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雲安點頭,也不催促:“那就勞煩申大人走一趟,此事不急。”
他不急,申金倒是急得很,畢竟耽擱的時間越長,他們拿到糧食的時間也越晚。
“趙大人,若是周團練答應,那漳州府的糧食可足夠?”
趙雲安隻說:“周團練到時候將人送過來,我總會讓人吃飽,不會虧待了他們。”
申金皺了皺眉。
他明白趙雲安的意思了,感情不是用個換糧食,而是將人送過來,趙雲安負責讓他們吃飽。
雖然這樣也能解決青州營的問題,但趙雲安這是空手套白狼,做無本買賣。
趙雲安看見他的神態,又說:“申大人,本官也是沒法子了,周團練獅子一開口,可錢和糧食從哪兒來?”
“如今這般,已經是本官冒著風險了。”
“你想想,若是到了明年青黃不接的時候,本官隻怕要頭疼了。”
這也是他的實話,漳州現在的那點銀錢哪裡夠用。
趙雲安之所以用無賴的法子,也是打著拖得一日是一日,隻要等他想到籌錢買糧食的好辦法,危機就能解決。
但是同樣的,如果到時候找不到,那他隻怕真得自己掏腰包填補虛空。
趙雲安自問也是冒著極大風險的。
申金擰著眉頭:“大人,還請允許屬下先行告退,最遲五日,屬下定會回來答複。”
顯然他的意思,是要今晚就啟程出發,快馬加鞭往青州營送信了。
趙雲安卻道:“不差這一日半日,申大人休息好了,養足了精神再出發也不遲。”
不等申金推辭,趙雲安又道:“就算申大人自己不用休息,軍馬也是需要的。”
聽他這麼說,申金才答應留下休息一日,第二天再啟程。
這邊與申金商量完了,那頭趙雲安也有些發愁。
他有信心周昌知道之後會答應,畢竟養那麼多人的口糧不是個小數目,趙雲安能幫忙解決,周昌肯定樂意。
但到時候人來了,錢和糧食從哪兒出?
紫葉茶一時半會兒不見成效,漳州明年的稅收更是遙遙無期,難不成他真得先自掏腰包,填補進去,等漳州財政盈餘了再拿回來?
不到萬不得已,趙雲安是絕對不想這麼乾的。
因為心底藏著事兒,吃年夜飯的時候,趙雲安也有些心不在焉。
金氏一開始沒發現,慢慢品出味兒來,忍不住道:“安兒,你在琢磨什麼呢?”
趙雲安放下茶盞:“沒什麼,就是想來年的事兒。”
金氏無奈道:“明年的事情明年再說,今天是除夕夜,你就不能讓腦子歇一歇。”
趙妤跑到他身後,幫他錘肩膀:“七叔,你鬆快鬆快,彆那麼累。”
趙雲安收斂了心思,笑著說道:“有妤兒在,七叔整個人都鬆快了。”
趙妤就乾得更起勁了。
金氏笑著給他們一人剝了一個橘子:“這幾日聽你們都有些咳嗽,這橘子是烤過的,吃下去治咳嗽。”
趙雲安嘗了一個,烤過的橘子更加香甜:“味兒不錯。”
“回頭給李大夫那邊也送一些。”
金氏笑道:“哪兒要你說。”
李大夫跟著他們遠道而來,雖說一路上三人的身體都健健康康,沒用得上,但金氏還是很領這份情。
想了想又道:“安兒,提起李大夫,我正好有事兒跟你商量。”
“咱家就我跟妤兒常在後院,院子也夠大了,不如將周圍那些都圈到前院,中間再搭上一道牆,這樣外頭住著也寬鬆。”
這是金氏聽說府內又來了十二人,都是大男人,住後院不方便,怕前頭的院子不夠多。
趙雲安隨口道:“前頭院子也都大了。”
“再者中間的庭院修得精致,留著看也是好的。”
“我們又看不過來那麼多,留著也是浪費。”甄玉祥可沒少在院子上花功夫,尋常知府衙門的後院哪有這麼大。
“你要是覺得不夠敞亮,直接把池子填了,亭子推倒了,假山賣了,也就方便了。”
“那多浪費,那塊太湖石……”
金氏見他頓住,追問道:“太湖石怎麼了?”
趙雲安眼睛亮了起來:“那塊太湖石痩、透、漏、皺,極具特色,嶙峋玲瓏,紋理縱橫,價值不菲。”
甄玉祥在院子上花了不少心思,而當年曹家為了收攏甄玉祥,也投入了不少財力。
這些可都是白花花的銀子。
金氏一愣:“怎麼好好的誇起石頭來,平日裡也不見你多喜歡。”
趙雲安心底卻想到一個法子:“娘,您真的是一語驚醒夢中人。”
“我說什麼了?”金氏還一頭霧水。
趙雲安笑道:“兒子正為漳州府賬上的銀子發愁,多虧娘提醒,才想到自己守著一個寶藏院子。”
金氏曬然:“那你也頂多賣幾塊石頭,總不能將院子都賣了。
畢竟這院子說起來是國產,壓根不是他們私人所有的。
趙雲安卻笑道:“院子自然是不能賣的,但院子裡的東西卻都可以。”
他想了想,又道:“隻是要委屈娘跟妤兒了,如今好好的園子,到時候肯定會變得坑坑窪窪。”
金氏一聽能幫上忙,便說:“這有什麼,若是用得上你隻管拿去。”
“左右娘有錢,就算你把這院子都賣了,我也能再買一個住。”
甚至還說:“安兒,你若是銀子不趁手可一定要說,娘這邊有,你隻管拿去用。”
趙雲安見她誤會,解釋道:“娘,兒子不缺銀子,缺銀子的是漳州府。”
金氏不明白這有什麼不一樣。
趙雲安笑道:“一個是公家的,一個是兒子自己的,我又不傻。”
金氏被逗笑了:“也是,你自小最機靈。”
趙雲安又道:“那等過了初一,咱們一起逛一逛院子,將自家住的圈出來,其餘地方便請人用牆隔開來。”
他也沒想過把金氏和趙妤的院子都整得寒磣。
趙妤聽了他們的話,噠噠噠跑進屋,再出來手裡頭就拿著一個盒子:“七叔,我的銀子也給你用。”
趙雲安被逗得哈哈大笑,摟著她誇:“我家妤兒真貼心。”
當然,趙雲安是不會花用侄女的私房錢,反倒是當天晚上,在趙妤枕頭底下塞了厚厚的一個荷包。
趙雲安是個行動派,第二天起了個大早,發完了賞錢,就拉著親娘和侄女逛園子。
抵達漳州之後,這是趙雲安第二次踏踏實實的逛園子。
上次看的時候,趙雲安光想著漳州府的烏糟事,壓根無心欣賞風景。
這一次大年初一,風和日麗,趙雲安牽著侄女,攙著親娘,走走看看倒是很是高興。
除去太湖石之外,院子裡還有黃石、宣石等名貴的品種,其間更是擺著不少奇花珍木。
就連院子裡頭擺著燈架的石頭,都是漢白玉雕琢而成的,可謂是美輪美奐。
落到趙雲安的眼中,這哪裡是風景,這都是白花花的銀子。
活該甄玉祥與曹家落到那樣的下場,光是這個院子,也是要用銀子堆砌出來的。
除開金氏與趙妤居住的院子之外,趙雲安大手一揮,也不管年初不好動土的規矩,直接用一堵牆直接給隔開了。
這麼一來,後宅的大小終於回到府衙標準的規格,比椒蘭院還要更小一些。
趙雲安心底愧疚,打定主意等忙完了,就多帶著親娘和侄女出門溜達,不能讓她們一直留在這四方天裡。
漳州府衙的石牆還沒完全砌好,那頭申金再一次出現。
不出所料,周團練一口應下,還說疏浚河道是為國為民340;大好事兒,青州營理應幫忙。
申金又道:“趙大人,團練那邊已經在清點人馬,第一批過來一萬人,不知道大人可能安排。”
一萬人,趙雲安嘴角一抽,感受到了周團練的迫不及待。
這麼多人,府衙自然是住不下的,這批人不可能跟之前一樣。
住還是小問題,更重要的是吃。
趙雲安笑了應了,回頭便叫來叢白,兩人密語了一番。
第二天,趙雲安一張張帖子發出去,但凡是漳州有頭有臉的人家都收到了。
叢家主一看帖子,差點沒直接暈過去:“孽子,你又乾了什麼。”
他顯然想到了上次的鴻門宴。
叢白很是委屈:“爹,這次是好事兒。”
叢家主將信將疑。
雖說趙雲安遵守承諾,並未對叢家下手,但如今叢家也很是艱難。
吐出來的良田,被其他家族敵視,家裡也有不同的聲音,叢家主煩的直掉頭發,誰知這兒子卻吃了豬油蒙了心,一門心思跟著那趙家小子乾。
如今當了個九品的知事,忙得腳不沾地,不知道還以為他才是知府老爺。
“真的是好事兒,好事兒還能輪到我們?”
叢白不樂意了:“爹,趙大人說話算話,是守諾君子,他一心為民,你能不能彆給他拖後腿。”
叢家主差點沒氣暈過去。
“那到底是什麼事情,好好的他宴請這麼多人做什麼?”
叢白卻說:“您去了就知道了。”
叢家主拿這兒子沒辦法,憋著一口氣,到底還是去了。
不去又能如何,如今漳州府是趙雲安說了算,他府裡頭還養著麼多人,叢家主可不敢冒頭。
就連叢家主都這麼想,其餘家主亦然。
等趙雲安出現在宴席上的時候,便瞧見齊刷刷的一片苦瓜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