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妹妹本就是個閒不住的性子,出了這麼大的事,想上街也是正常的。心想正好他在家,便點了頭。
兩人吃完飯,秦綏之帶蘇菱去了主院。
進門之時,薑嵐月正在給秦望整理衣襟,本來有說有笑的,一見到秦婈,秦望立馬撂下了嘴角,“你來做什麼!”
秦綏之心裡一緊,生怕妹妹轉身就走,連忙安撫道:“阿婈,父親這回也是著急,你彆多想,話說完我們就走。”
其實按照秦大姑娘的脾氣,秦望這話一出,她已經走了,不僅要走,還得回頭罵薑嵐月一句狐狸精。
薑嵐月麵帶笑意地看著蘇菱,正準備欣賞父女二人水火不容的場麵,蘇菱緩緩開了口。
她的語氣稱不上多誠懇,隻說從今日起,不會再見那位朱公子了。
然而就是這樣輕飄飄的一句話,也足矣讓秦望愣住。
默了好半晌,秦望才扳起臉道:“大選之前,不要再鬨出事端了。”
兄妹二人離開主院後,薑嵐月躬身給秦望倒了一壺茶,她笑道:“正所謂福兮禍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大姑娘經了這事,也不是甚壞事,這下,老爺便能放心了吧。”
自打溫雙華病逝後,秦婈再沒與秦望這樣心平氣和說過話。
此時秦望的嘴角,彷如冰凍三尺的湖麵出現了一絲裂縫。
明明心裡生出了一絲歡喜,但仍是嘴硬道:“放什麼心?她做的荒唐事還少了?指不定哪日就又變了性子。”
薑嵐月打趣道:“再荒唐,那也是你親生的。”
秦望跟著笑了一下。
就是這笑,並不是薑嵐月所求的。
秋日的天色一沉,風便有些涼。
蘇菱戴著帷帽蹬上了馬車。
秦綏之本想帶她上街買些女兒家喜歡的首飾,但因她說想熱鬨些,便朝東直門的方向去了。
剛下馬車,就見烏泱泱的人朝同一個方向走去。
他們本就是來尋熱鬨的,便跟了過去,沿路桂花飄香,越來越濃。
停下腳步才發現,此處是貢院。
今日是八月十七,乃是京城鄉試放榜的日子。
解元:懷荊
亞元:何文以、楚江涯、穆正延、丁謹、唐文、洛秋禾……
眾人紛紛對一位身著墨色長裾的男人道賀,“恭喜懷公子了。”
“真沒想到,懷公子第一次參加科考,便考上了解元,實在是前途無量。”
“多謝。”
男人身姿挺拔,眉宇深邃,唇角的弧度不深不淺,這幅遊刃有餘的模樣,倒不像是第一次科考的樣子。
蘇菱隻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她回過頭時,秦綏之仍是一動不動地看著解元二字。
在蘇菱的回憶裡,秦綏之自幼便被稱為神童,三歲能作詩,七歲便寫得一手好字。若是秦家大夫人臨終前沒讓秦綏之起那道誓言。
興許,今年的解元便是他了。
秦綏之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立馬收好情緒,朝蘇菱笑道:“瞧我做什麼?”
有些事不需要安慰,戳破了隻會更傷人。
蘇菱道:“我們走吧。”
話音甫落,寒風驟起。
蘇菱頭上的帷帽和貢院門前的榜紙同時被狂風卷起。
眾人立馬湧上來按住榜紙。
可就在榜紙掀起的一瞬,蘇菱的心臟仿佛都停了。
她好似看到了一張泛黃的通緝令。
可那張通緝令上的人……
為確定自己的猜想,她大步走上前,不管不顧地將榜紙掀起。
這時,身著灰布衫的男人道:“欸,姑娘撕榜紙是何意啊?可是你家哥哥今年沒考上?”
風在耳畔簌簌作響。
蘇菱死死地盯著通緝令上的畫像,和畫像下麵的三個字——蘇淮安。
蘇淮安。
怎麼會呢?
他不是早就……
這時秦綏之也走過來了,他低聲問:“阿婈,怎麼了?”
蘇菱喃喃自語,“這是誰?”
一聽這話,那灰布衫便笑道:“姑娘不是京城人吧?連這位都不知道?”
“這位啊,乃是曾經的鎮國公世子、大理寺少卿、哦,對,還是永昌三十四年的金科狀元郎,本該是前途無量,哪成想……”灰布衫搖了搖頭,道:“竟是個通敵叛國的賊人。”
蘇菱暗暗握住拳,指甲快要陷入手心。
她控製好自己的聲音,輕聲道:“然後呢?”
灰布衫道:“然後啊,我記得是三年前,八月十五的晚上,這人從刑部大牢憑空消失了,三年都沒抓住人,快成一樁懸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