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折玉一路往下,隨手殺了好幾隻凶悍的靈獸,招式極其輕描淡寫,宛若捏死一隻蟲子,隻有遇到複雜的迷陣時,才會稍稍停下來思索一番。
在此之前,他一直在伺機救出汐姮。
那段想靠近她不能的日子,他閒暇時所做最多的事,便是趁謝涔之身處不周山,他潛入藏雲宗密閣,以過目不忘的本事,把藏雲宗大大小小記載古法秘術的卷宗全看了個遍。
看完之後,他一邊驚訝於這宗門所藏典籍之豐富,的確囊括天下一切聞所未聞的術法,一邊又覺得諷刺,什麼名門正派,見不得光的法術可是一個不少。
衛折玉在一處岔路口停下,忽然皺了皺眉。
不對。
此地已經被人為加固過了。
這四周的陣法,明顯與當年那水準完全不同,若不是神族,絕對無法布下此等複雜的迷陣。
看來這是謝涔之的手筆。
衛折玉冷笑一聲,雙指一並,劍隨意動,衣袂無風自動,周身刮起的強勁劍氣刹那間分割成無數道白光,朝四麵八方射去。
“轟隆隆——”
眼前的地麵忽然開始移動,以一種極為緩慢的速度,部分石磚往下沉去,而那些浮起的石磚緩緩靠攏,合成了一條狹窄的、通往黑暗深處的路。
衛折玉走了進去。
推開石門,裡麵彆有洞天。
衛折玉進來的第一眼,便看到一池泛著寒意的潭水,而那正中間,正用鐵鏈拴著一個人。
那人穿著一身白色的衣袍,看服飾並非普通人,此刻被無數道鐵鏈牢牢鎖死,無力地垂著頭,散亂的頭發擋住了臉,看著氣息極為微弱。
如此能讓謝涔之如此謹慎地困住他,看來此人身份特殊,說不定有什麼用處。
衛折玉隔著虛空抬手,直接抬起那人下巴,目光朝他臉上掃去。
看清的刹那,衛折玉瞳孔一縮。
這是……道雲仙尊?!
他認得此人,他化成灰都認得!
當年就是他聯合謝白昀,在仙門魔族之戰中暗算他,將他封印在藏雲宗的禁地!
謝涔之把他師尊關在此處乾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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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神。”
第三次走神,謝涔之陡然出聲,再次提醒汐姮。
隻是療個傷而已。
但是短短一個時辰,她已經走神三次,真元逆走,再這樣下去,他的血算是白喂了。
男人淡淡審視著這條不安分燭龍,目光帶著些意味不明的意味,語氣難辨喜怒,“連運功都無法專心,這不是你。”
“阿姮,你在想什麼?”
這麼黑的夜晚,連一盞燈都沒有,汐姮明明看不見對方的表情,但能從這輕飄飄的幾個字中,聽出幾分冷意。
汐姮:“……”
她能怎麼說?說她在想衛折玉麼?
此刻裝啞巴是最好的,何況她此刻本就說不了話。
這條燭龍甩了甩漂亮的大尾巴,扭過了頭去,像是懶得搭理他,一副“我就走神關你什麼事”的樣子。
謝涔之按了按眉心。
他在她這裡,幾乎是處處碰壁,她把“不待見”三個字明晃晃地寫在了臉上,他也著實是沒轍。
隻是看到她這副不能說話、不能化形的樣子,他的心又軟了軟,微微蹲下身子來,麵對著湖麵低聲說:“你再有什麼不痛快,也不該撒氣到自己身上。”
嘩啦——
神龍擺尾,巨大的水花突然濺他一臉。
“……”謝涔之閉上眼捱了這一潑,渾身濕透了。
你自己說的,她不對自己撒氣,那就隻好朝你撒氣咯。
謝涔之的睫毛和下巴都滴著水,水珠沿著脖頸打濕了衣衫,他保持著那個半蹲的姿勢,閉著眼睛一動不動,許久,突然說:“繼續。”
嘩啦——
又是好大的水花,直接兜頭澆下。
謝涔之仍然沒動。
半晌,他低低笑了一聲,“繼續。”
嘩啦——
“繼續。”
嘩啦——
“繼續。”
“……”這一次汐姮不乾了,她拍累了,並覺得此人多少有點大病。
許久沒有再被潑水,謝涔之緩緩睜開眼睛,看著水裡悻悻搖著尾巴的汐姮,低聲咳嗽了幾聲,才啞著嗓子淡淡笑道:“你肯如此,我很高興。”
汐姮:“……??”
她無語地看著水麵上的人,像是才認識謝涔之一般,並開始懷疑他是不是被潑傻了。
他這個樣子,倒讓她渾身起雞皮疙瘩。
汐姮固然不喜歡謝涔之平時那副冷酷至極的樣子,但也不代表她吃軟不吃硬,他們之間不是潑幾次水就能一筆勾銷的,他裝出這副可憐的樣子,又是給誰看呢?
他能讓她哥哥活過來嗎?
他能替她滅了天道嗎?
他當然不能,也不會如此。
汐姮冷冷地看著他,又是一個甩尾,謝涔之閉上眼,然而這一次,並沒有高高濺起的水花,隻有她漠然遊向遠方的身影。
她再也不想搭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