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雲昇看著弟弟,一臉恨鐵不成鋼。
“簪花宴是什麼場合,讓你吃你還真吃,一桌子好酒好菜全給吃了個精光。”
趙雲安一臉無辜:“飯菜都準備上了,咱們不吃也是浪費。”
趙雲昇氣道:“我是這意思嗎?”
“人家都是意思意思吃幾口,你跟那個常安倒好,倒像是餓了幾天,簡直不成體統。”
趙雲安眨巴了一下眼睛:“二哥,其實我是故意的。”
對麵的人一愣。
“故意丟人丟到林大人跟前?”趙雲昇懷疑弟弟在糊弄他。
趙雲安繼續說:“二哥你想,我們倆出生永昌伯府,京城自然是比雲州繁華,伯府吃喝用度,自然是遠勝過普通百姓。”
“咱們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兒,永昌伯府絕沒有食不厭細、膾不厭精,可旁人不知道啊。”
“我要是吃的少了,知府大人能高興,旁人見了,背後也得嘀咕伯府奢侈無度。”
趙雲安笑眯眯的看著自家二哥:“你說是吧?”
趙雲昇一琢磨,似乎是這個道理。
他猛然想起方才宴席上,知府林大人也曾提過合不合口味一時。
越想越深,趙雲昇忍不住皺眉,懊悔起來:“確實如此,早知道我也該多吃些。”
趙雲安拍了拍他的肩頭,笑道:“二哥前些日子還病了,吃得少情有可原。”
即使如此,趙雲昇心底還是極為懊惱。
最讓他懊惱的是,七弟能想到的事情,方才他卻完全沒有意識到,還想著吟詩作詞,好讓那兩位大人讚賞。
哪料到兩位大人壓根沒問,反倒是又讓弟弟拔得頭籌。
“七弟,這都是你自己想的嗎?”
趙雲安正在揉肚子,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
“你吃得開心,林大人便也高興這件事,是你到了那邊就想到的嗎?”
趙雲安回過神來,見二哥苦大仇深的樣子,隻得解釋道:“二哥,我隻是想起我娘來。”
“我搬到前院去住後,每次回去,娘都會準備一桌好吃的,偶爾還會親自下廚。”
“但凡我吃得多一些,娘就高興多一些。”
“所以我就想,知府大人置辦了簪花宴,肯定也希望我們吃喝的開心。”
趙雲昇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
趙雲安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咳嗽一聲,坐姿也端正了不少。
“方才見你跟那常安聊得熱絡。”趙雲昇又問道。
趙雲安點頭:“常安兄是個秒人,我們還約好了,等明日我去找他玩。”
“明日?”
趙雲昇有些奇怪:“那麼多詩會你不願意參加,怎麼這會兒樂意去找他玩。”
“大概是投緣吧。”
“投緣?”趙雲昇有些看不懂這弟弟。
常安雖然也中了秀才,但聽聞不過是農家子弟,名聲不顯,這是他第三次院試才終於考中,指不定一輩子就停留在秀才功名上。
那麼多人趙雲安都不搭理,偏偏喜歡常安。
“罷了,左右你自己做主,彆耽誤了回程就是。”
“肯定耽誤不了。”
兄弟倆說話,可謂是話不投機半句多。
半路,趙雲昇的肚子忽然咕嚕咕嚕叫起來,方才他為了結交好友,隻喝了幾杯水酒。
趙雲安微微挑眉,順勢將袖中糖餅遞過去:“二哥哥,先墊墊肚子。”
“你不止吃,居然還兜著走。”
“到底要不要?”這糖餅味道不錯,要不是親生的堂兄,他還不舍得。
趙雲昇冷哼一聲,接過來一口咬下去,唔,味道居然該死的不錯。
終歸都考上了,這就是大好事兒,趙家祖宅裡頭都喜氣洋洋的,柳心做主,還給下人們多發了一個月的月例。
參加完簪花宴,柳心黃鶯便開始收拾東西,王三早早的去雇船,訂好了三日後就回京。
趙雲安不用管這些瑣碎事情,第二天,他帶上柳心早早準備好的禮物,帶著馬貴出門去了。
幫他們趕車的馬夫,是祖宅的老人,口中說道:“七少爺,常家村就在城外三裡處,咱們出了城,再走一炷香時間就到了。”
趙雲安覺得坐車無聊,就坐在車把頭上看風景。
“那倒是不算遠。”
馬夫也是個能聊的:“確實不遠,也還算是個富裕的村子,村裡頭大部分都姓常,很少有外姓的。”
“王叔聽著很熟悉常家村,是不是去過?”馬貴好奇問道。
王叔笑了一聲:“我婆娘就是常家村的人,真要扯起來,跟那常秀才也還是沾親帶故的。”
趙雲安一聽,便問道:“王叔見過常安嗎?”
“見過,怎麼沒見過。”王叔笑道,“往年配婆娘回娘家的時候,便聽過常家大房孫子很是出息,一直在讀書,早早的就考中了童生。”
他沒說的是,那時候大家都笑話常家大房癡心妄想,常安十二歲就考中了童生,當初還引起過轟動。
誰知道後頭幾次,每次考都落地,一直蹉跎到現在。
不過一朝考取,即使隻是秀才,那也改頭換麵,不再是平頭百姓了。
當初他婆娘也曾說:“都知道讀書好,可讀書多花銀子,常家為了養這麼個讀書人,家裡頭窮得叮當響,將來指不定都打水漂了。”
現在看來,還是常家有遠見。
很快,王叔便指著前頭道:“七少爺,前頭有棵大柳樹的,那地方就是常家村。”
趙雲安抬頭看去,果然瞧見一顆鬱鬱蔥蔥的大柳樹,柳枝正在隨風飄揚。
定睛一看,樹下正站著兩個人。
等在那邊的正是常安,他正朝著這邊揮手,
“雲安兄弟。”
常安今天沒穿秀才服,而是穿著一身褐色短打,若不是一起參加過簪花宴,他瞧著跟村人沒什麼不同。
“常大哥。”趙雲安也跳下馬車,“勞煩你在這邊等著,是不是等很久了。”
常安熱情笑道:“有什麼麻煩的,我算著時間才過來的。”
趙雲安笑了笑,目光落到他身後的人身上。
那人跟常安打扮相似,模樣也有幾分相像,一看便知道是兄弟。
“這是我弟弟常泰。”
常泰憨憨的朝著他笑。
有兄弟倆帶路,馬車很快到了常家門口,倒是有村人瞧見馬車過來看熱鬨。
“雲安兄弟彆見怪,鄉野粗俗,他們隻是覺得馬車稀奇。”
馬車確實是少見,畢竟養一匹馬的價格可不低,尋常人家富裕一些的,通常用的也是牛車。
趙雲安自然不見怪,反倒是笑著說道:“正好馬車閒著,若是有孩子想坐一坐,就讓王叔拉著轉一圈。”
常安一頓:“你認真的?”
趙雲安笑著點頭。
後頭的常泰忍不住問:“那我可以坐嗎?”
常安看了眼弟弟,趙雲安笑著說:“這有這麼不可以的,有你看著,我還不用擔心孩子們磕著碰著。”
常家人都在家裡頭等著呢,左等右等不見人來,出來一看,卻見一群孩子都在馬車上鬨騰,嘻嘻哈哈個不停。
常奶奶連忙喊道:“這是在做什麼,你們這群沒臉沒皮的,可彆仗著年紀小欺負我家安兒的客人。”
趙雲安連忙行禮:“常家老夫人安好。”
“快起來快起來。”
常奶奶連忙伸手扶起,看著他便誇:“安兒昨日說要來個同窗做客,誰知竟是觀音菩薩座下的金童子,快進來喝碗茶。”
常安趁機說了外頭的事情。
常奶奶又是誇:“趙少爺心地好,還讓那群猴崽子坐車玩,可把他們都美壞了。”
見到趙雲安還帶了禮,常奶奶又是誇。
“來都來了,還這般客氣,下次可不許再帶,你隻管來玩,奶奶歡迎的很。”
常奶奶熱情的很,偏偏侃侃而談的還讓人挺高興,常安的父母站在一邊,憨厚老實的完全插不上話。
說了一陣,常奶奶才一拍腦袋:“哎,是我老婆子年紀大了話多,常安,你帶著雲安好好玩玩。”
“雲安,待會兒可得留下來吃飯,奶奶親手下廚給你做一頓好吃的。”
這才總算放開了手。
常安笑盈盈的看著趙雲安:“常家村風景尋常,不過後山有一片桃子樹,這時節剛好看一個景致,不如去轉轉?”
趙雲安點頭:“走。”
他們倆前腳出門,後腳常奶奶就殺了一隻母雞,又喊兒子去殺羊。
“娘,早上買了豬肉,現在還殺了雞,這也夠了吧,那羊還在產奶呢。”
常奶奶恨鐵不成鋼的瞪著兒子:“你知道什麼。”
“我大孫子第一次招待同窗,還是個京城來的小少爺,你瞧他坐的馬車,帶的禮物,可比你一隻羊貴多了。”
“咱家常安將來還得繼續考,指不定就有上京趕考的時候,到時候京城有個相熟的同窗在,那也能有個照應。”
“人家少爺還能圖你一頭羊?要不是常安出息,你就算送上門去,人家都不屑要的。”
常父一聽,立刻不猶豫了。
最難得這小少爺還是個好性的,還能讓村裡頑童坐車玩,可見與他結交,常安也不至於受委屈。
常奶奶撇了撇嘴,她沒有說出口的是,那趙家小少爺出身豪門,若是能處好了關係,將來孫子自然是受之不儘。
趙雲安一邊走,一邊抬頭去看周圍的田地,時不時便能瞧見正在忙碌的村人。
常安順著他的視線看去,笑著說道:“今年風調雨順,再等一等,便又是一年豐收。”
“這稻田瞧著讓人高興。”趙雲安也這麼說。
常安笑道:“你跟著我走,看著路一些,鄉下不比城裡頭,一個不小心就容易摔溝裡。”
因為要出門,趙雲安這一日特意穿了皮靴,但走了一段路,皮靴上也已經沾滿塵土。
他笑著說:“彆把我當足不出戶的大少爺,我也時常去莊子上玩,不至於摔溝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