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道過了兩天,顧夫人居然真的帶著女兒上門拜訪了,這一次她隻帶著親生的顧蘭秋。
劉氏帶著金氏見了人,她慣常會做麵子工夫,即使是心底嘀咕,麵子上也是熱熱鬨鬨。
顧夫人見狀,便以為自己極為受歡迎,說話的嗓門都大了一些。
她笑意盈盈的問:“怎麼不見趙七公子,那日多虧小公子心地善良,才免了我們母女三人挨餓受凍,今日合該當麵謝謝他的。”
劉氏微微挑眉。
金氏隻淡淡笑著回答:“可是不巧,安兒得準備科考,今日出門拜訪先生去了。”
顧夫人連聲哀歎:“哎呀呀,早知如此,我就該早一日晚一日再來。”
劉氏微微笑道:“若是顧夫人提前下了帖子,我也好讓安兒留下,拜見一番夫人。”
顧夫人隻是懊悔:“可不是嗎,誰知道就這麼巧呢。”
就像是沒聽明白劉氏話裡頭的意思,按照禮數,上門拜訪之前是要先打個招呼的,這般貿貿然直接上門十分不妥。
見她東拉西扯的說著話,金氏便道:“顧夫人言重了,不過是一樁小事,哪裡值得夫人親自登門道謝。”
顧夫人笑道:“對趙七公子是小事,對我們可是大事兒。”
“我這女兒回了家,心心念念的說要上門致謝呢。”
“蘭秋,還不快來見過你兩位伯母。”
顧蘭秋扭扭捏捏的站出來,行禮道:“蘭秋見過伯夫人,趙二夫人。”
“我這女兒最是知恩圖報,那日受了趙七公子的恩惠,回去便親手繡了一個帕子以示感激。”
“你們瞧瞧這繡工,滿京城都找不出一個再好的。”
金氏臉色微變。
劉氏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見顧夫人沒反應,又說:“你們有心了。”
身後的丫鬟站出來,將一個錦囊遞給顧蘭秋。
“這也是我當長輩的一點見麵禮。”
金氏也朝翠玉點了點頭,給了見麵禮,口中卻說:“我家安兒最是心善,出門在外總是憐恤老弱,這點小事顧夫人不必放在心上。”
“可見二夫人教得好,所以趙七公子人品才好。”
顧夫人見她們都給了見麵禮,說話的聲音更是熱鬨了:“就像我這女兒,自小也是女誡讀著,最是知道賢良淑德,如今才十三歲,這上門提親的人都要踏平門檻兒了。”
“不過一般般的人家,我是萬分瞧不上的,我這金尊玉貴養大的女兒,自然是要嫁一個好人家。”
“最起碼得門當戶對,男兒出息,長得好還知道體貼,但凡有一樣差了,我定是不答應。”
劉氏那麼好的修養,此刻也差點沒笑出聲來。
金氏忍著不耐,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打斷了顧夫人滔滔不絕的誇獎:“顧夫人,您還有什麼事兒嗎?”
顧夫人一頓,可算明白金氏的不歡迎了。
她挑了挑眉毛,說了一句:“急什麼,我還沒說完呢。”
“實在是抱歉的很,年底事忙,我那邊還堆著事情。”
顧夫人臉色也淡了下來,瞥了她一眼,轉身看向劉氏:“伯夫人,伯府這麼忙嗎?”
劉氏淡淡笑道:“不瞞夫人,年底事情多,今日夫人突然到訪,我們也是抽出空來招待,心底很是抱歉,就怕招待不周。”
就算有空,她為什麼要聽一個不著四六的人誇女兒,還誇得讓人啼笑皆非。
就是是人人稱讚家教好的孔家,也不敢當著外人的麵這麼誇自家的女兒。
顧夫人被下了逐客令,臉色頓時沉了下來,那張圓臉也不笑嗬嗬了,擰著眉頭道:“罷了罷了,我好心好意的上門致謝,誰承想永昌伯府壓根不稀罕。”
“指不定禮讓馬車,也不過是在外頭做個麵子。”
說完這話,竟是直接拉著女兒走了。
人一走,金氏就憋不住了:“她這是什麼意思。”
劉氏反過來安慰她:“弟妹彆生氣,怪不得人人都說這位顧夫人不知所謂,今日一見,可算是大長見識。”
原本是一件好事,你要上門道謝,自然是想要打好關係的。
劉氏心底覺得,就算顧家母女瞧上了趙雲安,想要他當女婿也正常,可你上了門還高高在上,話裡話外抬高女兒,貶低伯府算什麼樣子。
金氏還是生氣,甚至罵道:“什麼賢良淑德,她女兒就算是公主,我也是不稀罕的。”
劉氏笑道:“還不是咱們安兒玉樹臨風,這才引得旁人春心萌動。”
聽了這話,金氏倒是不知該生氣還是高興了:“真沒見過這樣的人,說話也太沒分寸了。”
若真的瞧上了趙雲安,想要說親,今日便該和聲和氣的來,哪有這樣的。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上門結仇來了,感情他們家女兒是寶貝,她的兒子便要上趕著了?
金氏忍不住說了句:“安兒將來娶誰,都不會娶顧家的女兒。”
劉氏倒是笑起來:“要我說,弟妹你該高興才是。”
金氏不明所以。
劉氏打趣道:“咱們安兒長得好,將來你看準了誰家的女兒,人家若是不同意,就直接帶著安兒上門拜訪,這未來老丈人丈母娘一瞧,見安兒一表人才儀表堂堂,定是一口答應了。”
金氏一聽,果然被逗樂了:“哪兒那麼容易。”
劉氏卻說:“三郎那會兒不就是如此,沈家一開始也瞧不上平兒,後來怎麼樣。”
“咱們永昌伯府的少爺都長得好,京城裡都是有名頭的。”
金氏被這麼一打岔,倒是忘記了生氣,惦記起兒子的婚事來:“嫂子,我認識的人少,安兒的婚事還得你跟母親多操操心。”
“不拘家世多好,我隻求未來媳婦是個可心人,隻要能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就好。”
“這有什麼,包在我身上吧。”
另一頭,顧夫人拉著女兒氣衝衝的往外走。
這還沒離開永昌伯府呢,顧夫人便忍不住罵道:“什麼玩意兒,不過是個伯府罷了,還是個二房的寡婦,她身上有誥命嗎?竟還罵到我麵子上來。”
“今日若不是給那伯夫人麵子,看我不撕了她的嘴。”
顧蘭秋見周圍丫鬟異樣的臉色,有些害臊的拉了拉她的衣角:“娘,彆說了。”
“我們快走吧。”
她好不容易扯著顧夫人出了門,上了馬車,心底才鬆了口氣。
顧夫人卻更來氣了:“你啊你,要不是為了你我用得著受這個委屈。”
“她瞧不上我,要不是聽說趙雲安受陛下青眼,我還瞧不上他一個永昌伯府二房的遺腹子,誰知道他會不會命硬克妻。”
“哼,都說寡婦娘最難對付,這趙雲安千好萬好,有這麼一個老娘也是麻煩。”
“連我家女兒都瞧不上,我看他將來娶一個天仙。”
“娘……”
顧夫人撒了氣,又拉著女兒說:“你是顧大將軍的嫡女,要找什麼樣的人找不到,我能瞧上他是他的福氣。”
“哼,他那寡婦娘還裝腔作勢,瞧著吧,有她後悔的時候。”
“蘭秋,娘一定會幫你找一門好親事,以後她就算磕頭認錯,我也不帶搭理她的。”
顧蘭秋心底還有些惦念著趙雲安,畢竟那日一眼,她便覺得趙雲安長得真真好看。
但她年紀小,還記得在老家的時候,因為顧大將軍的麵子,她們向來是備受尊敬的,她跟顧夫人更是被所有人捧著。
哪知道到了京城,顧夫人如今出門,彆說被捧著了,時常要被笑話。
顧夫人心底憋著氣,心底也瞧不起那些個矯揉造作的貴婦人,覺得她們不過是捧著祖宗當飯吃的軟蛋,壓根比不上顧家。
顧蘭秋心底其實也這麼想,她可是大將軍的女兒,隻有她挑剔彆人,哪有彆人挑剔她的。
發作了一通,顧夫人氣順了,忽然瞥見角門那邊的人影:“咦,那不是趙七身邊的小廝嗎。”
顧蘭秋抬頭一看,確實是那個小廝,真的五大三粗的一臉凶相。
顧蘭秋分外不喜歡這樣的長相,總覺得他們下一刻便要發怒喊打喊殺。
就跟她遠在邊疆的親爹和兩位哥哥一樣,看一眼便讓人做噩夢,在家也脾氣暴躁,對她們母女說話做事都要求的分外嚴苛。
顧夫人一瞧見他更生氣了:“好啊,果然在騙我。”
“人明明在家,卻騙我不在,這就是伯府的教養。”
她眼神一動,忽然拉過丫鬟囑咐了兩句。
丫鬟跑下車,迅速追過去:“小哥,請等等。”
常順停下腳步。
丫鬟拿著荷包便要塞過去,誰知道常順身體一抖,迅速將荷包拍飛了:“你做什麼。”
他說話粗聲粗氣,跟打雷似的。
丫鬟見他長得凶,又是一身的腱子肉,站在那邊跟鐵搭似的,哪裡還敢說什麼,撿起荷包就跑回去了。
常順抓了抓後腦勺:“真奇怪。”
等他進門,門房打趣道:“常順小哥,那顧家的丫鬟跟你說了什麼?”
“什麼都沒說就跑了。”常順一五一十的回答。
門房壓低聲音說:“那家子不是東西,方才說二夫人壞話呢。”
“什麼?”常順聽了,擰眉朝馬車瞪了一眼。
門房又笑問:“常小哥今日不是跟著少爺出門了嗎,怎麼自己先回來了。”
“少爺讓我回家拿樣東西。”
“那您快忙,我不耽誤您辦差事。”
馬車上,顧夫人抓住丫鬟:“打聽到沒有?”
“夫人,我,我沒打聽到,那小哥瞪著眼睛要吃人似的,我不敢問。”
“沒用的東西。”
顧夫人罵了一句,轉頭去看,卻正好瞧見常順虎視眈眈的那一眼,嚇得連忙放下了簾子:“行了,快回顧府。”
心底卻想著法子,想要出了這口惡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