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戶,方才瞧著那院子住著很多人,趙大人會不會壓根不給周團練麵子?”
申金拍了下腦袋:“你們懂什麼,等晚上瞧著就是。”
“來之前周大人說了,不管是用恐嚇威脅,還是用哭的求的,咱們都得讓趙大人鬆口。”
“大人,要不我去隔壁摸摸底?”
申金也有這心思,但一想隔壁一百人呢,就算一對一乾不過他們,圍上來踩也踩死了。
“行了,彆多事,難不成你想先打一架不成。”
這邊安頓好人,馬貴就連忙回去了:“大人,那位申大人看著倒還算和氣。”
趙雲安點了點頭:“怎麼偏偏大年三十來了。”
又問:“他們送了些什麼東西?”
常順已經檢查完馬車,臉色有些奇怪:“是竹子做的家具,桌子凳子椅子都有,還有一個小孩兒玩的木馬。”
任是趙雲安也是一愣。
實在是沒想到青州營遠道而來,送的居然是這些玩意兒。
他過去一看,上手摸了摸,做工倒是很精細,上麵並沒有毛刺,便道:“其他的留在前院用,把木馬帶上,待會兒讓妤兒玩吧。”
這裡頭還帶著木馬,可見周團練必定知道他帶著侄女。
金氏見他急匆匆的離開,過了一會兒又回來,連忙問:“可是出了什麼事情?”
“沒什麼,是青州營那邊送了年禮過來。”
趙雲安解釋道:“大約是見我擔著個虛職,想著過年走動走動。”
金氏鬆了口氣,又笑:“這大過年的還要出門,都不容易,可得好好招待人家。”
趙雲安點了點頭,招手讓趙妤過去:“看,還給你送了一個木馬。”
“坐上來試試看。”
趙妤歡呼一聲,坐上去試了試也覺得好玩:“真好玩,七叔,你幫我謝謝他們。”
趙雲安笑著摸了摸她的頭發。
金氏湊近了一看,也說:“這竹馬做工精細,雖然是竹子做的,但通體翠綠,瞧著也好看的緊。”
“娘,待會兒我得給他們接風,等晚上再回來陪你們用飯。”
金氏便笑:“你有事兒就去忙,左右我跟妤兒就在家,啥時候回來都行的。”
這邊和樂融融,那頭申金等人卻不好過。
眼看到了中午時分,隔壁院子便時不時傳來一陣陣的肉香味。
有憋不住的忍不住問:“隔壁在乾嘛呢,大中午的還吃肉啊?”
伺候的下人笑道:“諸位老爺有所不知,我家大人說隔壁院子的護衛受累了,原本早該回京城與家人團聚,卻因為他不得不留在漳州。”
“如今過年了,大人還離不得他們,不能放人,隻能從百姓手中買了羊和豬,每日殺一頭,也能緩解他們的思鄉之苦。”
“一天一頭豬?”
剛來的青州營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吸溜了一下口水:“他奶奶的,這福氣也太好了。”
“是啊,一天一頭豬,那還不得吃得滿嘴流油。”
下人笑道:“那邊住著百來號人,一頭豬還不夠分的。”
“今天除夕,大人說了多烤幾頭,他出錢,不能讓大夥兒受委屈。”
申金眼看著一群兄弟口水滴答滴,一副很沒見過世麵的樣子,頓時惱怒罵道:“得了,趕緊把口水收一收,丟不丟人。”
誰知其中一人摸了摸鼻子,嘀咕道:“哎,我都想去隔壁院住了。”
申金眼睛一瞪就要揍人。
那人連忙跑了,又說:“大人,我就是想蹭一塊肉吃吃,沒想其他的。”
申金笑也不是,罵也不是,最後抹了把臉歎了口氣,都是他們沒用,才讓兄弟幾個餓著肚子,一年到頭連個肉末都沒見,可不得饞。
這邊院子發生的事情,很快便傳到了趙雲安的耳中。
馬貴奇怪道:“大人,青州營好歹有糧餉在,哪至於這樣?”
趙雲安敲了敲桌麵,忽然想起出發之前大哥提過的事情,國庫空虛,連北疆那邊的糧餉都在拖欠。
永昌伯在北疆多年,之所以能被顧大將軍接納,便是因為他總有辦法,為北疆謀到錢糧。
北疆尚且如此,想來青州營也差不離。
趙雲安笑了一聲:“中午讓人多做一些肉菜,不求多精致,但要量大份多。”
馬貴立刻明白,應下去安排了。
趙雲安看了看常順,又說:“待會兒你坐下一道兒吃,吃完了,指不定還得你出馬。”
常順便道:“大人儘管吩咐就是。”
又說:“那我要不要先吃點墊一墊。”
要知道他年紀越大,飯量也大,怕上了桌旁人就吃不了了。
趙雲安笑道:“也好,你去吃些饅頭墊一墊,免得待會兒他們搶不過。”
午膳姍姍來遲,申金他們喝著熱茶,聞著隔壁院子越來越濃鬱的肉味,彆說兄弟們了,就連申金自己都忍不住咽口水了。
終於,馬貴過來請人了:“諸位請跟我來,大人已經安排好接風宴正等著。”
一句話,成功的讓一屋子的人眼睛都亮了。
馬貴都嚇了一跳,暗道他們不會是要動手吧。
“這位小哥,那還不快走?”
馬貴連忙帶路。
還沒進屋,十二人的目光就先落到了飯桌上。
考慮到人數,趙雲安在屋內安排了四桌,足夠這麼多人坐,每一桌上都放得滿滿當當,多是大盆大盆的燒肉,偶爾有蔬菜點綴。
與雙眼冒光的兄弟們不同,申金看見滿桌的飯菜,心底卻咯噔一下。
“趙大人,我等隻是來送禮的,如今反倒是要趙大人花時間招待,實在是慚愧。”
趙雲安笑道:“諸位既然是從青州營來,那也算是本官的下屬,理應如此。”
“諸位請坐,不如咱們先吃先說?”
申金還有心想多說幾句,卻見兄弟們都齊刷刷的看著他。
他無奈的揮了揮手,示意他們都落座。
主桌上,便隻有趙雲安跟申金兩人對著坐。
趙雲安親手幫他倒了一杯酒,笑著說道:“因時間匆忙,也沒能置辦好的席麵,還請諸位兄弟不要介意。”
“來,本官敬你一杯。”
申金接過酒杯,一口乾了:“不瞞趙大人,此次兄弟幾個都是爭著搶著來當差的。”
“哦,此話從何提起?”趙雲安笑盈盈的問。
申金便道:“這都快過年了,青州營的兄弟們卻艱難的很。”
“去年的糧餉還沒給完,明年的糧餉也還沒下來,這大過年的,周團練想要養活那麼多人也不容易,兄弟們都勒緊褲腰帶過日子。”
說著,申金吃了一塊肉:“老子都忘了肉味了。”
趙雲安注意到,雖然青州營的軍士很是饞肉,但一個個很守規矩,聽號令,凡是都是看申金的臉色行事。
他對那位周團練的評價倒是更高了一些。
不過趙雲安沒直接接話,隻是給申金又夾了一大塊紅燒肉:“那大人多吃一些,今日吃個夠。”
申金咽下這塊肉,嘴角都沾上了油星。
“趙大人……”
沒等他說話,趙雲安卻又給他夾了一筷子,這一次是牛肉,燒得紅彤彤油汪汪的。
“申大人再來一塊,這牛肉極為難得,是有錢也不能買到的。”
屠殺耕牛規矩重重,趙雲安來到漳州之後,勢必是要大肆開墾良田,所以對耕牛的管理越發嚴格。
如今漳州的耕牛,即使是老死,意外死亡,也得衙門派人檢查無誤,才允許屠宰販賣。
所以牛肉好吃,但難得,趙雲平留下來的人也多是吃豬肉羊肉。
被他這麼一說,申金忍不住又吃了一口。
趙雲安自己吃的不多,倒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給他夾菜。
他臉上總是笑盈盈的,每每打斷申金的話,倒是讓他吃得肚子溜圓。
申金打了個飽嗝,這才回過味兒來,他要說的話一個字都還沒說呢。
正要開口,偏偏隔壁桌的下屬問:“大人,你們吃飽了嗎?”
“飽了。”申金沒好氣的說。
“那剩菜我端走了。”這人一聽,頓時高興,趙雲安他們才兩人,其餘的桌子卻都坐得滿滿當當,他們桌更慘。
趙雲安身邊這小廝長得粗壯,吃的也多,他們都還沒吃儘興。
申金差點沒噴他一臉,沒見過這麼丟人現眼的。
結果等桌子被清空,申金愣是沒罵出聲,反倒是苦著臉看向趙雲安。
“趙大人你也瞧見了,兄弟們跟著我出來,才能在大人這邊混一個飽,你也彆怪他們上不得台麵,實在是餓的。”
趙雲安點頭道:“諸位都是保家衛國的英雄,本官身在漳州,也幫不上什麼忙,不過既然諸位來了,那就多住幾日。”
“這幾日,本官總還是招待得起的。”
申金一頓,他要的可不隻是幾天招待。
隻是瞧這趙大人,年紀不大,卻很是四平八穩,每每都把他的話茬堵回去。
他訴苦,趙大人就微笑著聽著,他抱怨,趙大人就給他夾肉,悲天憫人,奈何不接招。
申金忍了忍,終於下定了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