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其室家。
卯時一刻,長久以來形成的生物鐘讓趙雲安按時醒來。
他下意識的想舒展一下筋骨,一動,才意識到如今不是一個人睡了。
剛想動彈的手腳僵住,趙雲安放輕了動作,轉頭看向睡在裡側的妻子。
大紅的錦被下,顧季夏睡得正熟,臉頰紅撲撲的,帶著花樣年紀特有的嬌嫩。
趙雲安側躺著看了一會兒,忽然無聲笑了起來,身邊多了個人的感覺似乎也不錯。
晚上睡覺都暖和不少。
多躺了一會兒,趙雲安便躡手躡腳的起了身,從五歲開始,他便不需要身邊人伺候,自己穿戴整齊才推開房門。
守在門口的燕兒見他出來,緊張道:“大人,可要用水?”
“噓。”趙雲安比了個手勢,“讓夫人再睡一會兒,卯時三刻再起也不遲。”
說完這話,趙雲安便往演武場走,他習慣早上起來先鍛煉身體,吃完朝食再處理公務。
也就是他身在漳州府,這邊是他說了算,所以才能如此的悠閒自在。
燕兒顯然不知道漳州府的規矩,她高興姑爺體貼自家姑娘,卻不敢真的讓姑娘睡到日上三竿起。
等趙雲安走遠了,燕兒便連忙進屋,輕聲喊道:“姑——夫人,該起身了。”
她原以為姑娘還在熟睡,哪知道聲音剛落下,顧季夏便撩開了床簾子。
隻見她臉頰上還泛著紅暈,眼神卻是清醒的,顯然早已經醒來了。
燕兒一愣,笑道:“原來夫人已經醒了,那奴婢就叫水進來了。”
“叫進來吧。”顧季夏笑了笑。
其實她比趙雲安醒來的更早,醒來之後卻沒起身,反倒是靜靜的看著枕邊人。
看著看著便入了迷,以至於到了卯時,瞧見了趙雲安的動作,她才下意識的裝睡。
丫鬟們端著水和帕子進屋,外頭一陣冷氣傳來。
顧季夏這才覺得臉上的溫度褪去了一些,新婚第二日,她打扮的依舊十分喜慶。
燕兒幫她插上紅寶石步搖,笑著說道:“姑爺出門的時候,還叮囑奴婢不許吵醒了夫人,讓夫人多睡一會兒呢。”
顧季夏其實聽見了這話,但這會兒聽來,依舊覺得心底暖烘烘的。
“官人去哪兒了?”
燕兒搖頭道:“這奴婢也不知道,瞧著是往外院去了。”
“可要找人問問?”
顧季夏猶豫了一下,便搖頭道:“想必很快就會回來。”
按照習俗,新婚第二日,新人是要一塊兒去拜見長輩的,顧季夏心底認定,趙雲安定然不會忘記這件事。
燕兒點頭應了,又說:“姑娘,昨晚我打聽過了,姑爺在這邊沒通房,身邊伺候的丫鬟都少,時常都是住在書房前院的。”
顧季夏嗔怪道:“你問這些做什麼。”
燕兒笑道:“奴婢自然是要打聽清楚的。”
“院子裡頭的姐姐們都說,姑爺並不喜歡身邊有人伺候,也就是馬貴常順兩個小哥親近一些,其餘丫鬟多是伺候老夫人與妤姑娘的。”
顧季夏聽了,心底也忍不住有些高興。
趙雲安在演武場練了一會兒拳法,酣暢淋漓。
馬貴在旁伺候著,笑著說道:“大人,您昨日剛成親,今日就過來打拳,怎麼不多睡一會兒?”
“去,管到你家少爺頭上來了。”趙雲安笑罵了一句。
馬貴知道他的性子,又說:“小的這不是怕您冷落了夫人。”
趙雲安笑道:“就你話多。”
馬貴故意苦著臉說:“老夫人千交代萬囑咐,讓大人不要再整日忙著公務,三天兩頭不見人影。”
趙雲安扔開帕子,笑道:“得得得,我現在就回去。”
他腳程快,三兩步就到了內院,遠遠的就聽見動靜,一進屋就瞧見顧季夏已經梳妝打扮好了。
“怎麼不多睡一會兒?”趙雲安笑問道。
顧季夏轉過身來,見他身上還冒著熱氣,便讓人送上帕子。
“習慣這個點起來了,再睡也睡不著。”
趙雲安隨意擦了擦,便說:“漳州府這邊規矩小,我跟娘也習慣睡晚一些,以後你就慢慢習慣了。”
顧季夏記住了這話,卻不敢當真,畢竟當兒子跟當媳婦,自古是天差地彆的。
趙雲安看了看她的裝扮,又說:“這打扮也鮮亮,我娘肯定喜歡。”
“夫人,走吧。”
顧季夏搭上他的手,兩人手拉著手往金氏的院子走。
燕兒等丫鬟瞧著夫妻倆感情好,心底都高興的很。
趙雲安原想著他們來的早,金氏指不定還沒起來。
但這一次他想錯了,金氏昨日剛娶了兒媳婦,晚上差點沒睡著,第二天早上恨不得寅時就起來。
她一時擔心兒子媳婦看不對眼,一時又想起來兒子連個通房都沒有,怕他不通房事,到時候鬨出笑話來。
這送過去的冊子,也不知道兒子能不能看懂,金氏實在是不好意思跟兒子說這些。
要不是有趙妤勸著,金氏恨不得去聽牆角。
好歹是熬到了寅時三刻,金氏再也忍不住了,早早的起身梳妝打扮好。
“大人和夫人往這邊來了。”有丫鬟過來通報。
金氏忙問道:“妤兒,你幫二奶奶看看可還妥當。”
“二奶奶今日精神的很,妥妥當當。”趙妤捂嘴笑道。
金氏昨晚沒怎麼睡,但這會兒人逢喜事精神爽,確實是紅光滿麵。
等看見兒子拉著媳婦進屋的時候,金氏隻覺得雙眼一酸,差點要落下淚來。
“兒子帶夫人來拜見娘。”趙雲安朗聲喊道。
“快快進來。”金氏喊道。
夫妻倆齊齊行禮,顧季夏心底比昨日還要緊張,敬茶的時候忍不住打量了金氏幾眼。
在京城時,顧夫人見不得她嫁得好,曾當著她的麵說寡婦獨子,必定是個難相處的婆婆,指不定見不得兒媳得寵,日日磋磨。
但此刻顧季夏看著眼眶微微泛紅的婆婆,見她看著自己分明帶著歡喜,心底稍安。
金氏喝了一口媳婦茶,隻覺得心底都熨帖不少。
她伸手拉住顧季夏的手,將自己帶了多年的白玉手鐲套在了她手上。
“好孩子,難為你千裡迢迢的過來,這場婚事委屈了你,但你放心,以後安兒但凡敢欺負你,對你不好,看我怎麼教訓她。”
顧季夏沒料到她會這麼說,一愣沒反應過來。
倒是趙雲安在旁笑道:“娘,您這是娶了媳婦忘了兒子,兒子可要吃醋了。”
金氏笑道:“娘都疼了你快二十年,也該疼一疼彆人了。”
顧季夏臉頰漲的通紅,一時倒是很符合新嫁娘嬌羞模樣。
金氏給了玉鐲子還不夠,又讓丫鬟拿出錦盒來,裡頭是上次老三夫婦來過後,金氏特意找銀樓打造的新首飾。
錦盒一打開,裡頭珠光寶氣,一看便知道價值不菲。
顧季夏又是一頓。
趙雲安笑道:“這是娘特意準備的,你以後可得多帶帶,娘才高興。”
“正是這個理。”金氏笑道。
顧季夏這才收下,心底對婆婆的評價又高了幾分。
趙家在漳州府就一個長輩,其餘都是晚輩,顧季夏敬了茶,就要給侄子侄女見禮。
這是她出嫁前就準備好的,男孩都是筆墨紙硯,女孩則是紅珊瑚的手釧。
“多謝七嬸。”趙瑾很是恭敬。
趙謙就跳脫許多,笑嘻嘻的喊:“七嬸,以後你可得好好管著七叔,彆讓他老是欺負我。”
趙雲安直接把他拽過去,揉亂了頭發:“我什麼時候欺負你了。”
“現在就欺負我,就仗著自己比我大,老是欺負我。”趙謙笑道。
趙妤見七嬸愣住了,笑著解釋道:“七嬸嬸,七叔和謙兒是鬨著玩兒的。”
顧季夏隻是有些意外,她早就聽說永昌伯府的兄弟姐妹感情極好,但沒想到趙雲安與侄子都這般親昵。
這種輕鬆自在的相處模式,是無法偽裝出來的。
等擺好了朝食,顧季夏下意識的站在金氏身邊,作為新媳婦,按規矩她是要為金氏布菜的。
等她夾了一筷子糖藕,金氏便笑道:“這就夠啦,都是自家人,你也坐下一起吃。”
顧季夏還在猶豫,趙雲安已經拉著她坐下。
“我娘不耐煩那些規矩,以前在永昌伯府,祖母也是不喜歡大伯母和娘立規矩的。”
金氏笑盈盈道:“要我說,一家人熱熱鬨鬨的吃飯就好,布菜這些事兒自有丫鬟,哪裡要勞累媳婦。”
“就知道我娘是個通情達理的好婆婆。”
趙雲安笑著拍了個馬屁,又給她夾了好幾筷子愛吃的:“娘,您昨日也受累了,多吃一些補補身體。”
金氏瞪了他一眼:“給你媳婦也夾一些。”
“夫人喜歡甜口鹹口的,可有什麼忌口沒有?”趙雲安沒直接夾菜,反倒是問道。
顧季夏含笑道:“什麼都吃,不挑嘴。”
趙雲安便挑著自己覺得好吃的,都給她夾了一些:“不夠再夾。”
顧季夏看著飯碗裡的分量,懷疑夫君把她當成了豬。
另一頭,三個孩子都在偷笑。
趙謙笑個不停,這會兒又說:“七叔,七嬸又不是常順哥哥,她吃不了那麼多。”
“多了嗎?”
趙雲安一拍腦門,笑道:“吃不完就剩下,留給我吃。”
趙謙立刻就擠眉弄眼:“以前都是七叔吃剩下,讓常順哥哥吃,終於七叔也得吃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