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好冰的,就算你再不高興,可不能再推我一次。”
她扭扭捏捏地往這挪,像烏龜,哼哼呢喃:“不然我摔疼了,我才是真的不高興。“
“不推你。”
——不要太依賴。
但輕微依賴沒關係吧?
如此沉寂無光的夜晚,大過年,就算是他這種人。
沒人在乎他是誰,沒人在意真相和謠言之間的差距。反正這個世上願意真正關心他,永遠站在他身邊的人那麼少,少得可憐。
那他。
稍微有點念想,年末年初的日子,稍微為自己伸手討點兒溫存,應該不過分吧?
*
沈琛從未如此動搖過,如此柔軟且矛盾。
或許陸家的事終究對他造成影響,他放棄抵抗似的,輕輕說了一句:“過來編辮子,我試試。”
“好!你肯定行的!”
沈音之眼前一亮,立刻蹦打蹦打湊到眼前,毫不客氣坐上他的大腿。
“為什麼今天你要說自己有事情做呢?“
她有著察言觀色的天賦,知道現在可以問這個問題,所以現在問:“為什麼周笙不說話,大家不說話。我感覺你們今天都不高興,怪。”
“因為陸家,他們怕我。”
沈琛道出個中內情,不動聲色地盯住她,沒能找出任何負麵情緒。
隻有不解:“你又沒有殺他們全家人,他們為什麼怕你?”
好問題。
問得太有水準,以致沈琛深思片刻,要笑不笑道:“也許他們覺得,我連自己的兄弟都能殺,殺他們更不在話下。”
“......”
“不懂不懂。”沈音之一個勁兒擺手,怪腔怪調道:“那我是傻子,我不懂他們怕什麼。”
沈琛臉上浮現很淺的笑意,冷白的手指在烏黑的發間穿插。
忽然問:“那你呢?”
“什麼?”她轉頭。
“如果我確實殺了所有陸家的人,或許有天我連周笙都殺,你就不怕我麼?”
他的語調溫柔而緩慢,眼裡卻是一片死寂。
莫名讓人聯想到背對著懸崖、無路可走的人。
你永遠分不清楚,他伸出手,究竟想要獲救,還是想要拽著你跌落深淵,粉身碎骨。
沈音之眸光流轉,正要回答,天邊biu地炸開一朵煙花。
“哇!你看!就應該坐在這邊!”
她歡喜地手足舞蹈,像個真正長大不大的小孩,隻顧著凝望夜空。
紅的,黃的,藍的,綠的煙花,升上夜空五彩交織,仿佛炸開一片紛繁迷亂的美夢。
瑩淡的光落在側臉之上,照得眉目溫軟,笑容澄澈。
這個年過得很還行。
沈琛捏著編了一半的辮,冷不防沈音之回過頭,一陣光影搖曳。
她輕而快地動了動唇,聲音被煙花吵鬨聲掩蓋。
沈琛慢慢學著重複了一遍,才明白,她說的是:沒關係,我知道你很好。
我不怕你。
biu。
又一朵煙花炸開,萬千火光亮徹夜空,耀得人眼花繚亂,丟了心。
*
咚,咚,咚。
心臟在胸腔裡沉沉的跳,久久得以平複。
入夜。
沈音之一骨碌鑽進被窩,抓著邊角將自己擋住,光露出一個腦瓜兒叫喊:“你過來,過來過來。”
為了安全,他們從幾年前就開始睡在一張床上,各管各的半張床和一條被。
不過沈音之睡相不好,睡前非要玩鬨掉所有精力的習慣更差。
沈琛隻當她又要玩什麼花把式,並不著急,不緊不慢地脫下外套掛上衣架。
“你快點嘛!!”
沈音之拖長音,嬌縱催促著。
雙眼幾乎燦亮亮的,一逮住他的走進,便像動物似的迅猛撲上來,雙手拽住手臂一拉,生生把他也拽進黑蒙蒙的被子裡。
“又玩什麼?”
沈琛點一下她的腦門,要走。
“我有事情說,大事!”
她拽住他,神神秘秘地停頓會兒,醞釀會兒,鄭重其事地問:“沈先生,請問!”
“今天晚上八點鐘,外麵天上有很多煙花的時候,你為什麼不看煙花,光看著我發呆呀?”
她心裡是有預設答案的。
因得意洋洋的小模樣都擺好了,隻能你誇她;你要是不誇,今晚能鬨得你沒法安睡。
沈琛想了想,半是敷衍半是真的說:“因為你好看。”
再加個:“呀。”
“哎呀,你學我說話!”
沈音之作出一副‘受不了,我被你肉麻死了’的表情,推開他,抱著自己的被子滿床打滾,咯咯天真地笑。
眉目晶瑩而靈動,鮮活而嬌媚。
沈琛又聽到心臟發出的聲音。
如同無數個沉沉的大石頭,悶頭往死潭深水裡丟。
明明燈已關了,人是倦的,眼前卻不斷重複著一幕幕光景:
浩瀚的夜空,煙花,少女。
嫣紅的唇,潔白細齒,以及她那無憂無慮的笑。
“我不怕你。”
她在身旁睡著,他怎麼能聽到她甜甜軟軟的聲兒,伏在耳邊輕聲慢語道:“我知道你很好。”
“我知道的。”
“天底下所有人都不知道,沒關係,我是知道的。”
“我很知道的呀。”
一聲一聲,長久回蕩。
一跳一跳,生生不息
有什麼東西在咚咚咚、咚咚咚如驟雨般亂蹦,竟然跳得他發疼。
彆跳了。
彆想了。
手掌覆蓋住眼眸,它猶如牢籠裡難以製伏的怪物,反而跳得愈發竭力,愈發用力,時刻能衝破皮肉衝出來。
這是為什麼。
不必多問。
沈琛靜靜起身,呼吸紊亂,眸光暗沉。
繞到床的另一邊,便能瞧見卷著身體的沈音之,纖細而柔軟的發絲鋪散在枕頭邊,黑夜模糊了她的輪廓。
他以指尖撥開她淩亂的碎發,描過眉目唇角,滑下脖頸,停住。
他的心跳受到天大的刺激般,吞沒世間所有的聲音,瘋狂在耳邊鳴叫。
手掌懸空良久。
終於。
他眯起眼,單手扣住她的脖子,根根手指掐了上去。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