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玉抬劍,步法加持移動,劍尖往前一送,薛帆正要瀟灑避開,突然神色一變,內力下意識就湧出擋了衡玉這一劍。
這一劍實在古怪。
“薛護法不是說要讓我三招嗎?”衡玉說了一句,也不在意,節奏不變繼續往薛帆襲來,倒是薛帆因為對方那句淡淡像嘲諷又不像嘲諷的話而亂了片刻心緒。
第二劍、第三劍薛帆都沒有使用內力,隻是依靠身法避開,但每次都十分凶險。
她的內力明明不高,但劍法實在古怪。而且每次出劍都能恰好瞧準他極難做出反應的那一個角度出招,對招經驗甚至比他這個老江湖還要老辣。
薛帆心底升起警惕,第四招已經送到他麵前,薛帆抬手,內力加持在手掌上,直接猛劈在衡玉的劍身上。
衡玉往後退了一步,右手持劍,左手結了個掌印。
她的動作太快,薛帆隻能看到她的手藏在袖子裡動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時肩膀已經被一道淩厲的內力劈中,狼狽地踉蹌幾步,差點掉到火炭上。
衡玉根本不給薛帆反應調整的時候,步步逼近,再次用劍襲來。她的劍縹緲沒有固定的軌跡,薛帆幾乎隻能在她出劍後才捕捉劍的軌跡,這就慢了好幾拍。
底下教眾們圍觀著兩人淩厲的對招,呼吸不由下意識屏住。
隻是幾息的功夫,兩人你來我往就已經對了二十多招。
一連僵持了五十多招,薛帆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整場比試的節奏完全在祁衡玉的掌控之下。
雖然以祁衡玉的內力,根本堅持不到拿下他,但現在呈現出來的局麵就是他被壓製、他落於下風。
若是就這樣結束了比試,教中眾人必然會高看祁衡玉很多。
該死,他想要挫對方的銳氣,如今卻可能成為對方的墊腳石。
薛帆心底發狠,心思集中,正要速戰速決搶回節奏將衡玉拿下,另一邊衡玉已經從容退到最邊緣的地方。
“一百招已完,薛護法內力果然高深,我不如薛護法,願自行認輸。”衡玉這句話說得坦坦蕩蕩,雖然這一局輸了,但她既沒有輸了陣勢也沒有輸了氣勢。
這樣的表現讓不少教眾都喝起采來。
薛帆麵色有些發黑,他極想重新與祁衡玉再對照一次,但對方都已經坦蕩表示不如他了,他若是主動邀請她來比試,倒像是以大欺小一般。
“祁姑娘劍法高深,不愧是教主義女。”薛帆心計也是有的,他緩了口氣,對衡玉拱手,隨後輕功一踏回到自己原來的位置站好。
衡玉落回到齊淩身邊。
薛帆袖袍一展,左手背在身後,右手放在身前,提醒衡玉道:“祁姑娘向著明月令道出我明月教宗旨,便可入我明月教。”
明月令前,衡玉緩緩俯身。
“聖火昭昭,佑我明月。我祁衡玉,今日自願加入明月教,若是有朝一日背棄宗門,天誅地滅……”
*
加入明月教後,明月教收集到的很多資料都對衡玉開放,她花了好幾日的功夫熟悉天下局勢。明月教整理出來的各地太守、執掌軍權的將門、世家的相關資料衡玉也都翻看了一遍。
“傅致,武威侯世子,年且二十……”衡玉在傅致的資料上做了印記,隨後把它放到身畔。
幾日後,依舊在自學《左傳》的齊淩拿到了衡玉特意整理出來的一小遝資料。
衡玉端起茶杯抿了口水,這才解說道:“這些資料的內容都要熟練背下來,然後告訴我,你覺得哪些人可能成為你的對手,哪些人可能成為你的助力,哪些人根本逃脫不了時代大勢,不過光芒一閃就消散於曆史長河之中。”
齊淩從頭到尾翻看一遍。
這遝一隻手勉強能握住的資料裡,有三分之一在介紹各地世家背景,有三分之一在介紹各地太守以及各地形式,有三分之一在介紹一些值得注意的人,這些人包括權貴,也包括江湖中人。
齊淩點頭,記下衡玉的要求,將資料拿回房間放好,片刻他又從房間走出來,沉吟片刻,齊淩壓低聲音說道:“老師,我覺得明月教近日的氣氛十分平和。”
“平和不好嗎?”
“總覺得……”齊淩也說不上哪裡不對,他就覺得有些奇怪,“各地局勢越來越嚴峻;您義父剛被人暗害,到現在還沒有找出凶手;教主之位如今空設,右護法和三大壇主虎視眈眈。這種情況下,實不該如此平和。”
這就好像是暴風雨前的前奏一般,氣氛平和而又壓抑,比起風暴直接來臨還要讓人覺得不適難受。
“因為我覺得這樣的平靜對我們更有利。越是平靜,一些人越無法渾水摸魚,越容易露出破綻。”
齊淩瞳孔微微張大,“所以這是老師的手筆?”
他明明經常與老師待在一起,竟然不知老師在何時做了手腳。
“我隻是添了一把火罷了。”
比如捏造一些證據把明月教教主被害的線索指向三大壇主,同時偽造了薛帆和朝廷某地太守的飛鴿傳書,再把它們藏在一個隱蔽而又能讓人發現的地方。
她偽造的東西不足以當直接線索,但能讓人對三大壇主和薛帆起疑,再加上明月教高層的自行腦補,現在左五一直在狠狠盯著三大壇主,想要找出直接線索。明月教那些長老們則在狠盯著薛帆,想要找到他和朝廷命官聯係的直接證據。
那幾個人被這麼盯著,可不是一點兒小動作都不敢有了。沒人鬨事,氣氛自然就平和了。
衡玉說得輕描淡寫,齊淩卻覺得這一把火燒得肯定不簡單。
不過他也知道衡玉肯定不會把這些事情告訴他。
衡玉個人並不介意用些陰謀詭計達成目的,因為她現在身處的位置不是決策者,而是變成了一個輔助者。
但齊淩要走的是煌煌大路,要學的是陽謀,要成為的是一個磊落富有人格魅力的決策者。
齊淩撓了撓頭,“所以還要等嗎?”
衡玉抬手,用折扇敲了敲齊淩的額頭,“年輕人,耐心點。”
想贏到最後的人,這麼浮躁可不行。
這一等又是半個月。
半個月的時間,即使是明月教總壇的普通教徒,也都能感覺到總壇內彌漫著的壓抑氣氛。
這半個月裡,如果說東南北三大壇主對被盯梢這件事感到奇怪又震怒,那薛帆就是奇怪中帶著些驚懼了。
他明明把一切都處理得很好,為什麼還是會被懷疑。
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差錯……
但看那些人隻是盯著他卻沒有出手對他做什麼,薛帆大概能猜到教中那些人對他隻是懷疑,卻沒有足夠多的證據能扳倒他。
那麼……他手裡留下來的那些足以致命的證據,該毀掉了。
院子裡,齊淩正在畫著各大世家的關係圖,整理自己剛背下來的內容。
衡玉坐在桂樹底下安靜飲茶,過了許久她突然站起身,對齊淩道:“現在明月教的氣氛是不是越來越壓抑了。”
“好像是。”齊淩回答得很不走心,他這些天一直待在院子裡背東西,根本沒怎麼踏出過院門。
“獵物該動了,獵人也要去守株待兔了。”按照左五和幾位長老向她透露的消息,衡玉推測薛帆的忍耐應該就到今天了。
“老師,我也去。”彆看齊淩剛剛回答得很不走心,這時候耳朵倒是靈得很。
薛帆住的院子裡。
他的院門緊閉,入了十月,天氣已經有些轉涼,卻還遠不到燒炭火的時候,但薛帆的房間裡就是燃著一盆炭。
此時炭火已經燃燒得極旺,薛帆正要往裡麵丟東西,他的房門突然被狠狠踹了一腳,房門直接被踹開。
“誰?”薛帆瞳孔微縮,暴喝回頭。
房門這時候還在咯吱搖晃著,一道身影搖著折扇,最先邁過門檻走進來。
衡玉眉梢微揚,笑問道:“薛護法,現在的天氣還遠不到要燒炭的時候吧。不知你是想要燒掉什麼東西?”
在她身後,東西南北四大護法、總壇十二位長老、齊淩等人紛紛走進房間,與薛帆擺出對峙的陣勢。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