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懷章在心中想, 這不過是一場夢罷了,自己怎能當了真呢?
可是看著眼前女子像是秋水一般笑意盈盈的眼睛, 他卻無論如何沒法說出這上眼睛、這個人都是虛夢一場。
容辭見謝懷章緊緊盯著自己卻不說話,目光奇異,像是不認識自己似的, 不由歪了歪頭:“二哥這樣看我做什麼?”
謝懷章垂下眼睛:“無事……隻是在想你要不要再回去休息……”
容辭看了眼好不容易老實下來, 正啃著手指頭睡的正香的雙胞胎, 也忍不住打了個嗬欠:“自然, 我還覺得困的很呢。”
想著昨晚上這人按著自己鬨到了大半夜才至如此的, 便又些不自在:“……你也陪我再睡一會兒?”
卻不想謝懷章卻沒動,他手臂微僵, 避開容辭的視線, 儘量平靜的說道:“前朝事多, 朕……”
這個他平日裡說慣了的字剛剛起了個頭,就立即敏銳的感覺到女人纖細的眉頭微微一擰, 他立即轉了個調:“真的需要我去處理。”
容辭心裡的疑惑隻是一閃而過, 隨即便消失了, 她並沒有多做挽留,隻是不放心的囑咐了一番道:“你去吧,隻是記得不要太過勞累……還有,這幾日即然眼睛不舒服就多注意些。”
說著去看趙繼達:“陛下的身子你多上些心。”
趙繼達笑著躬身:“奴婢必定眼也不眨的替您盯著陛下。”
在謝懷章心中, 這話借趙繼達百十個膽子他也必定不敢說,可是他現在說出口卻那樣自然,絲毫不擔心被皇帝指責。
謝懷章從下人的態度上又得出了不少信息, 便若有所思。
這時候似乎還沒入秋,雖然天還沒亮,外頭的空氣絲毫也不怎麼涼,但是謝懷章帶著人走出立政殿門口的時候,卻還是被容辭追上來遞了件鬥篷。
謝懷章低頭看著容辭,隻見她穿了件雪白的寢衣,腳上還踏著柔軟的睡鞋,側頰白皙,纖長的睫毛猶如翻飛的蝴蝶一般,就這樣站在門口,仔仔細細的替他將頸下的係帶係好。
女子抬起頭麵露關切:“雖還覺不出涼來,但也要注意些才好。”
謝懷章忍下心頭莫名其妙的悸動,做出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應了一聲,轉頭帶著人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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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倒是與過去的模樣相差不大,但是這裡許多他慣用的物品已經不在了,這宮殿似乎已經是單為處理公務所用,並不用做日常起居。
今日是班永年當班,見皇帝來的這般早還有些疑惑:“陛下,今日不需早朝,為何不陪著娘娘多休息片刻?”
謝懷章這時候已經發現在這“夢裡”他身邊的宮人們比現實中要話多不少,甚至還敢開幾句玩笑,要知道他記憶中的班永年等人在他麵前真正大氣也不敢吭一聲,隨侍身邊的時候就像是幾根木頭樁子,連呼吸都輕飄飄的。
謝懷章沉默慣了,並沒有回答,隻是默默坐在了龍座前。
班永年見此情景以為是陛下跟皇後難得鬨了彆扭,現在心情不好,也就不敢再追問下去了。
卻不知謝懷章現在麵上平靜,其實心中已經鬨心撓肺的想要弄清楚現在的狀況,也……弄清楚那個叫阿顏的女子究竟是誰了。
這若是夢,未免太真實,可若不是夢……
謝懷章閉了閉眼,突然想是自言自語似的開口道:“孩子都兩歲了……”
果不其然,班永年並沒有像記憶中一樣沉默,而是自然而然的接了一句:“兩位殿下是六年春天生的,到現在可不正是兩歲還多了麼。”
也就是說,現在竟然才是是昭文八年。
這一年謝懷章才是三十有四的年紀,剛過而立沒幾年,對男子來時,確實是年富力強的年紀。
謝懷章知道自己年輕了數十歲也並沒有覺得高興或者驚奇,他隻是細細的思考了一番昭文八年前後曾發生的大事。
可是想來想去,除了靺狄王去年底薨逝,留下年幼體弱的兒子尚且管不住各位叔父,現在正內戰打得四分五裂外,其餘都不值一提。
總而言之,他絕對不會有可以住在立政殿的妻子,孩子,還是一胎雙生的雙胞胎兒子更是做夢都不敢做這麼美的。
果然是夢麼?
謝懷章到底並非常人,即使精神一時有些恍惚也在很短的時間內恢複了常態,並沒有多做無謂的糾結,而是順手拿起了案上還沒來的處理的奏折翻了開來。
現在天色尚早,若著急想弄清楚這裡的情況也不可在此時操之過急,需得徐徐圖之,不然定會招人懷疑,一切還需等天亮之後再想法子查。
這些奏折說的近日裡發生的事,謝懷章仔細了一遍,並沒有找到什麼有價值的消息——不,還是有一點的,比如這裡沒有了在召諸宗室子入宮進學之前從未間斷過的要求過繼皇嗣的上疏。
腦海裡浮現出方才被自己抱在懷裡的兩個幼童,謝懷章心中也知道這點變化是因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