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要分辨嫌疑人的話語是真是假, 所以顧樹歌會在他們說完後, 就在沈眷手心標記, 對的是勾,錯的是叉。
這樣,沈眷就可以根據對方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確定接下去的談話方向。
顧樹歌就是這樣說服自己, 才在祝羽說完後, 在沈眷手裡畫上勾的。但是畫完,她就羞得不行, 小秘密不僅被當場戳破,還被她自己標記承認了!
顧樹歌把臉埋進手心,當了一隻小鴕鳥,都不敢去看沈眷是什麼表情。
沈眷當然是愉快。人在很高興很高興的時候,是很難掩飾自己的情緒的,她的眼中或多或少染上了笑意。
“小歌很在乎您,可是您看起來,並沒有受到噩耗的影響。”肖敏冷不丁冒出一句。
她這是什麼意思?
顧樹歌從手心把頭抬起來,驚訝地望向肖敏。
她記得,在遺體失竊後, 他們推論出來, 凶手這一行為,目的之一是折磨沈眷。能折磨到沈眷的前提, 就是她和受害者感情很深。
可是如果她死後, 沈眷連悲傷的表情都做不出, 那麼凶手的這一目的自然而然就落了空。
顧樹歌盯著肖敏,她是在為她打抱不平,還是為目的落空而惱羞成怒?
不隻是顧樹歌,所有的人都齊刷刷地望向肖敏。
“小敏!”肖鬱沉聲道。
肖敏看了眼她爸,低下頭,不說話了。她麵上有畏懼,顧樹歌不解,從進門開始,肖鬱就對她百般寵愛。
這樣的父親,即便高聲嗬斥,最多應該也隻是閉嘴不說了,怎麼會流露出畏懼的神情。
“小敏被我寵壞了,口無遮攔,您彆介意。”肖鬱轉向沈眷,歉然說道。
他的言辭神情都沒問題,完全符合一個不省心的父親替女兒收拾爛攤子的表現。顧樹歌卻覺得哪裡不對勁。
周拓譏諷地朝肖敏看了一眼。
肖敏回視,眼神冰冷。
兩個人間的敵意表現得很明顯,但很快肖敏就轉開目光,周拓也收斂了些,像是說好的一般,敵意消弭於無形。
好奇怪。
這兩個人是怎麼回事?
顧樹歌想著,就看到祝羽正望著沈眷。
“真是沒禮貌。”劉文英像是想要趕緊抓住這個機會,讓肖敏拉足仇恨,這樣顧家就會忘了追究他口無遮攔的那點事了。
“悲傷難道一定要表現在臉上?”劉文英陰陽怪氣。
肖敏沒說話,因為她爸盯著她,不許她開口。
祝羽轉眼看向劉文英,像是重新認識了這蠢貨一般,讚許地點點頭,還笑了笑:“有道理。”
有人附和,劉文英更加有底氣,嗤笑著說了一句:“膚淺!”
沈眷沒有因為肖敏的話生氣,哪怕在看到顧樹歌遺體的那日,她連隨她去的心都有了,但聽到外人輕飄飄地批判她不夠悲傷,她也沒什麼情緒波動,畢竟那小鬼現在就坐在她身邊。她在,那麼其餘的事就都不必太計較了。
沈眷轉向劉文英,道:“如果按照動機來確定凶手,劉先生是目前唯一有動機的嫌疑人。”
劉文英剛剛還得意的臉龐霎時間驚恐了起來,哆哆嗦嗦道:“我沒有,我為什麼要殺害顧小姐!就,就因為她拒絕我嗎?我不是這麼小氣的人!”
劉江林也趕忙道:“孩子間小打小鬨的事,哪就能當做動機了?我們阿英確實比較好麵子,但他膽子小,性格也粗陋,做不了這麼精細的局。”
相比劉文英簡陋的自辯,劉江林就有理有據多了。按照劉文英平時表現出來的沒心沒肺,沒頭沒腦,他確實做不了這麼高深精妙的謀殺。
那麼問題來了,他真的這麼愚蠢衝動嗎?
沈眷暗自思索。
由於剛剛肖敏的那一句,劉江林之外的三位家長像是都嚇到了,看著孩子,以免他們再亂說話。
顧樹歌生前和他們有什麼接觸,也就沒人再講了。
顧樹歌忽然覺得沒意思了,今天是不用想能再從他們口中掏出什麼話了。她用食指無聊地戳沈眷的指尖。
沈眷知道她無聊了,她也知道他們今天什麼都不會說了,但她想得更遠一些,在大家湊到一起的時候,他們什麼都不說,但過兩天,未必不會有人單獨上門。
快要十一點了,沈眷想到答應了小歌的,不會留人午飯,就要起身送客,季管家從外麵走了進來。
他手裡拿著一個快遞盒,盒子上有某某科技公司的logo。
這是沈眷定製的平板電腦。她接了過來,沒當著眾人的麵拆,先起身準備開口送客。
她站起來,雙手自然地垂在兩側,顧樹歌想到了什麼,忙蹲到她身邊,在她手心寫:“等等我們跟著肖敏去她家,不會跟我們說的東西,也許會和父母講。”
這就是另類的竊聽。
她寫得慢,沈眷就和眾人周旋,等她寫完。
商場上練出來的本事,周旋上幾分鐘不是什麼難事,眾人並沒看出她有意拖延。直到顧樹歌寫完,沈眷知道她的打算,就把送客的話說了出來。
眾人雖然不是很滿意今天的拜訪,覺得還沒有自證清白,但也知道,氛圍不對,又當著這麼多人,再留下去也不會有什麼結果,就都各自告辭了。
他們一走,沈眷跟著出門,開了一輛平時沒怎麼開過的車,跟在了肖鬱和肖敏那輛車的後麵。
沈眷當然沒有跟人的經驗,於是墜得不怎麼近,但她知道肖鬱的家庭住址,她們的目的也是跟著他們回家,監聽肖敏與她父母的對話,也就不用跟得太緊。
至於肖敏會不會在車上跟肖鬱說些什麼,沈眷猜是不會的,因為車上還有司機。
沈眷記得肖鬱這個人比較挑剔,尤其喜歡挑剔身邊的員工,他的司機一向換得勤,換得勤也就培養不出信得過的心腹。
“為什麼要選肖敏?”沈眷問。
剛好遇上了紅綠燈,沈眷把快遞盒子拆開,取出裡麵的平板。
平板是定製的,隻有打字一個功能,做得很輕薄,樣子也好看。沈眷按了開機鍵,然後放到駕駛台上,讓顧樹歌使用。
顧樹歌不占位置,直接挪到了車檔的位置,在那裡打字,這個位置,打完字,沈眷不用探身,隻要轉個頭就能看到她寫了什麼。
打字可比手寫快多了,屏幕很靈敏,顧樹歌享受快速“說話”的快感。
“我覺得她很奇怪。”顧樹歌寫道,主要是肖敏看到顧易安相片的反應,讓她心中起疑。
紅燈亮了,沈眷啟動汽車,跟上和她們隔了四五輛車距的肖敏,問:“其他人呢?”
都奇怪,顧樹歌回答,每個人都像變了個人似的。
她把發現的寫了下來。
“周拓有意撇清,但他其實經常到我身邊晃悠。”她對彆的事提不起興趣,但並不表示不知道身邊發生了什麼事,“經常問我課題上的事,那次,提起那家烘焙店的事時,他也不是湊巧在場的,我記得,他是中途和劉文英打了個電話,才過來的。”
可是現在,他卻表現得跟她完全不熟。
不過這也可以理解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想和這起案子扯上關係。並不能說明就是他心虛。
“劉文英倒是挺前後一致的。”顧樹歌寫道。
沈眷雙手握著方向盤,朝屏幕瞥了一眼,見她說到劉文英了,看得就比較認真。
“他以前老來找我,和周拓總是偶遇不一樣,他是特意來找我的。”顧樹歌分得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