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圓生日那天, 謝懷章果然硬是擠出空過來了,正好趕上了抓周禮。圓圓也沒有辜負他這一番心意, 在眾人給他準備的抓周禮物裡, 忽略了一眾的筆墨紙硯,木弓木劍,一把就抓住了謝懷章添上的七彩石印章, 這印章上刻的正是謝懷章給他起名時用的典故“元亨利貞”四字。
這也不算意外, 畢竟其他的東西顏色都灰撲撲的,唯有這印章也不知是什麼做的, 似石非石, 似玉非玉, 卻通體五彩斑斕,顏色十分紮眼,也不怪圓圓更能看上眼。
過了那一天, 這孩子就已經滿了周歲, 天氣也一天暖似一天,眨眼間又是幾個月過去,時間快的仿佛有人在催促追趕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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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上午 ,李嬤嬤帶著人正在將冬季用的衣服棉被疊起來收好,將更輕薄的一套取出,該放在衣櫃裡的就放進去,該鋪在床上的就鋪起來。
容辭則是將首飾盒中不適合這季節帶的抹額,絨飾挑個出來,單獨放起來, 又從箱子裡取了些玉石類的首飾添進去
她將首飾一個一個的分類放進紫檀木的妝匣中,剛打開盛著朱釵發簪的幾個小抽屜,就看見最裡邊的一個抽屜單獨放了一支金簪。
容辭愣了愣,伸手將它拿了出來。
這正是謝懷章當作生辰禮送給她的那一支簪子,它大體被做成了鳳凰翎尾的形狀,通體純金,做工極為精細,翎頭即簪頭,上麵鑲嵌著碩大的明珠,周圍是一圈米珠點綴,簪身則被做成了細而長的翎管,簪尾十分尖銳,也可做女子防身之物。
這金簪既貴重又華美,每個女子見它第一眼都會被迷住,容辭自然也不例外。
鎖朱正巧從後麵走過,也看到了容辭手中的東西,讚歎道:“呀!這個真好看,姑娘,怎麼平日裡沒見你戴過啊?”
李嬤嬤探過頭來,一眼就看出這金簪的用料做工都不是平常人家能得的,不由眉頭微微皺起。
容辭摩挲著細長的簪身,最終還是把它放回了原處:“它太尖銳了,容易傷人,還是等圓圓再大一些吧……緩一緩再說……”
她正出著神,不想忽然聽到門外穿來一陣嘈雜聲,還沒等她問是怎麼回事,房門就被打開了,斂青睜大了眼睛跑得氣喘籲籲,話都說不利索了:“姑、姑娘,你快準備一下,太太、太太帶著七姑娘來了!”
容辭“刷”的一聲站起來:“你說誰來了?”
“太太,您母親!”斂青緩過氣來:“剛才下了馬車,想來現在已經進了大門了……”
容辭既驚喜又慌亂,摸摸頭發又摸摸衣服,發現這麼短的時間裡什麼也做不了了,隻得手忙腳亂的將桌子收拾了一下。
也就是一會兒的功夫,溫氏便拉著許容盼的手,在溫平宋三娘等人的簇擁下進了屋。
溫氏一進來眼神就先掃了一圈,一下子就看到了容辭,還沒來得及說話眼圈就先紅了。
容辭忙走上來扶住她:“娘——”
溫氏忍住淚意,將女兒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見她不但沒有憔悴,反而麵色紅潤,肌膚細膩,雖瘦了一些,但看得出來是因為抽條長高,褪去了嬰兒肥所致,並不像是受了什麼委屈。
容辭笑著任她打量,又低下頭捏了捏許容盼的臉蛋兒:“盼盼也長大了好些呢,想不想姐姐?”
許容盼許久沒見她了,多少有點認生,可此時見容辭麵目精致,眼角含笑的注視著自己,就跟自己印象中的姐姐一般親切,不由得放開了許多,有點羞怯的點了點頭:“想姐姐了!”
說著就害羞的躲到了溫氏身後。
容辭忍不住笑了一下,又向溫氏問道:“娘怎麼不打個招呼就過來了,也不讓我準備準備。”
之後帶著她坐到了羅漢床上,她自己把許容盼攬在了懷裡。
溫氏看著兩個女兒坐到一起,用手帕擦了擦濕潤的眼角,這才說:“我還以為你一個人在這裡過得不定有多寂寞,這才瞅著府裡的空子,立即帶著你妹妹過來看你,沒成想你倒是過的好,倒有些樂不思蜀的模樣,都把我們這為你日夜擔心的娘兒倆忘到腦後了吧。”
容辭聽了這抱怨也有些心虛,她為什麼上趕著來這裡自己心知肚明,但不得不瞞著母親害她擔心也是事實,便慌忙轉移話題:“您是怎麼來的,老太太管的那麼嚴,怎麼肯答應您來看我?”
“你還不知道吧?” 溫氏壓低聲音,正色道:“昨兒永安宮太上皇龍馭賓天了!”
容辭瞪大了眼睛,聽到“太上皇”三個字,她的第一反應不是已經禪位了的皇帝,而是……謝懷章的父親……
他的父親昨天去世了……
“他老人家駕崩,在京所有官員命婦都要去哭喪吊唁,你們侯府因為閉門守孝倒是省了事,但咱們家裡已經為這事忙成一鍋粥了,老太太有了年紀,可是也不能免禮,我就趁這個機會去求了一求,她現在在沒空搭理我,很輕易地就同意了。”
溫氏說了好長一段,卻見容辭眼神放空,像是不知想什麼而出了神:“顏顏,你在想什麼呢?”
容辭回過神道:“哦,我想著你們好不容易來這麼一次,就多住些時日,也好讓我多陪陪您,儘儘孝心。”
“那是自然”,溫氏眉眼舒展,很是愜意的樣子:“我出來一趟不容易,可是一旦出來了,他們一時半會兒也想不起我們來,自然能呆多久就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