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用場?”
趙雲安表示了自己的懷疑:“大哥,這難道不是大麻煩嗎?”
他拿起那塊虎符看了看,還是覺得燙手:“這東西的象征意義大過實際意義,若是在皇帝或祿親王的手中,自然能差遣暗軍。”
“可到了我手裡,倒不如一塊廢鐵,至少廢鐵不會惹來麻煩。”
他實在是想不通,珠玉郡主得到了這塊虎符之後,為什麼要將東西交給自己。
趙雲衢笑著拍了拍弟弟的額頭:“現在自然是無用的,可到了關鍵時候,說不定真的能救你一命。”
“畢竟這些暗軍中人,想必也不願意讓陛下知道他們的身份。”
這話讓趙雲安心頭一跳,忽然意識到虎符的另一種用法。
固然這塊虎符現在的實用意義不大,想要憑借這鐵疙瘩來控製暗軍難上加難,可就像是大哥說的,賬冊跟虎符一起,卻能成為轄製暗軍的好辦法。
趙雲衢見他明白過來,笑著將虎符塞進他懷中:“好好藏著吧,這也是珠玉郡主的一份心意。”
冰涼的觸感透過衣裳傳遞到肌膚上,趙雲安一時感慨萬千:“大哥,郡主她說馬上就會離開京城,從今往後都不會再回來了。”
趙雲衢並不意外:“聽聞郡主上奏,等王妃出殯之後,便要返回涼州。”
趙雲安歎了口氣:“這樣也好。”
“你將這本賬冊記下來,然後焚毀,此事彆再讓第三人知道。”
趙雲安點了點頭,又道:“那白——不,汪家兄妹怎麼辦?”
“既然給了你,他們便不會泄露出去。”趙雲衢說道。
兄弟倆商議完此事,很有默契的掩蓋過去,沒有告訴第三人。
永昌伯遠在邊疆,趙雲衢怕來往信件容易走漏風聲,也將這件事暫且壓下,等著哪一日永昌伯回京了,再告訴他也不遲。
祿親王妃死得不算突然,身後事置辦的反倒是比太後與祿親王加起來還要風光。
皇帝親自給了賜封賞賜,足足停靈了七七四十九日,才由珠玉郡主扶靈,送往汪家祖墳入葬。
出殯這一日,天空洋洋灑灑的落下片片雪花,給這場喪事蒙上了一層白紗,又顯得京城分外的乾淨。
永昌伯府也在路口搭建了棚子相送。
趙雲安跟在大哥哥身後,瞧著送殯的隊伍出城,心底忍不住有些奇怪。
“大哥,按理來說,她不是應該與祿親王合葬,亦或者葬入皇陵嗎?”
趙雲衢低聲解釋:“聽說是王妃臨死之前的請求,她不願意與祿親王合葬,也不願意葬入皇陵,隻想回到汪家。”
長長的送殯隊伍從城門口蜿蜒而出,珠玉郡主捧著靈位,在丁傲兒的攙扶下站在隊伍的前頭。
顯然珠玉郡主並未遵守大魏的規矩,在祿親王府沒有男嗣的情況下,她寧願自己捧靈,也不願意讓安寧伯來。
安寧伯依舊是那副單薄瘦弱的樣子,他低著頭跟著珠玉郡主身後,一如既往的沒有存在感。
路過趙家靈棚的時候,珠玉郡主也並未多看趙雲安一眼。
反倒是丁傲兒抬起頭,忍不住打量著趙雲安,遇上他的視線卻又低下頭。
吹吹打打的嗩呐聲慢慢消失,設下的靈棚也一個個被拆除。
趙雲安忍不住歎息了一句:“人死如燈滅,所以我們要惜取眼前人。”
趙雲衢伸手敲了一下弟弟:“彆一副老頭樣兒。”
“我還得趕著去衙門,你自己回家,路上彆亂走。”
因為趙雲平實在是走不開,趙雲昇倒是來了一趟,方才已經自己先行離開了。
趙雲安隻得自己回家。
城裡頭不好騎馬,趙雲安這一日是坐馬車回去。
哪知道走了沒多久,馬車就停了下來:“怎麼了?”
馬貴上前一打聽,回來便道:“是顧家的馬車壞了,正在修呢。”
“顧家?是顧大將軍家嗎?”
趙雲安好奇問道,他對顧家不熟悉,但剛拿到虎符之後,趙雲衢曾跟他分析過,當年汪家敗落,汪家軍也被拆解成兩部分,其中依舊駐守在邊疆的那部分軍士,便是由顧大將軍掌管。
顧家與汪家有這樣的淵源在,祿親王妃出殯,他們會路設靈棚也很正常。
不過趙雲安記起來,顧大將軍膝下的兒子基本都在邊疆,留在京城的除了繼室幼子,便是兩個還未出嫁的女兒。
“去問問是否需要幫忙?”
馬貴一會兒就回來了:“說是車軸壞了,一時半會兒修不好。”
趙雲安想了想便下了車,因下了雪,這天分外的冷,連帶著路上也滑。
“我穿著皮靴,走回去也不遠,顧家那邊都是女眷,把車讓給他們吧。”
“這……”
馬貴有些猶豫,顯然不想讓自家少爺因為彆人吃苦受累。
趙雲安笑著說道:“走走也好,整日裡待在家裡頭,我骨頭都要生鏽了。”
馬貴這才應下,牽著馬車過去了。
那邊不知道如何交涉的,很快便從馬車上下來三位女眷,看著應該是顧大將軍那位繼室和兩個女兒。
“少爺,那位夫人過來了。”常順低聲道。
“趙七公子。”
顧夫人長著一張討喜的圓臉,看著很是和善,走過來便拉住他的手誇:“真是個好孩子,早就聽說永昌伯府的少爺個頂個的出色,如今一看,果然是一表人才,相貌堂堂,更難得還是個有善心的好孩子。”
她太過於熱情,以至於趙雲安都有些尷尬,隻說:“既然遇到了,顧夫人又是長輩,理應如此的。”
“若是彆人,隻笑話我顧家連輛好馬車都沒有,哪兒像趙七公子這般,為著我們這幾個非親非故的,倒是將自己的車都讓了出來。”
她拉著趙雲安,親親熱熱的說著話,倒像是熱絡的長輩。
趙雲安也不好直接推開,一時有些尷尬。
“娘,今日天冷,還下著雪,不好讓趙七公子在這兒久站的。”跟在最後頭的姑娘忽然開口。
趙雲安下意識的看了她一眼,卻見還是個熟麵孔。
他們兩人在京郊碼頭,大佛寺下都曾遇到過。
顧季夏一開口,顧夫人眼底閃過一絲不悅,臉上卻笑著說:“瞧我,光顧著高興了,倒忘了今日天冷。”
“趙小公子不如上車一起走,總不好讓你走著回去。”
趙雲安有些吃驚。
顧家這有兩位未出閣的姑娘呢,怎麼能邀請一個外男一起坐車,即使有長輩在也是不妥當的。
“多謝顧夫人,不過我腳程快,很快就能到家了。”
說完行了一禮,迅速帶著馬貴常順兩個走了。
顧夫人還朝著他背影喊道:“趙七公子慢著點,改日顧家再登門道謝。”
趙雲安回頭行禮微笑,心底卻覺得讓出馬車是不是做錯了。
等他不見了身影,顧夫人才帶著兩個女兒上了車,一上車便瞪了眼繼女:“就你會做人。”
顧季夏顯然不把她這點臉色放在心上,隻默默坐著。
顧夫人見她不聲不響,心底更是惱怒,又瞪了眼自己女兒:“你也是個棒槌,多好的機會,都不知道開口說兩句。”
她親生的女兒顧蘭秋才十三歲,此刻有些委屈:“娘,不是你讓我在外當個大家閨秀,不能隨意說話嗎。”
顧夫人心底更氣:“那可是永昌伯府的公子,年紀輕輕便中了舉人,聽說很得陛下青眼,高中進士隻是早晚的事情。”
“雖是個遺腹子,也不是永昌伯嫡親的兒子,可隻要陛下喜歡,他的前程好著呢。”
顧蘭秋眼睛滴溜溜一轉,摟住她的胳膊說:“真的嗎?”
“娘,那位趙七公子長得也好看,是我進京之後見到長得最好看的公子了。”
顧夫人也覺得趙雲安長得未免太好了一些,這樣的男人以後怕是一屋子的鶯鶯燕燕。
不過這又如何,達官顯貴誰沒有妾室通房。
再看歲數也合適,顧夫人心底便嘀咕起來,將他當做了儲備的女婿人選之一。
摟著自己女兒,她分析道:“他見我們隻有女眷,還讓出了自己的馬車,可見還是個憐香惜玉的,改日我帶你去永昌伯府道謝,到時候你親自謝謝他。”
甚至還說:“永昌伯府的門第不算高,但他若是出息,配我家蘭秋剛剛好。”
顧蘭秋臉頰泛紅,摟著她撒嬌道:“娘。”
她想起趙雲安麵如冠玉的好模樣來,心底也撲通撲通直跳。
“娘,趙公子長得好看,還是讀書人,不像他身邊的那個小廝,五大三粗的,看著就凶,跟爹和大哥一個樣兒,我喜歡讀書人。”
“是啊,讀書人會體貼人,不像你爹。”顧夫人也抱怨了一句。
顧季夏眼觀鼻鼻觀心的坐在一旁,眼底閃過一絲諷刺。
這對母女還真敢說,永昌伯府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家底豐厚,趙雲安自身又分外出息,備受皇帝青眼。
再加上他性情好,模樣出色,這樣的人什麼樣的貴女挑不上,怎麼可能要她這傻妹妹。
顧季夏心底冷笑,自己這位繼母真是學不乖,眼底隻以為將軍府是天大的榮耀,殊不知入京之後,那些夫人小姐居高臨下的眼神,壓根看不上他們這一家泥腿子。
趙雲安回家的路上,還特意饒了一段,去點芳齋買了一些新鮮的點心果子。
一到家,金氏見他大氅上都帶著雪花,連忙讓他換一身衣裳。
“不是坐著馬車去的嗎,怎麼會來還淋著雪了。”
趙雲安笑著將方才的事提了提,又說:“娘,點芳齋出了新品,是用海棠果做的酥餅,外頭焦脆,裡頭是海棠果做的餡料,你嘗嘗喜不喜歡。”
金氏又是窩心,又是無奈:“就你瞎好心。”
但拿起點心嘗了一口,又誇:“好吃,難得這樣子做得好。”
又吩咐:“翠玉,你記下來,等過年的時候多買一些,用來祭祖也是好的。”
說完了,金氏看向兒子,低聲說了句:“顧家彆的都好,就是那位顧夫人總讓人笑話。”
“娘,你見過顧夫人嗎?”
金氏搖頭:“我沒見過,但你大伯母見過,她回來曾提過一句。”
趙雲安點了點頭,不過是萍水相逢,他也沒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