點點回彈至原來的狀態。

因為床的四麵的都掛著帳幔,所以若不靠近床,去掀開最裡麵帳幔,根本注意不到這窗其實並沒靠在牆邊。床裡側與牆之間留有空隙,而這個空隙剛好夠躺一個人。

也就是說,任大牛很可能是在無意識的情況下,被這張床的機關安排到滾進了床底靠裡的縫隙裡。

之後有人悄悄開了窗,弄出了牆頭上青苔被踩的痕跡,偽造了任大牛悄悄偷跑的假象。

因為床底外側擺著一排花盆,種著驅蚊草,以供驅蚊所用。白家護衛在進屋沒尋到任大牛的時候,看到打開的窗,根本不會想到床底會藏著人。

他們人手不足,一邊要派人去尋人,一邊要向東京那邊回稟情況,等人都散開的時候,真凶便現身,趁機將昏睡的任大牛弄走了。

“此案真凶蓄謀已久,想來早已經跟蹤你們一路,推算到你們大概什麼時候進京,然後使計攔截。”

蘇園揣測罷了,便走到屋外,看著還老實趴在地上的楊氏,問她正房裡的那張床從何而來。

楊氏一下子就意識到出問題了,連忙解釋。

“在諸位貴人住進來的前十天,這宅子一直都被一名書生模樣的男子租住著,他長得濃眉大眼,挺愛笑的,看起來不像壞人。

他說他這人沒彆的毛病,就是挑床,嫌正房裡那張床太老舊,翻身的時候吱呀吱呀響,要換一張好點的床。

我跟他說這住店的錢可不包含換床,他說他願自己出錢買床,隻要我允他能放床就行。這種好事兒我哪能不應啊,自然就答應了他,他就換了床在那住下了,床正是屋裡那張。”

“驅蚊草也是他布置的,昨天早上他走的,我本是稀罕那床漂亮,想搬回家自己用,可巧碰到幾位貴人要來住店,我也就沒工夫折騰,就想著先把這次的生意做了再說。”

蘇園就問白家護衛,為何會定選這家客棧住下。

“我們剛進扶溝縣打算住店的時候,便有個本地人熱情跟我們介紹了她家,說正好有處宅子空下來,供我們的幾人住。”

由此大家都明白了,從他們進入扶溝縣開始,走出了每一步都在被算計。

“不是從扶溝縣,而是從任大牛突然腹痛開始。”

白玉堂令屬下好生回憶,任大牛腹痛的原因。

“這一路的吃食我們都仔細檢查過,連水都是喝自己打的。”這一點白家護衛們也想不明白。

“對了!”

有名護衛突然想起來什麼。

“昨天在趕路的時候,曾遇到幾個孩子在田邊玩耍。任大牛這人很喜歡孩子,有個胖乎乎小男孩就跑到他身邊,他便逗了人家一陣。

那小男孩便拿了一塊小點心喂一口任大牛,任大牛就吃了。我們之所以沒攔著,是見那小男孩天真無邪,且自己先吃了一口點心,才喂得任大牛。”

白玉堂冷嗤,“可真是好算計。”

白福:“可我不懂,這床能把人都滾到地上了,怎麼任大牛還不醒?”

但凡他當時驚叫一聲,外頭守衛的人也來得及救他。

“不是腹痛,喝過藥麼?”白玉堂冷聲提醒白福。

白福立刻明白過來,便討了藥方,帶人去找扶溝縣看病開藥的大夫。

“本可從口入,直接將人毒死,卻這般大費周章,非要從你手下的眼皮子底下將人偷走。我怎麼感覺這真凶像跟你有仇?”

蘇園感覺到了很多針對,對方似乎隻想把白玉堂的人當猴耍,然後挑釁白玉堂,激怒他。

“沒錯。”白玉堂冷冷應承,並沒看向蘇園。

“那你可有頭緒,是誰要這樣挑釁你,與你為敵,且又與任大牛的案子有乾係?”蘇園給白玉堂提煉思路。

“醫不活。”

“醫不活?”蘇園倒從沒過聽這個名號。

“他原本是大夫出身,後來作惡殺人,便稱不再醫活人,因此就有‘醫不活’的江湖稱號。去年我殺了他妻兒,他便一直記恨我。”

白玉堂在提到殺□□兒時,語氣反而風輕雲淡。

“妻兒?”蘇園小心地問,“不是有句話說‘罪不及妻兒’麼?”

“公禍害找母禍害,生小禍害。一家子沒一個是好東西,都背著人命。”

白玉堂告訴蘇園。

“若我所猜沒錯的話,喂任大牛點心的那個孩子,八成就是他的小兒子。”

“那是夠壞的了。”

蘇園本還以為那孩子是無辜的,可能是被人唆使之類的情況。若真是被那醫不活刻意教壞的小孩,令他兒子在不通良心道德的年紀,便大開殺孽,難以想象這孩子若長大了會成什麼樣子。

“在我眼裡,從無‘罪不及妻兒’的講究。他們敢肆意行惡,便沒必要要跟他們講仁義道德。”白玉堂惱道。

蘇園附和對白玉堂:“五爺英明,今日尤為英明。”

“為何這樣說?”這話引起了白玉堂對蘇園的注視。

“查清案情,確準幕後黑手,謀定而後動,難道不是最英明之舉?”蘇園反問。

白玉堂輕笑一聲,這一次的笑意並不冷,霎時間給人光風霽月之感。

“我怎麼覺得,你是在譏諷我太意氣衝動?”

“人有意氣是好事,剛才沒五爺的恫嚇,憑我們幾人隻用嘴問,那楊氏怕是到現在都不會說實話。”蘇園道。

“我不是在嚇她。”白玉堂言外之意,他當時真動了殺念。

不過他承認,那一刻他確實有些衝動。思及這裡,他就不禁想起蘇園讚他那句話,謀定而後動的確更好些。

經過核查之後,白家護衛們確認了,昨日給他們抓藥的藥鋪小廝根本就是個假的。

當時有人借事支走了藥鋪老板,便有一濃眉大眼的男子,假裝成藥鋪小廝給他們開了藥。

幸而藥渣還留著,蘇園帶回開封府,請公孫策和府衙裡的大夫查看,最後果然查出那藥裡頭混入了能致使昏睡的草藥。

包拯在聽說案情之後,十分重視,既表示一定要緝拿那耍計猖狂作惡的‘醫不活’。

“這任大牛竟幾度慘遭追殺,他所訴的冤情到底為何?”包拯問白玉堂。

“大人覺得銅礦能做什麼?”白玉堂反問。

包拯愣了下,驚訝地睜大眼,“莫不是——”

“正是。”白玉堂道,“永康銅坑有人私鑄銅錢,掏了國庫一個窟窿。”

“這可是大罪!”公孫策蹙眉,“想不到江寧府竟也牽涉其中,此案不可小覷。”

“如今唯一知情證人已亡,要再重新搜集證據稟明皇帝,早日得令調查才行。”包拯歎道。

……

傍晚,蘇園拆了發髻,正準睡覺,忽聽有敲門聲。

蘇園把頭發隨便挽起,打開門見是白玉堂。

白玉堂人靠在門邊兒,輕睨一眼蘇園,見她一張乾乾淨淨的芙蓉麵,碎發順著麵頰零落在耳邊,隨著夜風吹拂,發梢微微擦蹭著她光滑的臉頰,讓人有種幫她理好碎發的衝動。

“雪花酥?”

蘇園正掩嘴打個哈欠,想問白玉堂這麼晚來打擾她乾嘛。忽聽這三個字,她所有蓄勢待發的理直氣壯都咽回肚子裡了去。

蘇園眨眨眼,呆愣愣地用無辜的眼神看向白玉堂:“我給忘了。”

“忘了?”

白玉堂見自己一聲反問,絲毫沒能喚起蘇園的愧疚心。對方竟還厚臉皮地對自己繼續無辜點頭,他便一句話點破她。

“當時你邀請我的時候,心裡可打著算盤呢,這麼就快忘了?”

“我能有什麼算盤啊,我單純得很。”蘇園繼續裝呆,“要不明天給五爺補兩份兒雪花酥?”

“你欠我可太多了,畢竟我還是你祖宗呢。”白玉堂計較道,“如此欠下去,怕是沒有還完的一天,你隻能把自己賠給我。”

“喔,”蘇園又打了哈欠,因她每天都要早起操練,晚上必須早睡,這會兒她真困得腦袋呆滯了。

“到底聽沒聽我講話?”白玉堂見她敷衍自己,語氣透露幾分不爽。

“聽到了啊,把我賠給你。”蘇園不斷打哈欠,更不以為意道,“我早就想賠了,可五爺不願意啊。”

白玉堂乍然想起上次‘正房小妾’的話來,凝視蘇園的眼神漸漸深邃。

倘若他問她——

“我睡了,五爺也早點休息吧!”

蘇園實在忍不了困意,撂下一句話就痛快把門關上,鑽進她最想念的被窩裡,一個翻身便睡了過去。

在開封府就這一點特彆好,睡覺踏實,不用時時刻刻警惕,耗費太多防備心。

白玉堂麵對著緊閉的房門,漸漸地勾起嘴角,不過僅僅隻是輕淺的笑了一下,便斂住麵容,負手離開了。

……

蘇府,李氏不安地揪著帕子。

她候至深夜,方見蘇進敬一身酒氣地進門。

李氏連忙攙扶住蘇進敬,叫丫鬟備熱水伺候,又命人去熬醒酒湯。

她一邊為蘇進敬擦臉,一邊感慨他剛搬入京便有這麼多應酬。

“多結交達官顯貴是好事,越忙越好。”

蘇進敬擦過臉之後,酒醒了不少,坐下來飲了兩口茶後,就一直盯著李氏看。

李氏被他看得有幾分不安,摸了摸自己的臉,沒發現自己臉上有什麼東西,不解問他何意。

“開封府那個如何了?”許是提及他最不想提及的,蘇進敬眉頭蹙起,臉色全然不如之前輕鬆。

“都已經讓蘇喜去看她了,卻比之前更油鹽不進。她不僅沒順著我們的話,默認她的身份,還直接全盤否認了,說她不是當年的嬰孩。

也不知是誰教得她,我看她防備心很重,我們若想認她,便要拿出證據來。可這事兒我們哪兒還有證據了?”

李氏發愁地反問。

蘇進敬眉頭皺得更狠,隨即他想到什麼,臉色又放鬆了些。

“我今日倒聽說一樁好消息。她之前因為配陰婚,害得平原侯一家被貶黜下獄,平遠侯之子曹謹因她而亡,至死恨他。

這曹謹有一位好兄弟,在他死前曾允諾要替他報仇。這人正是龐太師的侄子龐顯,我倒正好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作者有話要說:為了慶祝我作收破50個,加更。攢點作收了太不容易了,小可愛們拜托都給我點一點。ps因為加更+今天特彆點卡文,更晚了,從早上四點寫到現在,都快把自己寫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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