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生都沒空閒回應她的話,吹得十分賣力,一張俊臉都漲紅了,發出了陰陽怪調的聲音,逗得紀雲蘅咯咯笑。
紀雲蘅對發出這樣聲音的笛子頗為好奇,便道:“邵生哥,讓我瞧瞧你這笛子好不好?”
邵生終於停歇了一會兒,將笛子遞給她。
紀雲蘅接過之後,發現這笛子果真是斷的,而且缺失的部分是笛頭。笛子應當是舊物,就算被精心保養愛護著,也還是在上麵留下了許多細細密密的劃痕,像是用了很多年。
紀雲蘅的指腹摸過去,摸出笛子上雕刻的有字,但對著滿院的光,卻看不清楚是什麼。
“這笛子邵生哥帶在身邊很久了吧?”
邵生的目光落在笛子上,眸子裡湧出柔軟,慢聲說道:“是裴老爺送我的呢。”
紀雲蘅怔然,又低頭去看,沒想到會是那麼多年前的東西。
“裴老爺喜歡給院裡的孩子送東西,還特地讓管事記下了每個孩子的生辰,若是有些人不記得自己生辰,就會以裴老爺收留的那日為生辰。就算是手頭拮據的時候,也會去借銀子給孩子買生辰禮,這個便是我六歲時的生辰禮。”
“原來是如此貴重的東西。”紀雲蘅的麵上浮現歉意,手指來來回回地摸索著笛子,道:“我方才不該笑你。”
“不妨事,就是吹來讓你開心的。笛子早就摔斷了,吹不出什麼聲音來。我想吹給你聽,是因為隻要你能聽到,裴家人就能聽到。”邵生笑著摸了摸她的腦袋,說道:“雲蘅,若是這笛聲能讓你開心,我也不算辜負了裴老爺當初贈我此物時的好意呀。”
紀雲蘅點點頭,將笛子還給他,說:“邵生哥,你再吹一次吧,這次我不笑了。”
邵生聽後沒說什麼,把笛子重新擦了擦,又吹起來。
紀雲蘅說了卻沒做到,聽到那奇怪的聲音後,還是沒忍住笑起來。
“這是乾什麼?”
憑空一道冷聲,打斷了院中笑鬨著的二人。紀雲蘅與邵生同時望去,就見許君赫不知何時進了寢宮的院子,正披著一身月光,臭著臉看兩人。
“良學!”紀雲蘅騰地站起來。
“你們倒是精力旺盛,深更半夜不休息,在這裡玩得開心。”許君赫拉著一張臉,沒什麼好語氣。
還是在他寢宮的院子裡!忙活了一天回來差點被氣死!
邵生見狀,忙作了幾個揖道:“這就走了,這就走了,太孫殿下莫氣,草民告辭。”
說著就快步往外走,生怕慢一點被遷怒。
紀雲蘅看了看許君赫,又往他身後一眾侍衛瞧了瞧,縱然是有話想說,也不太敢說。
許君赫看了她兩眼,隨後撇開了視線,抬步往裡走。路過紀雲蘅時本沒有停頓,但他卻感覺自己的手一下被牽住,柔軟和熾熱的手指纏上來,分明沒用什麼力道,卻讓許君赫一下停了腳步。
他將手抽回,身子微側,並不看紀雲蘅,語氣有些生硬道:“彆碰,沒洗手,臟的。”
“不臟。”紀雲蘅往前一步,馬上又找到了他往後藏的手,給緊緊地拉住,不再讓他掙脫,而後委委屈屈道:“良學,你已經有好幾日沒跟我說話啦。”
許君赫的手比紀雲蘅的大上不少,紀雲蘅就用兩隻手纏上去,將他的手指纏得死死的,又控訴道:“不論我起得多早,都看不見你,每次出來你的床榻都是空的。可是夜晚我有忍不住困意,每次都想等你回來,一躺上床就睡著了,所以我就隻能坐在院子裡等你……”
院子裡除卻蟬鳴聲之外,沒有彆的雜聲,因此紀雲蘅的聲音雖然不算大,也足夠其他人聽個清楚。
荀言與程渝悄悄交換了一個視線,都從彼此的眼神中讀出了驚訝。其後的那些侍衛也是,雖都不敢抬頭,但眼睛恨不得長在頭頂,將前麵的景象看個清清楚楚。
昔日皇太孫雷厲風行,喜怒無常難以捉摸,誰能想到他還有這樣的一日,被堵一個姑娘在院子裡,軟語輕聲地說這些話。
皇太孫的風月之事,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其他人恨不得將耳朵豎成三尺高。
但也沒聽上幾句,皇太孫轉身,煩躁的視線掃過來,喝道:“都出去。”
程渝應了聲是,往後擺了擺手,所有侍衛皆轉身離開。荀言臨走前還膽大包天地偷看了一眼,就見皇太孫端得是一本正經,實則耳尖竟然紅得透徹,真是奇了!
荀言偷看被許君赫發現,他佯怒瞪了一眼,咬著牙根,“還不快走。”
荀言趕忙轉身走了,順道還貼心地兩邊站著的侍衛給一並調走,很快院中就剩下了紀雲蘅與許君赫二人。
紀雲蘅沒覺得有什麼不好意思,她隻往門處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繼續拉著許君赫說話,“良學,你怎麼不說話?”
許君赫這才低頭去看她。光影下紀雲蘅的臉潤白如玉,眼眸烏黑似墨,纏著人的這股勁兒真是讓他稀罕死了,偏偏還要裝出冷淡的模樣,“你想要我說什麼?”
紀雲蘅便認真回答:“就說不再生我的氣。”
許君赫差點氣笑,“我偏不說。”
紀雲蘅撇了撇嘴,退而求其次,“不說就不說,你跟我說話就好。”
許君赫抿唇,裝作閉嘴。
紀雲蘅急眼了,晃著他的手,“你這是乾什麼?”
許君赫將頭扭過去,不看她,也不應聲。
她繞過去瞧他的正臉,他就將頭扭向另一邊,故意與紀雲蘅作對。
她如此反複了幾次,見許君赫頭都要搖成撥浪鼓了,這才停下來,站在邊上不動彈。紀雲蘅盯著許君赫的側臉望了好一會兒,突然道:“良學,我喜歡你。”
這句話真是比紀雲蘅來回跑有用得多,剛說出口,許君赫的頭就一下轉過來,狐疑地看著她。
他打量著紀雲蘅是從哪裡學來的甜言蜜語,想要以此哄騙他,於是並不相信,“邵生教你的?”
紀雲蘅搖頭,“是我自己想說的。”
許君赫心道不好,竟讓紀雲蘅掌握了騙他開心的秘訣,淡聲道:“這種話不可亂說。”
“我沒有亂說!”紀雲蘅往前走了一步,腦袋抵在他的臂膀上,輕聲道:“你受傷的那時候昏迷不醒,我非常害怕,那種心情我很久沒有體會過,與當年我娘去世前一模一樣。我不想看你死,兩天一夜沒合眼,守在你的床頭一步都不想離開。後來你的傷好了,我一直想,等泠州的事結束了,我也要去京城,我想以後的每一天都能見到你,如果你住在皇宮裡不能日日出來,那我也願意陪你一起。”
她抬頭去看許君赫,望著他的眼睛,一隻手撫上了心口,“這幾日沒看見你,也沒跟你說話,我這裡很難受。這些……還不能算是喜歡嗎?”
紀雲蘅從來不是貪心的人,又極其容易滿足,好像這樣站在許君赫身邊,牽著他的手,就足以將這幾日來心中所積攢的煩悶全部清掃。她的天地也從來不是廣闊的,對她來說住在皇宮也好,住在破舊的小院也罷,重要的根本就不是什麼地方,而是身邊陪伴的是什麼人。
紀雲蘅不稀罕孤獨的自由。
她要陪伴,要愛。
許君赫低頭看她,“當真如此?”
“為何不信?”紀雲蘅微微皺眉,“我說的都是心裡話!”
“那你證明給我看看。”
紀雲蘅迷茫:“怎麼證明?”
許君赫:“親我。”
當然,這種事有一就有二,紀雲蘅多少也有些經驗了。方才剖白心意的時候倒是坦蕩,這會兒她耳朵卻很快就冒出紅色,連帶著脖子臉頰暈染一片。她踮起腳尖,儘力地揚高腦袋,往許君赫的唇上親親碰了一下。
隻是還沒等她撤離,許君赫的手臂驟然橫在她的腰間,將她用力摟住貼向自己,而後俯頭用力吻住她。
仿佛是克製了許久,最終決堤的情愫奔湧而出,將紀雲蘅牢牢地包裹住,唇瓣被尖利的牙齒輕輕啃咬,舌尖想觸後,就一發不可收拾,
許君赫從未想過用這樣的方式去要挾紀雲蘅說什麼,或是做什麼妥協。他隻是想讓自己冷靜下來,不至於在生氣時說了什麼話讓紀雲蘅傷心。畢竟她的性子向來怯弱,那日他不過聲音稍微高了些,說了一句可惡,紀雲蘅就紅著眼睛仿佛很受傷的樣子。
根本吵不起來。
許君赫想,此事急不得,忙過了這陣再與紀雲蘅好好較量就是。早出晚歸倒也不是刻意,隻是他心頭煩悶夜間總也睡不好,每回醒來時天都不亮。許君赫進偏殿看一會兒紀雲蘅,就更衣下了山。
隻是沒想到沒見的這幾日,總是習慣退縮的紀雲蘅卻變得這樣勇敢。或許紀雲蘅從一開始就是個會去爭取的人,前提是她在乎,喜歡。
許君赫心想,雖然紀雲蘅遲鈍了些,笨了些,現在才明白自己的心意,但結果是好的,總不至於叫他生平頭一次動心的情意,全都扔在了水溝裡。
他將紀雲蘅抱在懷裡吻了許久,最後才在她越來越重的呼吸聲中鬆開,又往她臉頰耳邊落了許多細細密密的輕吻,低聲道:“佑佑,此話皎月為證,若是你膽敢欺騙皇太孫,就把你抓起來關一輩子。”
“我沒騙你!”紀雲蘅頂著殷紅的唇,滿眼的驚訝,而後又思索著問:“關在哪裡呀?”
許君赫攬著她的腰,又重重地捏了幾下她的臉頰,哼聲道:“皇宮。”,找書加書可加qq群8878050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