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勢最終被蘇園以一人之力扭轉過來了,大家開始更多地去關注黑衣人的來曆。
至於那位突然從天而降,拿著菜刀行俠仗義的俠士,隻能稱為東京城內的傳說了。而與這傳說能一較高下的當屬竹簽高手,也一樣是匿名救人的大俠,從天而降在鄢陵縣的官道上,以一己之力憑借竹簽擒拿十幾名匪徒。
因有了對比,倆傳說在京內討論越來越熱烈,雙方甚至還有了各自的擁躉者。各自一方都認為他們支持的高手是最強的,並為此頻繁打起了嘴仗。
要說對這兩位高手感受最直觀的,當屬開封府的衙役們了。他們能直接接觸到案件,深知案發現場情況的精彩和離奇,故而對這兩位高手都有著不一樣的崇拜。
當東京城內全民討論的時候,他們也是最熱烈的一份子,私下裡經常爭得麵紅耳赤。
這日,蘇園來班房傳話,正碰見兩幫衙役正在吵嘴。
“竹簽高手,就憑他用這麼長點的竹簽,便輕輕鬆鬆解決十幾名匪徒,其武功自然更高一籌。”
“非也,那些賊匪的功夫才哪兒到哪兒,比得過訓練有素的黑衣刺客?菜刀俠士,就憑那一把長長方方的普通菜刀,轉眼間便讓七名黑衣高手人頭落地,那手法,快如閃電!怎麼就比不過竹簽高手了?”
蘇園不管這些,敲了敲門,把話傳了之後就走。
原本吵得不相上下的兩幫衙役,都都覺得再這樣吵下去沒結果,但誰都不想主動結束。誰主動結束,不就代表誰先慫了?這可不行!
於是雙方商定,問蘇園的意思,蘇園選哪一方,今天就暫定哪一方先勝。
接著,已經走出門外的蘇園,就被衙役們堵住了去路。
“求蘇姑娘幫我們一個忙,便按自己的想法回答我們一個問題就成。蘇姑娘覺得是竹簽高手更厲害,還是菜刀俠士更厲害?”
眾衙役們都安靜下來,眼巴巴地看著蘇園,盯著她的嘴,等待她的答案。
蘇園:“……”
我自己跟自己比可還行?
“這問題太難回答了。”
“是啊是啊,不好回答。”眾衙役應承,但還是請蘇園選一個。
“你們這比法沒意思,倒不如換個人比。比如,是竹簽高手更厲害,還是白五爺更厲害?是菜刀俠士更厲害,還是展爺更厲害?”
眾衙役們麵麵相覷,臉上都露出尷尬而不失禮的微笑。不管他們心裡怎麼想,嘴上的答案肯定要說白五爺更厲害,展爺更厲害。畢竟這二位是自家的嘛,誰能貶損?特彆是白五爺,最記仇不過,誰敢說他不行誰找死。
“這不就簡單了,不管是竹簽高手還是菜刀俠士,都比不過展爺和白五爺武功高。那還討論他們作甚,你們該討論的是展爺和白五爺到底誰更厲害,是不是?”蘇園笑著反問。
眾衙役們一時沒反應過來,順勢就紛紛點頭應和了。
“那好,你們討論看看,他們二人誰更厲害?”蘇園雙手抱胸,一副作壁上觀,冷眼看熱鬨的模樣。
眾衙役們這才反應過來,他們可怎麼討論這二位?當初白五爺就因鼠貓稱呼的事兒大鬨過。開封府眾人都知道,‘鼠貓誰更厲害’這是開封府內不能談論的忌諱,誰談論誰死啊。
大家撓了撓了頭,支支吾吾,哼哼呀呀,有的突然說肚子疼,有的突然想到還有事沒做。頓時如一群被轟的鳥兒,飛快地作散了。
蘇園輕笑兩聲,這才步伐悠閒地離開了。
周老判官和禮部薑侍郎正好見到這一幕,都不禁笑起來。
“想必那位就是公孫先生的徒弟?果然不一般,機敏聰慧。”薑侍郎稱讚道。
周老判官深深讚同點頭,忍不住多誇讚了蘇園兩句之後,才問薑侍郎此來所為何事。
“有要事告知周判官。”
薑侍郎隨周老判官到了側堂後,便坦言陳明緣由。
“先天節當日清晨,我聽了周兄的勸誡,再次複查當天所用的燈籠時,發現有數盞道家神君的大燈籠裡,藏有苗疆的血肉蟲。這些血肉蟲以蠟封,如鳥巢一般被安置在燈籠頭部的位置。周兄應當也知道,這些燈籠一旦點燃,內裡必熱,時間一久,蠟會融化,血肉蟲就會被放出來。聽說前段時間,開封府調查醫不活的案子,剛巧就遇到過血肉蟲?”
“竟有此事,你怎生過了三日才說?”周老判官急急地問。
“唉,這是我與刑部尚書還有杜相當時商量後的決定。一則為了讓先天節太平過去,令太後和陛下高興,避免引起百姓們恐慌。二則我們想假裝不知,借此機會引作案黑手現身。但這兩天我們閉門追查下來,除了三名涉事的小吏,便毫無線索。
今日來,一要跟周兄道謝,多謝你先前提醒我,才令我去格外注意檢查那些燈籠的情況。二要跟周兄賠罪,此事隱瞞了周兄,時至今日才告知。”
其實薑侍郎沒有在事後立刻告知周老判官還有一個原因,他知道這位老友在先天節當晚遇襲,受驚過度,在家休養了兩日才算精神好些。如今開封府全靠他一人主理,他怕消息太早告知,令周老判官思慮過重,傷了身子。
“罷了。”
周老判官多少能猜到薑侍郎的用心,畢竟他們十多年的至交好友了。
“那三名小吏審得如何?”
薑侍郎苦笑搖頭,表示這三名小吏都已經死了。
“怎麼會?”周老判官驚訝。
“三人俱已經中蠱,他們招供說,在先天節前一日,三人外出用飯,被一女子下蠱要挾,便是那女子指使他們在燈籠內藏匿血肉蟲。三人皆表示若十二個時辰後不服用解藥,便會蠱毒發作而亡。
我們便先請大夫為他們三人診脈,斷看到底中了何種蠱毒,是否有解。奈何蠱毒種類太多,蠱在未發作前,有時候僅憑脈象未必能探出症狀。他們三人脈象就查不出來,故而毫無頭緒。至夜間,這三人就突然蠱毒發作身亡,倒是留下了那名女子的畫像。”
薑侍郎便將畫像交與周老判官查看。
周老判官仔細瞧了瞧畫上的女子,相貌一般,身材豐腴。若隻憑這畫像去找人,無異於大海撈針。
“這可難嘍。”周老判官歎道。
“你們開封府可是專門破案的,什麼疑難雜案到你們手裡不是迎刃而解?我聽說再過幾日,包大人他們可能就快回來了。你可要幫我好好美言幾句,請包大人務必幫忙,儘快先把我們禮部這樁案子給破了。”薑侍郎央求道。
“案子發生的時候不找我們,找的刑部和杜相,這會兒發現那邊不行了,又來投靠我們?沒門兒,去去去,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周老判官嫌棄趕人道。
“我那不是瞧你們開封府在先天節要顧及的事兒太多,不好麻煩你們麼。”
薑侍郎又說了兩句軟話。
“你們開封府能人輩出,前有禦貓展昭,後有錦毛鼠白玉堂,如今又多了一位……對了,剛才那小姑娘叫什麼?”
“姓蘇,單字一個園,‘種樹曰園’的園。”周老判官解釋道。
“好名字啊,《說文》中言‘園,所以樹果也’,一聽這名字就知案子到她手裡就能結果了。”薑侍郎因瞧出周老判官欣賞那孩子,趕緊跟著多誇誇。
周老判官哼笑,“還彆說,這案子指不定還真要指望她才能破。你可知道我為何會在先天節之前提醒你查驗燈火?”
薑侍郎恍然,“莫是她?”
周老判官點頭。
薑侍郎這下更加認識到蘇園的厲害了。
“經周兄這一說,我就更不能找彆人了,非得拜托你們開封府幫忙。你們這能者雲集,便請務必請能者多勞,快幫幫我這個小可憐呀。”薑侍郎說罷,就衝周老判官再三作揖。
周老判官嫌棄地叫他快滾一邊去。
薑侍郎曉得周老判官不過是跟他玩笑,再度謝過他,方告辭。
看著桌上留下的那副女子畫像,周老判官的眉頭越蹙越深。這案子不簡單,若是和其它案子也有乾係,那就更不簡單了,堪稱詭譎。
周老判官命府中畫師多描繪幾張這女子的畫像,畫好了之後,便同那八名黑衣人的畫像一樣,都張貼出去。
人海茫茫,卻隻能靠著一種方式找人,希望東京城內會有人能認出他們來。
……
次日清晨,開封府接到一男子報案,說有賊人夜闖他家,殺死了他的妻子。
蘇園便立刻前往案發現場。
她剛至院中,便聽狗吠,見一隻狗從屋裡躥了出來,對著她和衙役們齜牙咧嘴。幸而報案人齊興化及時抱住了狗,才沒令狗衝到蘇園身上。
蘇園不禁為狗感到慶幸,真是撿了一條狗命呢。
院內東牆角,有三名男孩子縮在那裡,個個臉上都有淚痕。大點的男孩十歲左右,他倆手各牽著一名六歲和四歲左右的男孩,他們都是報案人齊興化的兒子。
初步探查現場的衙役,先將了解到的基本情況告知了蘇園。
“昨日仨孩子被母親鄭氏帶去舅父舅母家,在那住了一夜。齊興化今早去把孩子們接回來,進院後就發現屋門是打開的,結果一進屋,便見其妻鄭氏躺在屋地中央一動不動了。鄭氏脖頸上有明顯掐痕,屋子裡也被翻得亂七八糟,家中所有值錢的財物都沒了。”
“近來這附近的幾條巷子頻遭賊匪,那賊專挑人不在家的時候來偷盜。昨日齊興化的妻子鄭氏本打算帶孩子在娘家兄弟那裡住下,因忽然想起還有一匹布沒織完,但明日卻要交工,才會臨時決定一人回來。”
“齊興化是名木匠,昨天在雇主那裡做活兒,包吃包住,晚上不回來住。想來那賊以為這家沒人,便夜裡來偷盜,誰知發現鄭氏竟然在家,便痛下殺手。”
經驗屍證實,鄭氏的確死於頸部窒息,脖子上的淤痕向耳後方向上傾斜延伸,淤痕粗細均勻,鄭氏地指甲縫裡有麻繩碎屑殘留。由此可知,凶手用繩子從鄭氏身後襲擊,將其勒死。
“這狗你今早回來的時候,就這麼散放著?”蘇園問齊興化。
齊興化應承。
蘇園令衙役們去詢問,鄰居昨晚可否聽見狗吠聲。
附近兩戶人家都有老人居住,所有人都表示昨天夜裡並沒聽到狗吠聲。他們順便告知衙役們,鄭氏愛狗,一般夜裡都留狗在屋裡宿下,以往在夜間他們一般也不會聽到狗吠聲。
蘇園接著又了解到,三孩子在舅父舅母家時,是與舅父舅母同住一屋。而齊興化在雇主家,則單獨住在一間抱廈裡。
“這案子可太簡單了。”
蘇園說罷,就讓衙役以凶犯的名義直接抓走了齊興化。
三孩子見狀都哭起來,不明白衙差們為何把他們的父親都抓走了。三孩子激動地抱住了蘇園的腿,央求她放人。
蘇園倒不知該如何告知這三名年幼的孩子,是他們父親殺死了他們的母親。
蘇園猶疑之際,杜詒從圍觀的百姓之中走了過來,他蹲下身招呼孩子們過去,一邊用帕子溫柔地給他們擦眼淚,一邊和他們輕聲解釋。
“人都有做錯事的時候,你們也有過吧?”
三孩子點點頭。
“這就像你們做錯事,要跟你們父母做交代一樣。你們的父親這次做錯的事情比嚴重,須得去府衙給官老爺們一個交代。”杜詒接著便請衙役把三孩子送到其舅父舅母那裡,煩勞他們做好後續安排。
“父殺母,一下子失去雙親,這三孩子可真夠命苦了。”有衙役感慨道。
不過更有衙役不明白,蘇姑娘為何如此迅速地就判斷出齊興化就是凶手。
“可是因為狗吠?”杜詒問。
蘇園點頭,又補充一句:“還有以背後殺人的方式,這附近既然鬨賊,鄭氏一人在家,若非信任之人,如何會以背部相對?”
衙役們還是不太懂狗吠這塊,見蘇姑娘沒有解釋的意思,又見這位宰相家的小公子溫潤隨和,就忙向杜詒求問解惑。
杜詒:“那狗極為護主,見了陌生人才叫。昨夜若非熟人行凶,那狗怎會不護著鄭氏?兩旁鄰居都有老人居住,老人晚間睡覺最不踏實易醒,昨夜若有狗吠必能聽見。所以昨晚,必定是熟人行凶,而最有嫌疑的隻能是齊興化。”
之後回開封府一審問,那齊興化果然供認不諱。他養了外室,欲納小妾進門,鄭氏卻死活不肯。齊興化因聽說家附近總鬨賊匪,便由此生了殺心。
其實鄭氏昨日本就打算將孩子留在娘家兄嫂家裡,一人回家織布。齊興化在早晨出門前,特意囑咐鄭氏,讓她彆跟兄嫂說她早就計劃好了,以避免兄嫂不高興,囑咐她故意裝作臨想起來的樣子。
……
黃昏,開封府的小吏們放值了,三三倆倆結伴離開,順便議論起今天的案子。
“我聽說齊興化那案子,是因那外室懷了身孕,幾番逼他,他才著急的。”
同行的小吏馬上應和:“是啊,若非那鄭氏善妒,她若肯容人進門,何至於落得身死下場,如此便沒有凶案發生了。”
蘇園此時恰巧路過,聞言後止了步。
這時有一名衙役拿著一疊畫像匆匆過來,他笑著和蘇園打了聲招呼之後,就要去城門口貼畫像。
“站住。”蘇園盯著他手裡的畫像,質問衙役那畫像從何而來。
“周老判官的吩咐,說是事關禮部的案子,這女子是重要嫌犯。”衙役解釋道。
蘇園將畫像討來,便令那衙役不必去張貼了。
“為何?”衙役不解。
“我認識這畫像上的女子,是蘇進敬的大女兒蘇喜。”
作者有話要說:顛顛跑來捉蟲:昨晚寫“這些血肉蟲以臘封”、“臘會融化”……當時有一瞬間覺得哪裡不對,但仔細看了兩眼,沒錯
!到了今早才恍然想起來,是蠟,不是臘233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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