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二人圓房之後, 容辭心中羞澀不多,忐忑倒是不少,因為結束之後顧宗霖便昏睡了過去, 並沒有解釋他突然改變心意是因為什麼。
而容辭一直因為成親前的那件事而心虛, 若兩人一直是麵子夫妻還好,她還可以勉強安心, 覺得反正不是真正的夫妻, 隻要自己一心一意服侍他照顧他, 早晚有把欠他的還完的一天。可他一旦改了想法, 兩人有了夫妻之實, 那件事便會成為一根刺,單是愧疚就能把她折磨的寢食難安。
她在要不要說出真相之間糾結著, 慢慢也睡了過去。
誰成想醒來之後便沒有必要糾結了, 因為事情馬上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第二天一睜眼,看到的不是夫君的噓寒問暖,而是他眼中那濃重的憤怒與鄙夷。
容辭後來回想起那一瞬間,覺得那時自己的心臟猛然縮緊, 可能是害怕顧宗霖經過一夜的相處,發現了她隱藏的秘密, 而不是圓房之後麵對丈夫冷眼的傷心。
因為她能很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當時的情緒是恐懼而非幽怨。
不過很快她就明白了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顧宗霖將一碗喝剩下的湯水端到她的麵前, 厲聲質問她是不是在裡麵下了什麼不該下的東西, 以至於他昨晚行為失控。
容辭當時很難分析自己的感覺是如釋重負, 亦或是受了冤枉之後的委屈傷心。
或者兩者都有,難分先後。
沒做過的事她當然不認,但之後找來大夫,發現那湯裡確實下了大量的催、情藥,更加加重了她的嫌疑
說實話,容辭不相信以顧宗霖的腦子,會沒有發現其中的破綻那湯是容辭吩咐做的沒錯,但她隻是讓廚房做完了送去書房,期間不止她本人沒碰過,連她身邊的丫鬟也沒經手,這中間可以下手的機會太多了廚房裡的下人、把湯端到書房外的小廝、親自遞給顧宗霖的知琴,每一個都有機會下手,偏偏隻因為最後得利的是容辭,顧宗霖便認定了是她。
容辭簡直不能相信,昨天還在對她軟語安慰,相伴讀書的男人,今天就能翻臉不認人,無視一切漏洞,隻因為這一晚陪他過夜的是她,就能這樣輕易地給她定罪,可這偏偏就是真的,她從顧宗霖臉上看不出絲毫往日情誼的殘痕,有的隻是怨悔和痛恨。
悔的是一時情迷,毀了對愛人的承諾;恨的自然就是容辭這個害他毀諾的人。
顧宗霖當時說了很多難聽的話,難聽到能把兩人之間的情意揮散的一絲不剩,而容辭完完整整的聽完了這些話,越聽越心寒,也越聽越冷靜。
她甚至在難過之後馬上想開了,心想以這樣的方式決裂,兩人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再和好如初了,顧宗霖既然這樣對待自己,那當初犯得錯也沒什麼大不了了,兩人終於真真正正的兩不相欠,她不必再自我折磨,每天想著怎麼彌補他,事事關心,時時照料,委屈不敢委屈,生氣也不敢生氣,讓自己卑微的像他身後沒有自我的影子。
她終於解脫了。
想通了之後她就不再試圖為自己辯解,顧宗霖當時情緒有些失控,根本沒有理智來客觀的分析情況,辯解也是白費口舌。
她乾脆的把眼淚擦乾,站直了身子,說要搬去靜本院,不會玷汙了顧二爺尊貴的門楣,也不用他費心思想怎麼處置她她自己走。
顧宗霖當時是什麼表情容辭已經記不清了,隻知道他應該是震怒異常的,因為他在聽了她的話之後就要處置青、朱二人,並咬定她們是容辭的同謀。
容辭對他的失望已經夠多了,不想當著那麼多人的麵同他再就這種一看便知是遷怒的問題上再費口舌,直接說兩個丫頭的奴籍已消,早已是良民。
既然是良民,顧府自然無權私自處置,他們最多隻能趕兩人出府。
雖然鎖朱、斂青都掙紮著想要留在容辭身邊,但容辭自己知道她們走了比和她一起在這裡消耗大好時光還要好些,自己已經是落得如此田地,又何苦讓關心她的人一起受罪
待她們一走,容辭便再沒什麼可顧忌的了。
她當場吩咐下人把自己的東西收拾好,沒有半點耽擱就搬出了三省院,用實際行動表明,顧宗霖還沒有重要到讓她放下尊嚴的程度。
至此夫妻二人徹底決裂,容辭便打定主意就在靜本院中安安靜靜的過完下半輩子,身邊雖沒有了那個看似冰冷,卻偶爾也會有貼心之舉的男人,但好歹不用再顧忌之前犯得大錯,不必一輩子背著包袱過日子,算得上是無債一身輕,也不用把自己裝成一副柔順至極,深情不悔的賢妻模樣,忍氣吞聲也騙人騙己。
容辭確實真的想開了,但她沒有料到的是自己會再次懷孕。
她上一次懷孕的時候,是在胎兒五個月的時候打掉的,這個月份孩子已經成型了,要拿掉它非常傷身體,但容辭當時無論如何也不想將它生下來,便讓鎖朱悄悄從外邊的藥鋪裡買了一副藥。
當時藥鋪裡的大夫便說,沒有把過脈,也不知道病人到底是什麼樣的體質,沒法辨證處方,懷的還是五個月的孩子,就這樣一副烈性藥下去,十之會損及女子子臟,引起下血不止,就算僥幸性命無礙,之後要想再生育,怕是也十分困難。
鎖朱當時聽了都被嚇住了,一個勁兒的勸她打消這主意,但就像母親溫氏說的,容辭表麵看起來溫順,實際決定了的事,撞死在南牆上也不會回頭,她想著若是運氣不好丟了性命,也是老天在懲罰她行事不端,沒什麼可抱怨的。至於日後生育就更是不必掛心,她的夫君怕是一輩子也不會碰她,她去跟誰生
那藥熬出來,容辭當真是一點猶豫也沒有便喝了下去,之後便對外稱月事來了身體不適,關在屋子裡掙紮了一天一夜才算完事,之後怕旁人起疑,也沒來得及坐月子修養身體。
大夫說的沒錯,胎兒拿掉之後,容辭雖勉強恢複了精神,但身子到底不如之前健壯,每每旁人覺得炎熱的天氣她還覺得冷,到了冬天更是恨不得長在暖閣裡一步也不想離開,月事也十分不準時,有時幾個月不來,又有時一個月來多次,每每都能痛的死去活來。
容辭實在沒想到,就是這樣的身體,就隻一次同房,居然也能懷孕。
但是她沒想到的事,有人卻想到了,並且未雨綢繆,事先提防。
容辭感覺身體不適,於是找來大夫看診,不想這人卻是顧宗齊的心腹,他把過脈之後便說她這是心情不暢,肝鬱血瘀所至的月事不至,然後給開了一副理氣破瘀的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