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的抓痕很快自己痊愈,蘇卿容這才抬起頭,邁步向著遠方的小姑娘走去。
木蜻蜓一路飛飛停停,念清努力地跳起來伸手碰它,它就會飛得高一些。過一會兒滑翔在地上,念清剛跑過去,它又繼續飛了。
直到小女孩氣喘籲籲,才終於抱住木蜻蜓。齊厭殊不給她梳辮子,她這樣跑得全身都是汗,白皙的小臉蛋上貼著濕了的發絲,看起來亂糟糟的,但還是很可愛。
“累了嗎?”這時,她的身後傳來柔和磁性的聲音,像是夏日的溪流般動聽,“不如進去坐一會兒休息休息吧。”
念清抬起頭,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跑到主峰周遭那些空著的殿院麵前,蘇卿容不知何時站在她的身邊。
剛剛是清晨,如今跑了一路,太陽逐漸升起來了,有些曬人,小姑娘全是汗,熱得慌,便點點頭。
二人進了院子。
念清覺得曬,她直接一鼓作氣跑過院子,進到陰涼的殿內,氣喘籲籲的。蘇卿容負手跟在後麵,也進了屋裡。
小姑娘想休息一會兒,然而成人的椅子太高了,她上不去,救助地看向蘇卿容,蘇卿容卻沒有剛剛在齊厭殊麵前的溫文有禮,他嘴邊的笑容淡了些。
隻是一點細小的微表情,蘇卿容溫和的笑容便轉而成為有點涼薄冰冷的笑。
他似乎沒有看到念清的求助,而是轉頭看向整個殿裡。
蘇卿容伸手拂過桌子,他輕輕說,“我每一次看到這些空著的宮殿,便忍不住想,以前生活在這裡的門派該是什麼樣子,曾經住過這裡的又會是怎樣的人。”
他笑道,“能被這樣靈地之上的大門派收取,又能住在主峰的弟子,該是如沈雲疏那樣的天之驕子,人中龍鳳吧。”
他琥珀色的眸子淺而透澈,並不是清亮的感覺,反而更像是冰冷涼薄的玉石,沒有一點溫度。
“可惜,人走茶涼,這麼好的靈地,最終還是落在了我們這樣的人頭上。”蘇卿容淡然道。
他抬眸看向念清,隻見小姑娘剛剛一個人努力地爬上了椅子。她小小的,在成人的椅子上顯得更加小巧,也與整個古樸莊重的屋內設施顯得格格不入,像是一個意外的外來者。
小姑娘臉上沾著發絲,孩子的眼睛格外水潤,看起來無辜又清澈至極。
她當然不可能聽懂蘇卿容說了什麼,她的懷裡抱著木蜻蜓,手指無意識地撥弄著蜻蜓的翅膀。
蘇卿容眉尖微微一動。
自己的所有物在彆人手上,讓他感到格外難忍,有一種想摧毀乾淨的衝動。
而懷抱著它的小女孩,也與整個滄琅宗格格不入,礙眼得很。
從第一次見麵時,看到本該一生天煞孤星的謝君辭輕柔地抱著她,像是抱著什麼寶物,身上沒有了平日的煞氣的時候,蘇卿容已經不由自主地對小女孩產生了摧毀欲。
他們師徒四人本該是世間的異類,被所有人排斥。
他們本該一起墜入黑暗,不可救藥地爛到根髓,謝君辭怎麼可能如此輕易便脫離泥濘?就連師尊也態度截然不同。
真是令人厭惡啊。
蘇卿容垂下睫毛,不知不覺間,他醜陋布滿傷痕的手指已經緩緩攀上小女孩柔軟脆弱的脖子。
她跳動的脈搏就在他的指尖,那麼脆弱又渺小,像是剛剛升起的小火苗,隨便一陣風便能吹滅。
蘇卿容摩挲著小姑娘的脖頸,眸子輕眯,不由得陷入沉思當中。
他忍不住想,如果折斷她的脖子,等到謝君辭回來之後,他會發瘋嗎?會直接被閻羅之力吞噬麼?
就在這時,蘇卿容聽到小姑娘稚氣的聲音問,“你的手怎麼啦?”
她的腦海裡,本來已經緊張到正在糾結要不要啟動緊急保護模式的係統,聽到她這句話,又嚇得一抖。
寶啊,這可不興問啊!原著裡這個問題誰問蘇卿容便整死誰,一問一個準啊!
蘇卿容回過神,他看到小女孩清澈的眸子好奇地看著他的手背,完全沒有自己被人捏脖子的緊迫感。
他蒼老難看的手與她吹彈可破的嬌嫩臉頰相比,顯得似乎更加醜陋了。
她的目光帶來一種灼熱感,讓他感到極其不適,甚至惡心。
蘇卿容強忍著心中的惡意,他低下頭,輕輕笑道,“以前受過傷,便這樣了。”
念清抬起頭,小聲說,“是不是很痛?”
“是啊。”蘇卿容回答得漫不經心。
然後,他便感受到自己的手背上傳來溫熱的微風。
蘇卿容倏地抬起眸子,便看到小姑娘兩隻小手握著他的手腕上,她低著頭,很認真地輕輕地吹著他的手背。
“痛痛飛飛。”念清稚聲道,“吹吹就不痛了。”
蘇卿容瞳孔緊縮,手指像是被灼燒一樣,條件反射一般瞬間縮緊。
念清隻感受到自己的脖子被微微握緊了一點點,下一瞬,蘇卿容便被擊飛了出去,他的後背砸在了牆壁上。
主峰上所有的前門派遺跡宮殿都擁有很高的防護,牆壁並沒有被砸壞,可蘇卿容卻麵色一白,殷紅的獻血從唇邊淌下。
齊厭殊出現在虞念清麵前,他眸子深沉,身上氣息暴戾,是小姑娘從來沒有見過的另一麵。
他攥住蘇卿容的脖頸,頭湊到他的耳邊,陰沉地一字一句道,“本尊是不是說過,不要做敗壞本尊心情的事情?”
蘇卿容嘴唇泛白,他又吐出一口血,艱難地開口道,“師、師尊……”
齊厭殊鬆開手,蘇卿容倒在地上。
他本就氣質有種常年生病的蒼白病態,如今一吐血,像是要死了一樣。
齊厭殊也沒打算在小女孩麵前動手,他彎下腰,剛要帶走蘇卿容,卻聽到小女孩尖叫道,“不要!不要!”
他轉過頭,就看到小姑娘蜷縮在椅子上不停地顫抖,眼淚珠子一樣不停地往下落。
齊厭殊從沒想過平日無憂無慮的小女孩竟然會露出那麼驚恐的表情,他怔住了。
他向著虞念清走去,小姑娘卻又是一抖,她嗚咽害怕地哭泣著,下意識往椅背縮去,齊厭殊不得不停下腳步。
“念清?”齊厭殊低聲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