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君臣錄(2 / 2)

他放衡玉兩人進去,順便還點了一名羽林軍跑去提前向陛下通報。

前方有羽林軍在領路,戶部尚書與衡玉兩人走在後頭,衡玉稍微落後了戶部尚書半步,微垂著頭走著,任誰看去都會覺得他是一個恭謙有禮、懂得尊卑的青年人。

一身綠色官服穿在彆人身上,定會顯得有些紮眼,但衡玉本人容貌俊秀,身材修長,恰是一副端方君子的好模樣。這樣的顏色穿在他身上也顯得好看,讓人一見便心生親切感。

“之前聽聞許主事甚得陛下看重,我還以為這是無稽之談,現在想來,空穴來風,非是無因。”戶部尚書稍微壓低了聲音,再次在衡玉麵前感歎。

他主事戶部已有五載,入閣也有三載,在宦海中沉沉浮浮三十餘載,早已磨練出了不動聲色的技能,也當得起一聲老狐狸了,今天卻連連在衡玉麵前感歎,可見他內心的震動。

“大人過譽了。”衡玉依舊是那般不鹹不淡的回話。

這封奏折,衡玉是可以自己呈上去的,但他如今在戶部就職,若是當真繞開了戶部的人自己呈上去,就算這一次立下大功,往後在戶部也不會再有他的立足之地。

衡玉考量過戶部兩位左右侍郎還有戶部尚書,發現他奏折中一些內容與兩位侍郎有所牽連,戶部尚書卻是不曾伸手涉及的,於是便決定繞開兩位侍郎,直接去找戶部尚書。

如今看來,他看人做出的判斷沒有任何問題,戶部尚書看過奏折後立馬明白事情的嚴重性,沒有考慮時間問題,直接帶著他進宮麵聖。

彼時趙信已經要用晚膳,突然聽聞戶部尚書領著衡玉一起入宮麵聖。

他微微一怔,立馬想到衡玉前段時間信上提了一兩筆的事情,擺擺手讓魏賢將晚膳先撤下去,他自己則端坐於勤政殿中,一邊批改著手邊沒批改完的奏折一邊等著戶部尚書與衡玉的到來。

兩人來得很快,行過禮後戶部尚書直接將衡玉所寫的那封奏折呈遞上去。

趙信翻開那封寫得密密麻麻的奏折,剛看完前幾行,眼底就不由得露出幾分冷意。他壓抑著自己的怒意,一點點把後麵的奏折看完,猛地一拍桌案,氣急而笑,“好啊,果然都是國家柱石,肱骨之臣啊。”

一字一句,咬牙切齒。

衡玉與戶部尚書皆是跪下。

曆時兩年去調查,從何人涉及到數目多寡,衡玉全都羅列得清清楚楚,連蘿卜帶泥,涉案的官員一個都沒逃掉。

這樣的能力讓戶部尚書感到震撼。

那些官員既然敢貪汙,敢收受賄賂糊弄戶部,就說明他們明麵上的賬目做得已經很好,但衡玉還是能夠將這些事情調查得如此清楚。

不由得讓人感歎於他的手段。

還好。戶部尚書稍微抬頭,餘光掃到趙信的衣擺,這柄利劍的劍鞘掌握在陛下手裡。而他自認沒有汙點,堂堂正正,自然不懼衡玉的手段,這時候反倒是覺得能有這麼一位臣子掃清朝政弊端也是不錯的。

但就怕剛極易折。

他不會出手,甚至於有些欣賞這位後輩,但不代表那些被清算的人會坐以待斃。

趙信把奏折合起來,臉上恢複了淡然的神色。但這樣的淡然,更像是暴風雨前的前奏,悄然無聲,但若是一動,必是帝王雷霆一怒。

趙信回頭,淡淡對魏賢吩咐道:“吩咐下去,把大理寺卿給朕找來。”

魏賢領命下去,趙信方才緩聲讓戶部尚書和衡玉起身,又吩咐下麵的人布好晚膳,他要與衡玉兩人一道用晚膳,也不在意戶部尚書還在旁邊,溫聲與衡玉交談。

“明初可有心儀的女子,若是沒有,朕召明初為駙馬,將朕的公主賜婚給你可好?”

這時候可沒有什麼駙馬隻能任虛職的慣例,而以趙信對衡玉的感情,自然是巴不得把衡玉召為駙馬親上加親。再說了,以衡玉的品性相貌,公主嫁給他絕不會受了委屈。

衡玉苦笑,拱手婉拒,“陛下,還是等臣加冠之後再說。”

戶部尚書站在旁邊,眸光閃爍,顯然沒想到許衡玉與陛下私下的對話竟然這般親近。

三人用過晚膳後,也沒有等很久,大理寺卿就急匆匆被帶來了勤政殿。

“臣叩見陛下。”大理寺卿行了一禮。

趙信令他免禮,沒有多說什麼,直接把衡玉所呈的奏折扔給大理寺卿,讓他自己看。

大理寺卿幾乎是邊冒冷汗邊看完了這封奏折。

“查,證據確鑿,愛卿應該知道該怎麼做。”趙信坐在上方,冷眼俯視他,一向溫雅的帝王突然一怒,幾乎是所有人都被他的威壓所震懾。

當晚,京城多家府邸有羽林軍闖入。連夜,諸多大臣皆被捕入獄,其中不乏高官貴胄。

那一個月裡,京城久雨不停,灰蒙蒙的天恍若許多人的心情一般,諸多人猶如驚弓之鳥。驚堂木不斷拍響,沒有牽連家人,但是犯事的官員都免不了死亡或者流放。

隨著秋日漸去迎來冬日,籠罩在帝都之上整整一個多月的陰霾逐漸散去。

在這件事中,衡玉的功績被趙信壓下沒有公示出來,戶部尚書和大理寺卿那邊自然也不會主動說出來,因此除了極少數人聯想到衡玉身上外,幾乎沒有人能夠知道在這場事件中,竟然是一位如此年輕的青年官員主導了局勢。

隨後,衡玉被平調到禮部,擔任禮部主事。

他如今是一顆小石子,投到深不見底的渾水中不被人所矚目,唯有事情發生了,那些人才會知道石子到底擁有多大的攪動風雲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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