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流格調(完)(1 / 2)

洪遠的身體越來越差, 這一次軍事行動完全由衡玉主導,遠在洛陽的君宴幾番掙紮, 一開始還出了不同意出兵的昏招, 後來還想要派人摘衡玉的戰果分衡玉的功,但最後在外部的巨大壓力下,還是隻能狠狠咬牙同意了衡玉出兵的請求。

同意之後, 又是無儘的恐慌。

陳平宋氏暴露出來的底牌竟然如此多, 即使宋明初同取得戰果後就要從北境返回洛陽, 君宴也完全沒有安全感。

出兵前一天, 傅逸過來尋衡玉。

那日的事未曾挑明,兩人依舊是交情不錯的好友。

“明初, 此際出兵,是不是一定要贏得戰果才會回返?”

“這是自然,玉從來不打沒準備的仗, 你我的性命是命, 士兵的命也是命。為此戰犧牲的將士,隻有取下戰果才是對英靈的最好寬慰。”

可取得勝利的後果, 明初你也該是懂得的。

為什麼要挑撥一個帝王的神經呢?

“此戰之後, 玉會回洛陽。”衡玉道。

傅逸眼中有詫異劃過, “好。”

籌備三載隻為拿下早已內部崩潰的狄戎和鮮卑, 難度並不算很大。而狄戎與鮮卑之功, 本就是出自宋軒與衡玉之手,她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允許這份功績落到他人頭上的。

不過是短短一月有餘,狄戎徹底歸順晉朝, 再過兩月,鮮卑俯首稱臣。

而衡玉就這樣裹挾著勢不可擋的戰功,雖然僅領著一百親兵班師回朝,並沒有威震天下的一品將軍架勢,但她一路自容城到洛陽,早早吸引天下目光。

天子的寢宮,則又新換了一批裝飾。

宋氏的情報已經由宋放親自負責,他看著自宮裡傳過來的情報,麵容冷厲。

他們這位陛下啊,還真是越來越浮躁了。

衡玉入洛陽那一日,洛陽自主城牆起,沿路都被前來觀望歡迎衡玉的百姓圍滿,街道兩旁的酒樓二樓包廂也都爆滿,不少富貴人家都包了一間包廂出來看熱鬨。

騎在高頭大馬上、身著輕鎧的青年將軍一入洛陽,就受到了最熱烈的歡迎。

“將軍!”

“將軍看這邊。”

“將軍,歡迎凱旋!!!”

洛陽的女郎們如同瘋了一樣,掀起她們能力範圍內最高的分貝,宋放呲牙剛想吐槽,就被妻子一記眼刀飛了過來,慫得不敢再多說話。

行,誰叫他家媳婦是寧衛軍出身呢,他這個親親相公的地位反正是比不過他家玉兒堂妹的。

衡玉眉眼含笑,長發高束,五官柔和,卻因為眉間的幾分淩厲而顯得有些難辨雄雌。

擲果盈花就算了,洛陽女郎是恨不得把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都往衡玉身上扔,珍貴的玉佩首飾都跟不要錢一樣拚命往衡玉身上扔去,若不是她身手敏捷,早就要被砸出個好歹來。而原本落後她一個身位的素蘭等人,早就嚇得沒敢跟得太緊,畢竟不是哪個女郎的準頭都很好的,誤傷的可能性太大太大。

洛陽街道可供四匹馬車並行,卻生生被狂歡的女郎堵得走不開,衡玉進一個城就花了一個多時辰,回到宋府時,天色都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多年以後,她騎著駿馬入洛陽的盛景依舊被世人傳唱,淪為一時佳話。

*

好好休息了一晚,第二日天色還未亮衡玉就起了身。

用過早膳她就去了書房,宋放領著他的妻子葉平柔過來找衡玉時,衡玉正在把自己的一些感想整理成冊。

“你在家中穿常服都是選男裝款式嗎?彆人怕都要好奇我陳平宋氏什麼時候多了一位郎君了。”宋放牽著葉平柔在衡玉對麵坐下,打量她身上的男式裝扮,無奈道。

“常服穿在身上本就是為了自在的,哪裡管男裝還是女裝。”衡玉無所謂道。

沒理宋放,衡玉與葉平柔輕聲交談起來。

宋放與葉平柔在大半年前才成婚,兩人的感情一直不錯,聊著聊著,話題又不免從家長裡短聊到了時事上。

沒有深談,宋放夫妻離開她的院子不久,就有下人將近段時間剛整理好的情報全都送到了衡玉書房。

待到傍晚用過晚膳,衡玉才去宋禰的院子,下人通報過後,她掀開書房的珠簾,緩步走到宋禰對麵跪坐下來,目光順勢落在了宋禰臉上。

宋禰正在練字,他手裡的筆一直沒有停過,“來啦。”

“伯父。”

“回來之後就先好好在洛陽待著。”

“是。”

書房內瞬間安靜下來,宋禰將最後一筆勾完,擱下毛筆握起桃花紙,往上麵吹了吹加速墨跡邊乾,“進退有度”四字鐵畫銀鉤,端的是氣勢淩然。

“明初,你身為陳平宋氏這一代最為出眾的女郎君,自幼所學就是鋒芒畢露,但自今日起,伯父要你學的就是紙上這四個字。”宋禰將寫好的桃花紙遞過去給衡玉,衡玉恭敬接過來,垂手道:“伯父放心,明初自有分寸。”

她已經出儘了風頭,接下來的確是該低調一段時間了。

從宋禰書房出去的時候,外麵不知何時下起了細碎的春雨。

站在簷下的婢女為衡玉撐開傘,衡玉伸手接過,走進雨霧之中。一路腳步未停,穿過長廊來到庭院,再次撐開傘步入雨霧中,折了院子邊上茂盛生長的紫簫竹上一片柔嫩的葉子,拭去葉片上的水跡,在這濃重的夜色裡吹奏出一曲悲歌。

又是一年春雨時。

*

衡玉開始過起了足不出戶的日子,就連何珈等人遞上拜帖衡玉都沒有見。

宋禰的身體沒有以前康健了,與衡玉等人商量過後,不久就上書辭官,辭去了三公之位。三公九卿高位之上,再無一個陳平宋氏之人。

很多人都能感受到一種縈繞在洛陽上空的、風雨欲來的壓抑氣氛。

但誰都沒做什麼,晉朝接下來的兩年時間風調雨順,百姓休養生息,而皇位上的帝王,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神經繃得太緊的原因,竟是越發荒淫無度起來,為寵妃修建一座座高樓,在朝會上公然責辱寧衛軍主將何珈,無視江南水災陳情,提拔寵妃族人擔任高位……

朝堂上有清流言辭懇切,卻被逼得撞了殿上的大梁,用血濺大殿還了自己的清白,此事根本壓不下去,消息傳出去後天下俱驚,世族則直接動怒,這位清流雖然隻是出身三等世族,但他也是世族中人,陛下對他不滿,是不是也是在借機表示著對世族的不滿?

緊閉不開的宋府大門,也多了些徘徊的馬車。

衡玉等人依舊沒有理會過外界的紛擾。

因為宋禰已經到了油儘燈枯之日。

室內圍著的人很多,宋禰昏昏沉沉睡了一覺,被旁邊的啜泣聲吵醒,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睛,嘶啞著聲音對坐在床頭邊上的老妻歎道:“隻是命數到了,彆傷心,你身體也不好,可受不了這麼日夜的哭。”

宋寧氏止住了啜泣聲,小心握住宋禰的手,“我可不是要哭嗎,三十年前我與族中姐妹踏青,看到的宋氏郎君俊美而風流,你看看你現在憔悴成什麼樣了。”

“都老啦,也不怕被孩子們笑話。”宋禰笑道,動作幅度大了些,不小心牽扯到氣管,又是一陣猛烈的咳嗽聲。

他拍了拍宋寧氏的手,“你先帶人出去,我還有話要交代。”他的目光落在了衡玉與宋放身上。

宋寧氏知道宋禰接下來是要交代家族的事情,默默拭了眼淚,帶著屋內的醫者還有宋祁等人都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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