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老夫人覺得好笑,又說:“得了,既然你沒想法,那祖母跟你娘就隨便挑,到時候你彆後悔就行。”
“祖母親自掌眼,我肯定都喜歡。”
反正他又不可能去人家家裡相看姑娘,最後還不是要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趙雲安托著下巴想了想,實在是想不到自己能喜歡什麼樣的人。
喜歡和成親兩個詞,對他而言都太陌生了。
不過仔細想想的話,三嫂那樣的倒是不錯,至少心底有什麼就說什麼,不用猜來猜去。
趙雲安這日沒走,就留在如意園陪著趙老夫人用了兩頓飯。
有他陪著,趙老夫人的胃口都好了一些,精神頭也起來了。
張嬤嬤忍不住笑:“要是七少爺天天都在,老夫人用不著幾日就好了。”
趙雲安便道:“那我每天都過來陪著祖母。”
“彆胡說,難道你不讀書了?”比起自己的身體,趙老夫人更看重孩子的學業。
“在這裡也能讀書。”趙雲安笑道,打算明日帶著課業一起來。
吃完了晚膳,正喝著茶呢,趙老夫人忽然神色一變。
“我怎麼好像聽見了鐘聲?”
趙雲安放下茶碗:“有嗎?”
趙老夫人擰了眉頭,笑道:“大約是聽錯了。”
誰知剛過一會兒,便瞧見劉氏帶著盧氏急急忙忙的過來:“母親,祿親王妃去了。”
“什麼?”
趙老夫人一驚。
她恍然想起方才的鐘聲,分明是敲響了四下。
自逼宮一案後,祿親王妃便一直病著,許久未出現在人前。
但她身體一直不好,加入祿親王府後都是有大半的時間在養病,眾人都以為她還能再熬幾年,哪想到這麼突然的去了。
劉氏低聲道:“是親王府那邊來了人,裹著白頭巾,拿著白布報喪,跪哭完便走了。”
按照大魏朝的規矩,報喪的人不能進門,在門口跪哭報喪後就得立刻離開。
趙老夫人一時有些恍惚:“她比我小了許多歲。”
趙雲安心底也有些驚訝,他跟那位祿親王妃隻是一麵之緣,隻是依稀記得那是打扮的雍容華貴,卻臉色憔悴的女人。
劉氏安慰道:“她那樣子也是熬時間,如今去了反倒是解脫。”
再者,祿親王落得那樣的下場,皇帝卻留下這位王妃住在宮內,實在是古怪的很。
“宮裡頭可有說法?”
皇帝雖然沒有怪罪祿親王妃母女,甚至還讓珠玉郡主出席了皇宮除夕宴,但這兩人的身份畢竟是尷尬。
“媳婦已經派人去打聽了。”
劉氏派出去打聽的人還沒回來,倒是趙雲衢先回來了。
“祖母,娘,準備去王府祭拜吧。”
趙雲衢道:“皇上下令,是宮中鳴響了四下鐘聲。”
趙老夫人若有所思:“聖人對祿親王妃實在是寬厚。”
不但沒有因為祿親王謀反遷怒,甚至還對她們母女分外優容,趙老夫人不知道想到什麼,微微垂眸,遮住眼底的冷光。
趙家與祿親王府沾親帶故,祿親王妃輩分高,她一死,自然是趙家上下都要過去祭拜。
除了孩子不用出門,就連金氏也跟著去了,仔細按照輩分,她是祿親王妃的外甥媳婦。
逼宮案後,祿親王妃一直在宮中養病,同樣也死在了宮殿之內。
但等到停柩,靈堂卻置辦在祿親王府。
無人去計較其中的問題。
趙雲安跟著家人進入靈堂,倒是先瞧見了跪在一旁的珠玉郡主。
此刻她披麻戴孝,身上沒有一點顏色,蒼白的臉孔就像是掛著一幅麵具,木然的一次次回禮。
丁傲兒跪在母親身邊,眼底充滿了擔心,額頭也已經磕得紅腫。
除了母女二人,趙雲安倒是見到了許久未見的表姐一家。
安寧伯與孫素心是祿親王妃的弟弟弟妹,這會兒也充作了娘家人,以免這場葬禮太過冷清。
趙家與祿親王府有積怨,這些年來關係一直不好。
可是到了此刻,趙老夫人心中的那些怨怪也都消散了。
她握住珠玉郡主的手,安慰了一句:“孩子,節哀順變。”
珠玉郡主隻是木然的看著他們,隻是目光落到趙雲安臉上的時候微微有了波動。
“多謝趙老夫人。”還是丁傲兒出來感謝。
孫素心連忙也走過來:“外祖母,不如我先領你們去歇一歇。”
“你陪在這裡吧,有下人領路就行了。”趙老夫人道。
說完又伸出手,讓趙雲安攙扶著自己走了。
“安兒,你彆亂走,跟著祖母。”
即使到了今日,趙老夫人依舊沒那麼安心。
“是,祖母。”趙雲安也還記得珠玉郡主當年的瘋狂,即使時過境遷,他依舊記憶如新。
哪知道他們還未走出靈堂,就聽見後頭一陣驚呼。
“娘!”
珠玉郡主像是堅持不住,整個人癱軟下來,直接暈了過去。
她一倒下,丁傲兒頓時六神無主隻會哭。
安寧伯是個臉色蒼白的男子,這會兒急得滿頭大汗,顯然也是個沒注意的。
孫素心反倒是成了唯一能主事的人:“快,先扶郡主娘娘進去休息。”
趙老夫人見狀,隻是微微歎了口氣。
珠玉郡主暈厥過去,可吊唁卻要繼續,隻留下丁傲兒與安寧伯作為回禮。
趙家人按照規矩上了祭禮,吃完殯飯,便打算起身告辭。
誰知剛放下筷子,卻見孫素心尋了過來:“外祖母,可否借一步說話?”
趙老夫人皺了皺眉:“有什麼話不能在這裡說?”
孫素心看了眼趙雲安。
趙老夫人皺眉,點頭應下。
“你們在這等著,衢兒,安兒,你們隨我過來。”
孫素心顯然對祿親王府很是熟悉,很快便尋到一個僻靜的廂房。
“有什麼話便直說吧。”見她吞吞吐吐的樣子,趙老夫人直接開口。
孫素心見她如此冷硬,鼻子一酸,眼淚便含在眼眶裡頭:“外祖母還是在怪我。”
“祿親王妃吊唁之日,若是要說這些,不如改日吧。”趙老夫人淡淡道。
金氏欲言又止,她與孫素心的關係不錯,此刻見她委屈便有些心軟,但看了眼趙老夫人的臉色,金氏還是沒開口說話。
趙雲安這才意識到,自家祖母跟表姐之間很是生硬,怪不得孫素心出閣之後,回門的次數屈指可數。
他還沒想清楚原因,就瞧見孫素心開口道:“郡主醒了,她想見見安兒。”
沒等趙雲安說話,趙雲衢冷聲道:“表妹,她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來當這說客。”
孫素心連忙解釋道:“我沒有,我真的沒有。”
“外祖母,安兒,你們是知道我的,我怎麼可能會害安兒?”
“是郡主娘娘醒來之後,精神便不大好,她哭著說想再見安兒一麵,所以我才……”
“你就不該來說這話。”趙老夫人打斷她的話。
金氏也冷下臉來,她再喜歡這個表外甥女,那也是比不過兒子的。
“表姑娘,郡主是什麼人你心底清楚,怎麼還來說這話。”
孫素心臉色一白,嘴唇哆嗦了兩下,眼淚一顆顆往下掉。
趙雲安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一時有些無措。
趙雲衢按住他的肩:“安兒,吊唁結束,我們回去吧。”
“安兒……”孫素心顫顫喊了一聲。
趙雲安看了她一眼,心底有些不忍,到底是一塊兒長大的兄妹。
“表姐,郡主為何要見我?”
死了親娘,珠玉郡主難道還惦記著年輕時候的那點風流韻事?
孫素心搖頭道:“我也不知道,但郡主變了很多,她不會對你做什麼的。”
“這話你自己相信嗎?”趙老夫人冷笑道。
“我們走吧。”趙雲衢道,無論是為什麼,他都希望弟弟去冒險。
金氏也催促道:“既然吊唁完了,咱就快些回府。”
趙雲安卻頓住腳步。
他心底總覺得珠玉郡主也沒那麼壞,雖然她曾做過許多瘋狂的事情,但實際上並未傷害過他,甚至給了許多補償。
再者,他敏銳的察覺到,也許珠玉郡主才是知道父親死亡真相的人。
一瞬間,趙雲安忽然想起假冒的白家兄妹,他們臨走前給他留下了一個炸彈。
“祖母,娘,大哥,我想去見見她。”
“安兒?”趙雲衢很是不讚同。
趙老夫人與金氏也是滿臉的不讚同。
趙雲安卻堅持道:“她隻是個悲傷過度的女子,傷不到我的。”
說著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大哥,你知道我的實力。”
趙雲衢依舊皺著眉,他看向趙老夫人。
後者卻眼神一黯,忽然改了口風:“也好。”
孫素心露出欣喜:“太好了,安兒,你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