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金氏的話,顧蘭秋瞬間打開了新世界。
在顧家,顧夫人總想著讓女兒攀高枝兒,自然不會對女兒說這些。
顧蘭秋有些迷糊:“好像確實是當家做主好。”
金氏又道:“這就對了,我的好姑娘,你再想想看,如今你這是低嫁,這小王將軍相貌堂堂,在你父親手底下做事,那還不得對你千依百順。”
“尋常的夫君,即使你父親位高權重,那也是輕不得重不得,可小王將軍就不同了,他是下屬,但凡你父親咳嗽一聲,他就得好好思慮。”
“我這當長輩的掏心掏肺說一句話,但凡小王將軍有腦子,將來就得將你供起來。”
顧蘭秋順著她的話想了想,覺得確實是如此。
她父親是顧大將軍,自然是沒有人敢為難她的。
隻是再一想,顧蘭秋又苦著臉:“但我不想去北寧,更不想嫁給一個五品武將。”
金氏挑了挑眉,握住她的手:“傻姑娘,北寧有什麼不好,天高皇帝遠,你仔細想想,當年在北寧的時候,家家戶戶誰不是捧著你們一家子?”
顧蘭秋一想也是。
反倒是入京之後,顧將軍的臉麵似乎也沒那麼大了,她跟著母親出門赴宴總會被明裡暗裡的笑話。
如此一比較,確實是不如在北寧自在。
金氏又道:“顧家有豐厚的嫁妝,皇帝皇後還要另外再為你添妝,這麼多的銀子在手,不管在哪兒難道你還能吃糠喝稀?”
顧蘭秋抿了抿嘴,說:“可是北寧那麼偏遠,遠不如京城繁華。”
金氏笑道:“這做人啊不能太貪心,總不能天底下的好事兒都被你占儘了。”
“這樁婚事諸多好處,隻有一樣不好,你要偏偏專盯著這壞處看,那將來日子過得苦了,誰也不能怪,隻能怪自己看不開。”
顧蘭秋哭泣的聲音越來越小,陷入了深思。
她一開始又哭又鬨,隻覺得自己後半輩子都會很淒慘,可現在聽了金氏的話,又覺得似乎也沒那麼慘。
金氏拍著她的後背,幫她擦乾淨臉孔,重新梳妝打扮,笑著說道:“二姑娘不必著急,回去好好想想是不是這個道理。”
顧蘭秋擰了擰帕子,偷偷看了眼趙雲安。
金氏卻很自然的擋住她的視線,笑盈盈道:“陛下金口玉言,抗旨不尊是要抄家滅族的,二姑娘也彆再胡鬨,否則讓聖人不高興了,到時候豈不是到手的好處都沒了。”
“這時候誰攛掇著你去哭鬨,那肯定是見不得你好。”
話音未落,外頭傳來顧夫人的哭聲:“我可憐的女兒啊。”
顧夫人急急忙忙的爬進來,看見女兒就哭,活像是顧蘭秋受了天大的委屈。
哪知道沒等她哭嚎兩聲,金氏臉色一沉,甩著帕子罵道:“親家母這是做什麼,莫非是對聖人賜婚心懷不滿?”
顧夫人的哭訴全憋在了喉嚨裡。
金氏又道:“顧將軍在外辛苦,顧夫人在京城合該本本分分,不然鬨出什麼事情來,不但害了親生女兒,還會害了顧將軍。”
“等到那時候,二姑娘還能靠得住誰?”
金氏意有所指:“隔牆有耳,顧將軍備受聖人寵信,多的是人見不得他好,顧夫人你仔細想想。”
顧夫人的臉色僵住,顯然也意識到這件事。
她也不是真的傻,要不然在皇後麵前也不會強做歡喜,隻是被女兒的婚事氣昏了頭。
這會兒被金氏一陣敲打,果然又清醒過來,要哭不哭,要笑不笑。
金氏沒給這對母女繼續鬨騰的機會,強硬的挽住顧夫人的胳膊,一邊拉住她往外走,一邊說道:“家中事忙,我就不多留親家母和二姑娘了。”
“你們慢走,等二姑娘出嫁的時候,我定會帶著媳婦上門添妝。”
等顧夫人回過神來,已經被塞上了回家的馬車。
再一看,顧蘭秋這會兒也不哭了,隻是若有所思。
顧夫人歎了口氣,伸手摟住女兒:“蘭秋,聖旨都下了,你的婚事再不能改,咱們就認命吧。”
但是這一次,顧蘭秋隻低著頭沒說話。
永昌公府裡
趙雲安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這一幕,忍不住對著親娘豎起大拇指。
“娘,還是你厲害,三言兩語就把她們打發走了。”
金氏瞪了他一眼,又有幾分得意:“你娘我雖然不當家,但對付她們倆輕而易舉。”
“再說了,我方才那番話也是實打實為了顧蘭秋著想,婚事都定了,聖旨也下了,她們還這麼鬨算是怎麼回事兒?”
當年趙雲安被賜婚的時候,前頭還有皇帝的承諾在呢,結果接到聖旨也得乖乖成親。
顧蘭秋母女也太高看了自己,難道以為憑她們這麼哭哭鬨鬨,就能讓聖人改變主意?
趙雲安笑著說道:“薑還是老的辣,娘,兒子真心佩服。”
金氏忍不住笑道:“你啊,平時看著挺機靈,遇到這種事情反倒是傻了。”
“你說你一個姐夫,這把人帶進來哭哭鬨鬨跪跪求求像什麼樣子,這要是傳出去,彆人還以為你跟小姨子不清不楚。”
“謠言會殺人,到時候咱們滿身是嘴也說不清了,自然得趕緊把人送走。”
趙雲安一想也是,他隻覺得顧蘭秋哭得可憐,卻沒想過自己被拖下水。
金氏又道:“原本這事兒季夏出麵最好,但她挺著個大肚子,我還怕顧家母女鬨起來,反倒是害了我乖孫孫,所以才急急忙忙的趕過來。”
“以後再有這樣的事情,你千萬彆管,交給我跟你媳婦就是。”
趙雲安深以為然,自然是一口答應下來。
等回屋見到妻子,顧季夏正在收拾孩子出生要用的東西,肚子高高鼓起。
趙雲安每次瞧見,都在感歎女性的偉大,他每日練武,可要是天天掛著十幾斤的分量也會覺得累。
顧季夏正在整理尿布呢,一回頭,就瞧見丈夫盯著她的肚子若有所思。
“夫君?”
趙雲安走過去,貼著肚子聽了聽,笑著問道:“孩子今天可乖,有沒有鬨你?”
“孩子乖巧的很,妾身吃得好睡得香。”顧季夏笑道。
她懷孕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太多,可卻並未吃什麼苦頭,一來是孩子確實是乖巧,二來也是夫君體貼,婆母寬容。
趙雲安點頭誇讚:“這孩子真懂事,在肚子裡就知道照顧親娘。”
顧季夏被逗笑了:“我也覺得是,一定是個聰明伶俐的孩子。”
趙雲安看了看她收拾的尿布肚兜之類的小玩意,索性幫忙一起收拾。
但顯然他沒有收拾東西的天分,看著幫忙,反倒是像是搗亂。
顧季夏又好氣又好笑,看了眼夫君,勸道:“術業有專攻,等孩子出來,我負責照顧他吃喝拉撒,夫君就負責讀書識字。”
趙雲安摸了摸鼻子,放下怎麼都疊不好的蓮花肚兜:“好,分工很明確。”
臨了,他還是將今日顧夫人顧蘭秋來過的事情一說。
“娘怕你著急,不想讓你擔心,但我覺得還是得告訴你一聲,免得措手不及。”
顧季夏眼神一暖,她最喜歡夫君的一點就是,家裡家外的事情從來不會瞞著她。
“我猜著妹妹定不情願,會鬨起來。”
她淡淡道:“從小到大,母親與妹妹都想強壓我一頭,如今我是永昌公夫人,她自然不肯屈就一個五品武將的。”
趙雲安歎息一聲:“這怎麼能比。”
他要不是走大運,如今官職肯定也不高。
顧季夏並不想多提此事,也不想讓夫君知道當年自己出嫁的時候,顧夫人與顧蘭秋是如何詆毀,甚至覺得她一輩子都要留在漳州受苦。
而實際上,自打嫁入趙家,顧季夏活得反倒是比在娘家更加痛快敞亮。
她隻笑著說道:“父親與二妹雖然有些生疏,但畢竟是親生的父女。”
“他知道繼母與妹妹的性情,定是怕自己高升之後,她們在京城肆無忌憚,惹出殺身之禍來,所以才會特意請令賜婚。”
顧季夏將顧將軍的想法猜了個七七八八,甚至說道:“不瞞夫君,在我這位繼母的眼中,妹妹就算是皇後太子妃也能當,父親哪裡敢放任不管。”
趙雲安眉頭一挑:“顧夫人確實是有些不知所謂。”
來了京城多年都學不乖,常常得罪人也不自知,將顧蘭秋也養的心高氣傲,偏偏還沒那份人才本事。
顧季夏笑道:“既然是父親做主,我們當晚輩的聽從就是,夫君不必為此煩心。”
趙雲安笑著摟住妻子:“我隻是隨口一提,哪裡會為此煩心,倒是你如今身子重,若是不願意去能推就推,不能推就交給娘,她定是很樂意為你分憂。”
顧季夏笑起來:“哪有兒媳婦躲懶,讓婆婆衝在前頭的。”
“娘樂意的很。”趙雲安說道。
臨了也歎氣:“皇後娘娘特意派人過來,將妤兒和誠兒都帶進宮了,如今永昌公府冷清的很。”
想到侄兒侄女,趙雲安也有些擔心他們。
二哥已死,趙雲安也相信皇後與太子妃不會故意為難,可用心和不用心,兩個孩子在宮中的處境就會大不同。
顧季夏便道:“夫君不用擔心,三嫂說了,她會常常進宮看孩子,等過一段日子,再接他們住。”
“等我生完這個孩子,定然也會常常進宮看妤兒,而且還能借著祖母和娘想孩子的由頭,時不時就接他們出宮來住。”
趙雲安一聽,果然點頭:“也好。”
顧蘭秋的婚事就像是一道小插曲,除了顧家與皇後之外,再也無人關心。
趙雲安第二天便又一門心思紮進了工部。
為了造出奇珍異寶來,皇帝大手一揮,直接讓趙雲安接掌了工部,如今任職工部左侍郎。
工部尚書雖不是他,但工部所有人都知道,這一位是皇帝跟前的大紅人,比他們的老尚書麵子大多了。
即使如此,趙雲安剛剛弱冠,在工部老滑頭的眼中那就是嘴上沒毛辦事不牢的黃毛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