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第104章還不能算是喜……(1 / 2)

隻有春知處 風歌且行 12279 字 7個月前

自那日之後, 紀雲蘅已經有五日沒見到許君赫了。

他負氣離去,其後便忙了起來,早出晚歸, 紀雲蘅便是有意等他,也等不到人。有時他甚至徹夜不歸,也不知睡在哪裡。

紀雲蘅想得出神, 隨後又覺得自己這是多慮。許君赫是皇太孫,哪裡還能缺得了睡覺的地方, 本不該她操心。

可也不知怎麼, 她的思緒完全不受控製, 隻要一發呆就不由自主地往許君赫身上想。

想他那日緊扣她手腕的力度, 還有那雙無比熾熱的眼眸,直直地逼近她, 那些明晃晃的情愫。

這些東西像是在紀雲蘅的心間彈了一曲輕慢的小調, 一點點勾著心弦波動,泛起層層疊疊的漣漪。

見不到許君赫的日子,紀雲蘅鬱鬱寡歡,心情很是低落, 甚至連吃飯都沒什麼胃口。她向荀言、程渝詢問過許君赫的下落,這二人卻像是被特地交代過一樣, 隻會無奈地對紀雲蘅說不知道主子的去向,其他再多就問不出來了。

她坐在院裡發呆, 響亮的蟬鳴聲此起彼伏。以前紀雲蘅聽到這些隻覺得熱鬨,現在許是有些心煩, 聽著這些蟬鳴都覺得吵鬨了。

顯而易見,紀雲蘅不想與許君赫吵架,更不想這樣整日見不到麵, 甚至連跟他說話的機會都沒有。可紀雲蘅也不明白她哪裡做錯了,她隻是認為大家都被當年那場詭計而生活得很苦,也為了那些證據耗儘了血淚,倒這最後關頭,她合該站出來,做她能夠做到的,也應該做的事。

紀雲蘅憂心忡忡,長歎了一口氣,而後起身出了寢宮,想要出去走走。

整座行宮非常大,是紀雲蘅走在其中都會迷路的程度,她來這裡住了那麼久甚至還沒有將行宮逛個遍。但是許君赫曾對她說,皇宮要比這裡更大,大上十倍不止。對以前隻住在一個小小院落裡的紀雲蘅來說,完全想象不出皇宮究竟是什麼樣子。

她時而會在行宮裡閒逛,從輝煌的建築和高牆中妄圖猜測許君赫的家是什麼模樣,有多麼雄偉氣派。

紀雲蘅挨著高牆走,身影被陽光照在上麵,顯得小小的。她盯著瞧,覺得像是皮影戲,於是學著皮影揮動手臂。

正自己玩著時,紀雲蘅忽然看見牆上多了個影子,便趕忙回頭去看,就見一個身著深藍色官服的老者正緩步靠近。

那老者瞧著約莫有五六十歲,蓄了花白的胡子,身量並不算高,但體態要顯得更年輕一些。他應是常年身居高位,這樣走來時渾身由內而外散發著一種氣勢,又長了一雙看起來十分和藹的眼睛,正笑著看紀雲蘅。

紀雲蘅沒見過此人,不明白他為何向自己走來,下意識有些戒備。

但是這周圍處處都是禁軍守衛,又是在皇帝的行宮裡,哪有什麼人能夠膽大包天到白日行凶呢?再說她紀雲蘅老老實實的,在行宮裡又沒惹過什麼禍,不至於有仇敵。

想到此,紀雲蘅的姿態軟和了一些,主動開口問道:“老先生,你是找我?”

那老者走到幾步遠的距離停下,笑吟吟地對紀雲蘅道:“你便是裴寒鬆的外孫?”

紀雲蘅點了點頭,再次仔細打量他。這人看起來年紀很大了,應當是朝中老臣,如此一來他認識她的外祖父也是正常的。

接著就聽那老者道:“確實像,我老遠瞧見你,就覺得你與寒鬆神似。”

紀雲蘅一腦門疑惑,直白道:“可是方才我背對著你。”

若是彆人說她與外公的麵容長得像,她可以理解,畢竟在同一顆位置都有一顆小痣。但是背影像就不太對了吧?她再這麼說也是個女子,難道說從背麵看上去她很像個男子嗎?

紀雲蘅如此想著,便也如此問了,“老先生能看出來我是女子嗎?”

那老者輕咳一聲,掩了掩尷尬,“這是自然,老夫還沒兩眼昏花到那個地步。”

紀雲蘅問:“先生是何人?”

“我與你外公是舊識,你娘年幼那會兒,我還去送過周歲禮。”那老者道:“鄙人姓孫。”

紀雲蘅再怎麼笨,這會兒也該明白了,能夠出現在這裡,還與她外公相識,且還姓孫。她能想到的,也就隻有孫相。

原本已經軟和的姿態在瞬間又緊繃起來,紀雲蘅豎起戒備的眼睛,“可是當朝丞相?”

孫齊錚笑道:“正是。看來老夫也不算籍籍無名。”

不知為何,紀雲蘅聽到這句話竟然有點想笑,回道:“孫大人太過自謙,這大街小巷無處不是對孫相的讚譽,怎會有籍籍無名之談?”

孫齊錚道:“名聲與錢財,不過都是身外之物,老夫所做不是為了那些美名,而是想為天下百姓謀一條生路罷了。”

紀雲蘅凝眸看著他,想從他臉上那些細微的神色中窺見一絲虛偽。可孫齊錚裝模作樣的功夫已經爐火純青,滿臉的誠懇,看不出半點虛假。

見紀雲蘅沉默不說話,孫齊錚又道:“老夫生於農戶之家,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位置屬實不易,因此分外珍惜在朝為官的日子,便是還有一口氣,就要為天下出一份力。瞧著紀姑娘的模樣,似乎對老夫有些誤解。”

“沒有誤解。”紀雲蘅的眼眸沉靜,慢聲道:“我從不偏信他人所言,隻以眼見為真。”

孫齊錚微笑著搖搖頭,“是真,但不一定是對。倘若你的眼睛與世人不同,看到的東西自然就不為世人所認可。你們先前的那些小動作,老夫也都知道,如今我已經老了,沒精力再與你們這些小的糾纏,隻是今日恰巧在此瞧見你,看在你是裴寒鬆外孫的份上,教你一二。”

“人在年輕時,總喜歡嘗試以卵擊石,隻有將自己碰碎了,才會明白山石的堅固。”孫齊錚的麵容仍舊溫柔親和,輕聲細語,像極了一個長輩慈愛地教育孩子的模樣,“你母親那條性命,是我當初動了惻隱之心才留下的,如此說來你今日合該拜謝我讓你有出世的機會。我也是你的恩人,為何要恩將仇報呢?當年裴氏的結果是誰也不想看見的,可鐵證麵前,誰能為裴氏辯駁一句?而今你身上洗淨了裴氏當年的罪濁,日後該好好生活才是。”

他說話時語氣輕慢,臉上雖帶著笑容,卻好似藏著洶湧的殺意,遠不如麵上表現得那麼遊刃有餘。

說得越多,孫齊錚所露的破綻就越多。紀雲蘅從他的眉眼中窺得他此刻的情緒,恍然明白,孫相並不是沒有精力再與他們糾纏,而是他已經被逼得沒有其他退路了。許君赫在泠州九死一生。周刺史,鄭尚書相繼落馬,手握證據的孫家被滅滿門。孫齊錚是被一步步折斷了左膀右臂,而今他在泠州,已是孤立無援。

紀雲蘅低了下頭,再抬起來時,臉上也帶著微笑,說:“孫相,你說錯了。當年動惻隱之心的,並不是你,而是皇上。你恨不得將裴家人殺光殺儘,那最後一刀沒能落到我娘的頭上,概因皇上仁心,終究給裴家留了一線生機,也給了世人一個看到你真麵目的機會。”

“雲蘅不是‘卵’,孫相也不是‘石’,所以相撞後究竟是誰會粉碎現在也不得而知。不過雲蘅有一句話想對孫相說。”少女的眼睛在這一瞬變得有了攻擊性,如此溫和漂亮的眼睛,鍍上一層鋒利後,變得無比明亮璀璨,“所有裴家人都會化作最後一縷東風,讓這把火燒得全天下人都看得見。”

紀雲蘅說完這句話,行了個不大標準的禮,而後從他身邊走過,腳步很快地離開。

烈日懸空,紀雲蘅走回去之後出了一身汗,心中煩悶難以消解,便在許君赫平日用的案桌上練字。

她今日想要等許君赫回來,與他見上一麵。

可不知許君赫忙活什麼去了,這一等,就等到了深夜。

夜間稍微涼快些,紀雲蘅坐在院子裡,手裡拿著把扇子輕輕晃著,抬頭去欣賞皎月,腦中飄過一句又一句讚美月亮的詩句。

“雲蘅。”

正出神時,忽而傳來一聲輕喚。紀雲蘅轉頭望去,就見是邵生緩步而來。

他穿著竹青色長衫,長發高束,經院中的燈盞一照,恰如月下一棵茂盛的竹子。邵生輕笑著道:“在看什麼呢?”

“看月亮。”紀雲蘅往天上指了一下。

邵生在她邊上坐下來,說道:“閒來無事怎麼自己坐在這裡,也不去找我說說話。”

“我在等人呢。”紀雲蘅道。

邵生問:“是太孫殿下呀?他這幾日不是正忙著嗎?都這個時辰了還沒回來,想來是被什麼事絆住了手腳,何須在此等他?”

紀雲蘅道:“已經有許久沒見他了,想在今日見他。”

邵生差點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暗道紀雲蘅這木訥的性子,什麼時候還會說出這樣蜜裡調油的話來。

他疑問,“不過幾日不見,算不上許久吧?”

紀雲蘅晃著扇子,過了好一會兒才低聲嘟囔:“好幾天了呢。”

邵生道:“你們吵架了?”

紀雲蘅並沒有與許君赫爭吵,但是當時他離去時,背影都透著一股子怒氣。紀雲蘅說:“他生氣了。”

“那你想如何?”邵生道:“是讓他消氣,還是想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遇見他之後罵他幾句,讓他更生氣。”

紀雲蘅忙道:“自然是讓他消氣啊。”

邵生往懷裡摸了摸,道:“那簡單啊,你說幾句他愛聽的就是了。太孫殿下的性子你比我清楚,他就是對路邊的一頭驢生氣,也不會對你生氣,哄他兩句就是了。”

世人都說皇太孫性子乖戾,實則邵生看得分明,許君赫對紀雲蘅說什麼就應什麼。他不知道許君赫是吃壞了泠州的東西被迷了心智,還是全天下情竇初開的人都這個樣。總之就兩個字——好哄。

他摸出來一個短笛,再掏出一塊絹布擦了擦,道:“彆煩惱了,哥哥給你露兩手。”

紀雲蘅好奇地望過去,就見他手中拿著的其實並不是短笛,而是一個斷了一半的笛子。她驚訝道:“這個是不是斷了?還能吹嗎?”

“能吹。”邵生煞有其事,將笛子抵在唇邊,像模像樣地吹了起來。隻是斷了笛子就剩幾個孔,音也聚不起來,發出的聲音又尖銳又嘶啞,頗為奇怪。偏偏邵生閉著雙眼,做出了一副陶醉於音律的模樣。

紀雲蘅目瞪口呆,又覺得好笑,忍不住樂出了聲,笑道:“邵生哥,你在吹嗎?”

邵生停了停,說道:“你得仔細聽,用心聽。”

紀雲蘅笑道:“不能用耳朵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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